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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偷东西!”他急了,委屈的道:“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们,要这么陷害我?!”
  “不想弄的如此狼狈,就坦白你究竟来到这里做什么吧。”寄眉也暗里着急,光靠吓唬,没有任何证据,他若是一直嘴硬不承认,下不来台的反倒是她了。
  “我来做什么,我谋生计呀!”沈向尧几乎落泪:“你如果不想让老爷认我做干儿子,非要这么整我,你就直说,我这就收拾包袱走人,犯不着往死里害我。对我这样的人,一旦被官司缠上,这辈子也还有活路么,行行好,绕过我吧。”
  “……”
  金翠微微咧嘴,她又动摇了,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她和少奶奶面面相觑,若是真的冤枉了他,可真丢脸了。
  寄眉深吸一口气,看着满面委屈的沈向尧,重重冷笑一声,道:“好了,好了,别装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眼睛其实早就好了,在萧家和普照寺那两次,我清清楚楚的记得见过你。一次是你抱着书,跌倒在我身边,另一次在普照寺,你帮我驱赶蜜蜂。你是沈向尧,板上钉钉的事了,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你,可我没有眉目,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沈向尧听说她眼睛早就好了,惊讶不已。难道陆寄眉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他一咬牙,继续死撑:“只能说你口中的沈公子跟我长的很像……”
  她不耐烦的道:“够了,别再装了,你就是沈向尧!我之所以今天之前没戳穿你,是因为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已经暴露了,为什么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陆寄眉已经怀疑到她头上,而且她的猜忌很深,不像能消除的样子。再装下去,已经没必要了,他瞅着寄眉,眼神中有痴痴的迷恋:“好吧,我叫沈向尧,我来这里是为了你们县里的木料。你爹做官不收钱,想开采山石木料,他不点头,我们没法子叫他点头。银子贿赂不通,只能拉关系了,我给他老人家做牛做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成这档买卖。”
  “……”
  “不过,最近,我家活动了关系,把你爹调走了,继任县令是个收银子办事的人,我也不就再这里装儿孙了,可以收工回京城了。”沈向尧挑挑眉笑道:“反正我也该走了,也没必要隐瞒了。”
  “……”寄眉对生意上的事情陌生,一时挑不出纰漏,但官场上的事却有了解:“你堂姐嫁给了知府公子,你们沈家想在这里抢生意做,怎么可能需要贿赂我爹才能开工?”
  沈向尧见自己的撒的谎被识破,既心酸又无助的笑了笑:“我为什么到这来,你真想知道?”
  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垂眸一笑:“我不想听了。总之,你应该离开这里,沈公子。”她快步向金翠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嘱沈向尧:“请尽快离开这里罢!否则我会跟我爹娘拆穿你的身份,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
  “我是为你来的!”他在她身后道:“这就是真实原因。”
  寄眉心道‘果然如此’,缓缓转身,见他双眼泛红的看自己,不禁皱眉道:“你最好不要说下去了。”
  “你几度逼问,我现在说了实话,你怎么又不敢听了?”他已经没法待下去了,离开几成定局,索性走之前把话说清楚:“你心里其实也猜到了几分吧。我出现在这里,是在见到你之后。”
  “……”
  “我想不到别的法子接近你,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但也只能远远看着你,偶尔和你说上一句话。”
  寄眉往后退了一步:“接近我?沈向尧,我是不是该告诉我爹,叫他把你抓起来?不管我嫁人与否,我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他痛苦的摇头:“不,我根本就不想惊动你,我、我……这么多天,我甚至没主动接近过你,就怕吓到你。我想等到时机对了,再……”
  “再怎样?”
  他有些语无伦次:“再筹划咱们的婚事。你跟萧砚泽长久不了,他那种做派的人,早晚还会抛弃你。我想等你们分开了,再以真面目见你,那时候我们和你爹娘会在另一个处地方,远离粟城……”
  她不可思议的看他:“你吓到我了,婚事?你在说什么啊?”
  “我如果没有反抗家里和你在一起的念头,也不会为了你改名换姓到这里做苦差了。”
  寄眉觉得很必要澄清遗一下:“你不用反抗你的父母,因为我这辈子根本不会二嫁。砚泽是我表哥,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他再不好,也是我们自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替我哀叹命运,我也不希望有人掺和进来。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请到此为止。”
  沈向尧自嘲的一笑:“女方无意,我再怎样也是枉费心机。我知道你是洁身自好之人,所以才一直没敢轻举妄动。”半哭半笑的问她:“对不起,吓到你了。如果你没这么聪明,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了。”
  她发现他也颇有能耐,明明是他犯了错,但一张嘴就让人觉得他是受害者。她叹道:“我敬你是舅舅的朋友,不想闹出笑话,请你快些走罢。”
  “……我知道,一旦有人察觉我对你的心思,对你会是一件大麻烦,所以我才一直对你敬而远之,不敢靠近。其实,每天能看看你,也挺满足的。”
  寄眉不想纠缠下去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再说一遍,你快点离开,否则……”
  “别说‘否则’,我不会害你的,我这就走,你别害怕。”沈向尧红着眼圈,含泪笑道:“我从没想过让你难堪,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叫我走,我这就走。”说完,朝她欠身作揖:“如此唐突,对不住。”说完,低着头冲了出去。
  金翠看着沈向尧的背影,良久才道:“活见鬼了,弄得倒像咱们欠他的!”
  “你去看着他,让他写好书信,赶快走人。”寄眉心里五味杂陈,沈向尧的行为值得商榷,但她也有所触动。同样是人,沈向尧能凭一面之缘就如此费心思的接近她,而表哥自幼和她订婚,前一阵居然还讨厌她讨厌的要死。
  金翠忙点头,去督促沈向尧离开。她到时,沈向尧已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袱:“书信写好了,信里我说找到亲人了,回山西去了。”再次饱含歉意的道:“向你家少奶奶再说声对不住。”
  “……”金翠冷声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吧?”
  “绝不会,我这就走,回去找我哥哥。”穿帮了,没必要死撑着不走。他有时间有银子,可以换种法子重新开始,这次虽然失败了,但陆寄眉已经认识他了。再说,他也没指望轻轻松松就抱得美人归。
  他客客气气的,加之生的白净,言谈间温和可亲,叫金翠对他发不起火来,只道:“别说了,大家彼此留一份颜面,快走罢。”
  沈向尧苦笑了下,径直出了后门,走人了。到了一处胡同口,见有乞丐蜷缩在屋檐下,就手把包袱给了他,然后回头瞅了眼县衙的方向,才若有所思的继续向前走了。
  —
  寄眉只想把日子修修补补的继续过下去,像母亲提议的跟表哥恩断义绝,和离再嫁,她想都没想过。沈向尧走了,父母唉声叹气了几天,还派人去找,她当做什么
  都不知道,继续跟母亲学识字,每日临写描红沈向尧一去不返,寄眉安静的过日子。直到这天早上,砚泽突然闯进来,张口就问沈向尧,她私下里担心,但脸上面无
  表情的问:“你找他做什么?”
  砚泽听说梅之项已经不在了,阵阵失望,他的疑问或许这辈子都没法解开了。有上次怀疑寄眉和金翠的教训,砚泽这次不敢胡乱猜忌。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他握住妻子的手,高兴的笑道:“对了,孩子的父母找到了,原来是八叔和庄户媳妇生的,按辈分算,其实是我的堂弟。八叔被老爷子抽的掉了层皮,等伤好了,据说要撵到陕西打点生意去,现在家里,但凡知道这事的,都晓得我是冤枉的了。”
  寄眉亦高兴极了,孩子不是丈夫的,省了许多麻烦:“真是太好了!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
  “……所以,你今天就跟我回去罢。”他毫无怀疑这点:“我这就跟姑姑说去。”
  她略带忧愁的道:“你两手空空的,不太好吧。砚泽,你觉得是不是得准备像样的礼品,挑选个好日子再把我接回去呢。你现在开口,我娘又该挑你的不是了。”
  他来的匆忙,忘了准备这些东西。砚泽一拍额头:“瞧我,把正经事都忘了,不准备点东西登门,你娘还以为我不重视你。”向寄眉承诺道:“这样吧,我过几天再来,风风光光的把你接回去!”
  寄眉向外推他:“你快走吧,一会我娘来教我识字了,将你堵在门口,又说不清楚了。”砚泽笑嘻嘻的道:“我是你丈夫,咱俩哪不清楚。”
  好了伤疤忘了疼,私生子的事才解决了,又没正经的了。
  萧砚泽与妻子依依不舍的待了一会,起身作别:“我过几天来接你,你千万等我。”寄眉笑道:“我不等你,我还能去哪儿。”叫金翠把砚泽偷偷带出去,她则转身回到炕上坐着发呆。
  她最近没胃口吃东西,身上没病却酸酸的不舒服。丈夫走了不久,母亲过来教她识字,一进门就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坐到炕桌对面。
  “干嘛愁眉苦脸的,还想你表哥那活畜生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有点骨气,你爹要是像你表哥这种人,立马和离没商量。你如今眼睛也好了,非要赖着他?!”
  寄眉嘟囔道:“……我……”忽然胃里阵阵泛酸,翻绞的难受:“……我恶心……”
  素秋道:“你恶心他就对了!”
  她忙摇头:“不,我现在想吐。”话音刚落,爬到炕边,呕出一口清水。金翠忙过来捶背。素秋赶紧下了地,到炕边试女儿额头:“害风寒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月信多久没来了?”
  “上个月的没来。”寄眉用帕子试嘴角,不解的道:“怎么了?”
  “完了完了完了……”素秋欲哭无泪:“你是不是有了?有了孩子,你这辈子不想跟他过,你也得过了。”
  “真的吗?”寄眉又惊又喜,美滋滋的摸着小腹,心道,唉,有了他的孩子,算是被他套住了。
  不过,他是孩子的爹,这辈子也别想跑了。
  ☆、第五十七章
  寄眉由衷高兴,她真的很幸运,在表哥对她热情未消退前,就成功怀上了孩子。如果拖上一两年没有身孕,他又对她腻味了,整日离家不归,怀孕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此迅速的揣了个宝贝在肚子里,大大超乎寄眉的预料,带来的是惊喜。
  萧素秋为了确定女儿是否怀孕了,打发金翠去前面衙门喊人叫大夫。等带来来的时候,她瞅着寄眉叹道:“你美什么呀,有了孩子,你想不跟他回去都难了。”但凡像样的人家,哪怕儿子死了,只要家里不是揭不开锅要饿死人了,几乎没有同意儿媳妇改嫁的。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萧砚泽出意外死了,寄眉也得带着孩子守寡了。
  寄眉嘟囔:“那我就跟他回去呗……”不管怎么说,萧家在衣食住行上,不会亏待她和孩子。虽然私生子那件事,表哥是冤枉的,但他感激她的理解,现在她又孕傍身,怎么看,她回去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回去?你肚子里的孩子排行第几?外面生的那个,是不是接到家里,当长子养着?”素秋敲着桌子道:“这些通通要说明白才行!不明不白的,你不能回去!”见女儿一副淡定的模样,她摇头道:“你可愁死我了。”
  “您愁什么呀,我眼睛好了,如今怀孕了,婆婆也不会那么为难我了。你以前都不愁的,现在更别愁了。”笑道:“您看,我都不愁的。”私生子的事,留给丈夫改天登门自己解释罢,她这会说出真相,她私下见他的事便穿帮了。
  “你不愁,我才替你愁。”素秋叹道:“你这性子,是说你想得开呢,还是说你没心没肺呢。丈夫在外面弄了个私生子,你不仅不生气,这节骨眼怀了你表哥的孩子,你居然还挺高兴的。”
  当然高兴了,如果此次一举得男,她可以带着儿子在萧家养老,旱涝保收,享清福了。
  这时金翠带了街上刘大夫的媳妇过来,刘大夫出诊没在,他媳妇也会摸喜脉,便请她先过来了。知县千金诊脉,马虎不得,认真的摸了一会,确定是喜脉无疑,她才笑着恭喜道:“没错了,是喜脉,恭喜,恭喜。”
  萧素秋沉着脸,让丫鬟包了一两银子,把药婆送走了。
  寄眉见母亲脸色不悦,便也面无表情的不敢吭气,但心中不由的感慨,看来普照寺祈愿,还挺灵验的,哪日抽空应该去还个愿。
  孩子已经怀了,木已成舟,萧素秋道:“你好好养胎罢,叫你表哥把你接回去好好养着。”提起萧砚泽又是一肚子气:“他死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天连个动静也没有,怎么着,有私生子了,连正经媳妇儿子也不要了?我这就派人把他找来,好好问问他!”
  萧素秋唠叨归唠叨,到底没派人去萧家找女婿。晚上备了好饭菜,给女儿养身。陆成栋见今日菜肴好,纳闷的道:“来客人了?”
  素秋道:“是呀,来了个小客人,在你闺女肚子里揣着呢,九、十个月后,就照面了。”
  陆成栋一愣,高兴的道:“寄眉有了?女婿知道吗?”
  萧素秋道:“不告诉他,等他自己上门来。”
  这时寄眉走了进来,陆成栋看着女儿,颇有几分感触,在他的印象里,女儿好像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转眼居然也要做母亲了,真真成了人家的人。饭桌上,他对女儿道:“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现在你有了砚泽的孩子,凡事要为你和孩子着想,能揭过去就揭过去吧,我看他对你还是挺好的,你们以后都收心过日子罢。”
  “这话你得对砚泽说,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玩意,这会寄眉有孩子了,他更有理由出去鬼混了。”素秋道:“要说‘收心’,你该把这话留着说给萧砚泽听。”
  陆成栋端着碗,扒了口饭:“我委派你,把我的话传递给女婿。好,好,赶紧吃饭吧,光顾说话,一会凉了。”
  用过晚饭,寄眉早早歇了,养精蓄锐,等着丈夫来接她回去。萧素秋不得不接受女儿怀孕的现实,和离几乎不可能了,唯有指望女婿改邪归正,好好对待寄眉了。
  等了三日,萧砚泽终于登门‘谢罪’来了。
  萧素秋坐在炕上,双手伸向炕前的火箱烤火,压根不睁眼瞧女婿。寄眉坐在炕尾,手里捧着手炉取暖,也不看丈夫。
  砚泽本来做好一进门就被姑姑打骂出去的准备,但此刻,姑姑态度冷淡,却没爆发怒火,他心里奇怪,转念一想,可能是寄眉这几日规劝了姑姑,姑姑才对他改观了,于是赶紧抓住机会,博取姑姑的好感:“……最近家里有事,我才倒出空来接寄眉,寄眉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给二老添麻烦了,我带了点东西,聊表歉意。”
  素秋冷笑道:“家里什么事呀?安置那野种吗?”
  他就等着姑姑提起这茬呢,赶紧道:“您还不知道呢吧,那孩子不是我的,是我八叔跟庄户媳妇生的,诬陷是我的孩子,前几日折腾了一大圈,终于查清了真相。一忙完那边,我这不就赶紧来登门谢罪了么。”说着,深深作揖:“虽然那孩子不是我的,但您生的气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对不住您。”
  素秋愣住:“不是你的,是你八叔的?你别骗我!”
  “我怎么敢?!我八叔因为这事被老爷子打了一顿,这会还伤着,您不信,您可以跟我和寄眉回去看看。”
  素秋冷笑道:“行,我跟你们回去。问问你娘安的什么心,差使丫鬟当着女主子的面,爬男主的床!成心把我家寄眉玩死里逼,是不是?!”
  “……”砚泽暗叫不好,以前作恶太多,姑姑今日要翻旧账了:“我当时喝糊涂了,根本不记得做了什么……”见姑姑脸阴沉的能拧出水,忙改口道:“不过,这确实是我对不住寄眉,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了。”
  素秋把脸扭开:“哼,听你的话,怕是连日子都要过错。”
  砚泽发现姑姑今日待他态度温和了不少:“我之前对不起寄眉的地方太多了,如今悔悟了,我早在心里发过千百遍的誓言要对寄眉好。您就行行好,给我一次机会罢。”说着,凑过来,装模作样的给姑姑捶了几下腿:“姑姑,俗话说‘姑表亲,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咱们两家可不是一般亲戚,所以您看在亲戚的面上,网开一面,给我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罢。”
  寄眉用余光瞥了丈夫一眼,忍不住低头抿嘴笑,砚泽也偷偷往她那边看了眼,朝她挤眉弄眼的。
  素秋却啐了一口道:“少来这套,自小你就不是个好饼!信你不如信鬼!告诉你,你姑父接到调令,要去其他地方任职了,我最近正打算带着寄眉先去调任地哨探哨探呢。你想接寄眉回去是吧,过个三五年再来罢。”
  砚泽一愣,仿若晴天霹雳,但马上就嬉皮笑脸的道:“我姑父调任到哪儿去了?你们去哪,我也去哪里照顾你们。在山里,我就支摊卖药材,在海边,我就织网打渔。”他可以肯定了,姑姑会把寄眉还给他,否则不会和他说这么多话,早把他打出去了。
  素秋横他一眼,没说话。
  “姑姑,我以前的确犯过浑。但最近几件事,我意识到寄眉对我来说与别人不同,私生子出现了,人人不信我,只有寄眉相信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今生
  今世,都不会辜负她。”砚泽道:“如果我像您印象中一样,我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哀求您了,我能来,不正是说明我对寄眉一片真心么。”
  素秋皱眉恨道:“行了,就你嘴会说,我让寄眉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