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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我自深渊来 > 我自深渊来 第95节
  他希望尽快找到江蘅,又不希望在这里看见他,总之乱糟糟的,从脑袋到心脏口,一直在嗡嗡嗡地响,像是收不到信号的电视台,整个屏幕都是乱糟糟的雪花。
  “江蘅――江蘅――――你应个声!!你他妈要还活着,你他妈就应个声!!你吱一声――!!”
  数次囿于险境安全脱身的经历或许给予了他一个错觉,江蘅在险境里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姿态让他错误的以为,江蘅是个可以处理任何危险的人物!再大的困境都困不住他,他肯定能轻易解决!!
  李瓒搬开裂成两半的重大的甲板,不顾手掌被灼伤的疼痛翻开底下的焦尸,仔细辨认不是江蘅,面无表情的松开继续寻找。
  “艹!”
  李瓒心口闷得很,根本理不清思绪,乱如一团麻。
  突然从上面传来巨响,李瓒身形顿住,巨响又传来,紧接着是江蘅特有的有点儿懒散嘲讽的语调顺着夜风和海水味道轻飘飘钻来。
  “吱――我在这儿呢,李队。”
  李瓒抬手盖住脸,扯了扯唇角,面部神经绷得太紧了,一时笑不出来,只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像拉到极致的橡皮绳陡然绷断,既吓了一跳又精神得到了缓冲松下来。
  “李队在么?别这么快就忘了我……拉我一把啊。手快断了。”江蘅在上面不知哪个地方幽怨的呼唤,人还挺活泼。
  李瓒爬上去,循着声音在船舷边看到挂在船体外面快掉进大海里的江蘅,对方肩膀和后背被炸伤,现在半身不遂的挂着。
  一见到李瓒,江蘅扬起脸冲他笑,八颗牙齿、可以去拍黑人牙膏的白牙,真‘笑靥如花’,还他妈是太阳花。
  “……”
  李瓒无意义的呢喃:“你妈的。”
  ……
  江蘅被捞上来,躺在甲板上仰望夜空,李瓒搬出船舱里的医药箱替他进行了简单的伤口止血,然后去驾驶室寻找通讯工具连接海警军舰,三言两语汇报情况后,得到了救援的回应。
  结束后,李瓒回到甲板,蹲到江蘅身边问他:“你怎么样?”
  江蘅失血过多,脸色苍白,闻言说道:“零件没丢,我很欣慰。”
  他受伤部位根本没打麻醉,现在完全是因为疼痛而保持清醒,结果眼下还有闲心开玩笑。
  李瓒脱口而出:“你经常这样?”
  江蘅因疼痛而迟钝:“什么?”几秒后他又反应过来,精神恹恹的说:“没,我又不是嫌命长,平时哪会去踩雷区?我都避着走,最多就是在边缘逛一逛,不然怎么活到现在?”
  他是不爱拘束,但不是玩命,打着爱自由、冒险的名义去玩命都是傻逼。
  江蘅自知自己很惜命。
  李瓒沉默片刻,说道:“抱歉,是我连累你。”
  江蘅勉强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用指尖戳了戳李瓒紧握的拳背,同他说道:“我说我喜欢你,你还是没有当真吗?”
  李瓒:“??”
  江蘅眨了眨眼,“梁瑰女士说过,把喜欢的人追求到手需要过五关、斩六将,刀山火海走一遍,断过肋骨才够格上桌谈喜欢,没留过血和泪就别说爱……如果你需要我哭,我倒不是办不到。”
  语气是在开轻松的玩笑,心意却无比认真。
  李瓒撑着额头,手指插入头发里,在手掌的半遮半掩之下凝视江蘅,他见江蘅的眼里倒映着夜空稀薄的一两颗星,星子包围着中间一个人,那人是他自己。
  他被稀疏的星子拥维在中间,无端营造出被众星围绕的错觉。
  这是江蘅眼里看到的景象,他眼里的李瓒比群星闪耀。
  现在李瓒也看到了。
  第87章
  日出东方, 刺破长夜,水面潋滟、金光粼粼,海鱼跃出海面, 海鸟‘噌’一声掠过, 擒住海鱼后展开双翅滑行,飞过白色的船身、翼尖轻巧的点过‘海豚一号’四个大字, 穿过两艘匀速前行的军舰中间, 猛一打滑,调头落在军舰船舷, 浑把海警当柱子, 一咽一顿的吃着猎来的早餐。
  快进入领海时, 海豚成群结队的跳出海面,一声声啼鸣又嗲又悦耳。
  出海的渔船多不胜数, 与军舰擦身而过时, 渔民在船舷上冲他们这边熟稔的摇手招呼,柴油渔船‘哒哒哒’跑动起来,同行还有一艘载满集装箱的超大型货轮鸣笛、笛声拖得长长, 开出老远还能听到那响亮的笛音。
  港口繁忙, 出海的、到港的,货轮、渔船和游轮等将港口挤满, 看似纷乱如麻其实错落有序, 全无航道和港口堵塞的情况出现。
  北田港第13号港口被清空, 周边海域全无船只停泊,岸边停着一排长龙似的警车,上百来名警察伫立于警车前等待抓捕罪犯。
  两艘军舰到港, 医护人员迅速上船,抬走高烧不退的受害者以及受了伤的江蘅, 李瓒跟着下船,目送他进救护车。
  救护车车门将关时,江蘅忽然扒着车门看向李瓒,没说话、颇为固执。
  医护人员感到为难,李瓒走过去,弯腰在江蘅耳边说了句话:“我晚点去看你。”
  江蘅这才满意的松开手,配合医护人员去医院治疗。
  刑副支队拍了拍李瓒的肩膀:“回去写报告吧。”程为平和佟局可替他顶足了上头质疑的压力,李瓒这是私自行动,还跑公海去参与地下交易,往大了说就是严重僭越、渎职。
  说完,他上军舰和海警负责人进行交接。
  李瓒立在原地,单手插进裤兜里,背景是光芒万丈的晨光,天接海面连成线,许是日出和光线造出来的效果,把他的身影衬托得尤为颀长挺拔。
  海风猎猎,白衬衫下摆‘扑扑’作响,隐约能见李瓒劲瘦的腰线,趴在救护车车门遥望那截腰线的江蘅在短短瞬间,心被杀了一遍又一遍。
  “你右肩和右手都有被烧伤的痕迹,右肩肩胛骨处插入碎铁屑,需要赶紧动手术取出来。已经做过简单清洁和止血……不错,有没有过敏史?没有的话,先打点止疼针。”
  “没有过敏史,不用止疼针。”江蘅回头冲医生笑,彬彬有礼的问:“我喜欢的人在下面,吓得脸色苍白,您看能不能把门打开让我下去安慰他?”
  医生也笑:“不能。”他锁好门,冲司机吼:“立刻开车!”活像个专门棒打鸳鸯的3f团。
  江蘅:“……”
  这厢,陈婕和季成岭走来:“李队\老大。”
  李瓒颔首,望向游轮里被带下来的一批人,船帮围了一群人高高在上的俯瞰港口忙碌的警方,他们大多是非中国籍的游客,纵使有些人参与了黑暗的公海拍卖,但中国警方仍无权处置他们。
  好在游轮里涉及拐卖中国妇女和儿童的一批人贩被逮捕,接下来就是审讯、定罪和连根拔起这条在中国境内肆虐的人口买卖利益链。
  季成岭:“交通控制中心通过比对王新雨当日弃用车辆路段的监控时段,调查到王新雨后来的行踪。他混入周博学父母的家,没过多久离开并在北田区消失,警方当即到周博学家里调查,发现他父母已经失踪。我们猜测王新雨绑架周博学的父母,凭此作为要挟,不过不知道用来要挟什么。”
  李瓒:“要挟周博学带他上‘海豚一号’。”
  季成岭皱眉:“为什么多次一举?”
  李瓒:“为了顺便引出远逃国外的会所老板,他手里有一份会员名单和受害女性名单。你们解救出来的受害女性仅是未出售的,还有已死亡、已交易,还需要准确的名单一一对比进行解救。”
  季成岭怔然:“他……还挺用心良苦。”早这么做,或许能救更多人。
  陈婕叹息:“他让我一定要找到他、阻止他,结果不需要我,他自己阻止了自己。”惆怅好半晌,她重重呼气询问:“对了――王新雨人呢?还在船上?”
  “死了。”
  “死了?”
  “他杀了周博学,铐住会所老板,联系海警,等海警上船控制局面后,在驾驶室里开枪自尽。”李瓒淡淡的描述他从海警那听来的王新雨的结果,“他杀了自己,阻止了自己。”
  陈婕的心一下揪紧,又苦又涩格外难受,她已对王新雨足够了解,却从未与他真正面对面说过一句话,唯一一次最近的会面是王新雨假扮成外卖员,但那次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虚岁才24吧。”陈婕仰望天空,海鸥展翅遮挡住视线里的太阳,眼睛里吹进了沙子,酸涩难忍,“还很年轻呀……”
  轻声呢喃,风吹即散,不知藏了多少的遗憾和痛惜。
  “一切罪已结束。”
  由他亲手了结,处理目之所及的罪恶,包括他自己。一切罪恶在冉冉升起的太阳之下燃烧殆尽,他们的怨恨、委屈、冤仇与残酷杀戮也终于此刻。
  ***
  粤江市知名会所涉及买卖和囚禁妇女、杀人灭口、私相贿赂以及公开卖淫等多项罪名,涉案人员除了会所登记在册的管理员,还有各个身份隐秘的会员。
  这些会员分别来自各界的高知人群,而他们知法犯法,纵容、参与并助长人口买卖的罪恶,也将受到法律的审判。
  同时,他们的身份被某些博眼球的营销号和新媒体放送出去,此举赢来广大群众的叫好,因为恶人不配获得任何隐私保护。
  5.21重大案件自立案之初就是李瓒带头负责,期间经章熙撞桥自尽、曝出人口买卖,到一连串牵连广泛的重案被扯出来,至案件告一段落,全程是李瓒带队破案,因此媒体不吝笔墨的夸赞李瓒。
  短时间内,李瓒这名字在互联网频繁出现,有了走出警局到群众里头的趋势。
  对此,李瓒不知道、不太关注,他在粤江锡流交响乐大厅的门口。一波又一波人走了进去,李瓒还在大厅待客处的柱子旁,舌头卷着快融化没了的硬糖,嘴里干干的、像起了一层黏腻的糖膜。
  过了几分钟,李瓒食指顶开鸭舌帽,见到衣冠整齐、斯文败类但确实耀眼得像镀了层光膜的江蘅进来。
  江蘅四下搜索一番,看见李瓒,当即大跨步走来,扬起手里的音乐券:“你下回亲自给我行吗?我差点没收到错过了。”
  李瓒耸肩,不置可否:“再说。”
  他们肩并肩进电梯、到音乐厅,江蘅问他,他们是不是在约会。李瓒让他安静赏析古典音乐,但没告诉他答案。江蘅拿眼瞥他,后者无动于衷、恃爱行凶。
  明知李瓒故意吊人胃口,江蘅也没办法,就算是被耍着玩,也是他先放下盾、把软肋主动送上门。
  李瓒摆明专心听音乐,江蘅无法,逐渐沉迷进盛大的古典音乐盛会,他没想到这儿卧虎藏龙,渐入佳境后就认真赏析了。
  中途,李瓒看向江蘅的侧脸,不知是否有外国人的血统,脸部轮廓较深、侧脸更是优越,坐着的时候习惯翘腿,十指交叉置于腹部,标准的大佬坐姿。
  他今晚穿了西装、打花纹领带,钻石袖口、胸针、男士手表甚至是戒指,能用得上的小心机全都用上了。
  像只完美开屏的孔雀。
  江蘅忽然转头,有些惊讶的挑眉:看我?
  李瓒笑笑不语,转头继续看表演。
  江蘅莫名其妙,内心忐忑。
  交响乐团11点散场,卢子慧和同事们一一道别,把琴具交给门口等待的丈夫,刚巧碰到来后台的李瓒和江蘅。
  卢子慧还记得李瓒这位音乐发烧友,当即高兴的同他聊天,兴高采烈、滔滔不绝,俨然是个被生活无忧的小女人。
  “下周周三我还有一场独奏,还跟这次一样免费送你票。对了,你是不是警察?刑警!我在微博里刷到了!你们刑警都这么帅吗?他是……你同伴?”卢子慧捂住嘴,努力忍住痴汉笑,没说自己混的是微博一个cp超话,但心里在尖叫‘双a szd!!!’,“你们……真配,我是说,默契绝配。”
  李瓒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只接过票:“谢谢。”
  卢子慧好奇询问:“那个什么会所真的拐卖囚禁妇女?还有那个什么明熹心理诊所的医生和同伙王某教唆杀人都是真的啊?”
  “子慧,你去开车,不要打扰人家警察做事。”卢子慧的丈夫出声打断她的好奇心,摆正脸色很严肃的说:“囡囡和宝宝等你这位妈妈的晚安吻,你不要再拖了。”
  卢子慧一看时间十一点半了,皱着脸和李瓒他们道别,赶紧跑去地下停车场开车。她的丈夫则帮忙背大提琴,准备到楼下去等小妻子。
  临走时,这个曾接受方明熹生母捐赠的肾而活下来的男人对着李瓒和江蘅二人,十分郑重的说:“谢谢。”
  李瓒抬起眼皮:“嗯?”
  “我家里人都知道,只有她不记得,所以谢谢。”
  谢谢警察没有来找卢子慧,没告诉她‘王新雨’和‘方明煦’的事,保护了她现在所拥有的的稳定和未来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