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卫国到火车站前的小广场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全都跑进火车站去避雨了。
他披着大雨披,雨水顺着油布雨披往下淌,在雨披的衣摆处,淌出一道道小水流,和天幕上降下的大雨一起,向低洼处流淌 。
明知不会有谁来,但秦卫国还是向后看了一眼。
这次离开这里,下次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如今他有了牵挂,但身在部队,到底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既然穿上了这身戎装,那国就势必要放在家前面。
他最后朝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大步往火车站走。
“卫国,秦卫国!”
清亮的声音隔着雨幕都能传到好远。
秦卫国一愣,然后立马转过身。
藏在雨披后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慢慢睁大。
一身红裙的姑娘正往这边跑,大雨把她整个人都浇透了 。
她顶着雨用力奔跑而来,污水溅到了她白皙的小腿肚上。
原本蓬松的披肩发现在也缱绻在她细长的脖颈上,好像要禁锢住这一抹易碎的白皙。
“双瑜!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吗?”
秦卫国张开手,一把接住了奔向她的程双瑜。
他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愿意自己走得艰难,所以提前说好了,不让她来送,谁想到她竟然顶雨来了。
“可是我想亲口跟你说再见,也想…亲眼看着你走…”
程双瑜扬起头,雨水把她的脸浇的有些苍白。
她的眼眶红红的,却努力扯出一个笑来,身上因为雨淋有些发抖,却依然明艳的像一团火,与这暴雨势均力敌。
秦卫国再也忍不住了,他将程双瑜拢到他宽大的雨披里,紧紧抱着她。
雨披足够大就好像是一个小世界,把风雨和别人的眼光,都挡在外面。
程双瑜抵在他胸口,俏皮的冲他笑,
“这样你就湿透了。”
“不怕,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和你一样的。”
他身上干爽的军装已经有了潮湿的痕迹,眼看着就要和她一样湿透。
“现在只有一处和你不一样了。”
秦卫国低头看她,带着一抹促狭的笑说。
“嗯?”程双瑜没听明白,有些疑惑的问。
秦卫国的笑更深了,他不需要解释,只需要做,她就会明白了。
于是他低下头,擒住她红润的嘴唇,流连辗转,直到两人的嘴唇都带着水润,他才放开已经呼吸不畅的她。
“这下我们一样了!”
他笑着说,满脸都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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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丽知道秦卫国今天要走,但她装作不知道。
早上上班的时候也没像以前哥哥要走时,跟他说再见,约定以后要常写信。
秦卫国要是真和程双瑜俩好了,那她将来就当没有这个大哥!
反正她是肯定不会接受程双瑜做她的嫂子的。
窗外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直落。
教师办公室里,有人问,
“程主任哪儿去了?”
已经沉默了有一段时间的校长说:
“程老师今天请假了,好像是她对象要回部队上去,她要去送。”
“呦,那还真是不容易呀!对象是当兵的,真是不容易!”
秦丽撇撇嘴,心说有什么不容易的?
她倒也想找个当兵的对象,但人家没理她,任她写了多少封信过去,都犹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信。
“丽丽,窗边风大,你站得远点儿!”
马思远殷勤的凑了上来,把窗户关上,亲热的对秦丽说。
秦丽笑着对他点点头,藏下了眼底的不耐烦,由着马思远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丽丽你放心,我已经跟我爸解释过了,让他不要着急,再给你一段时间,一定没有问题的!”
“谢谢你,思远。”
秦丽的手拉了拉马思远的袖子,这亲昵的举动让马思远一喜,忍不住就要上来拉紧亲丽的手。
秦丽轻轻挣开,她见马思远面色有些失落,连忙低声说:
“有人呢。”
眼睛向旁边一扫,撒娇的意思不言自明。
马思远立马面露喜色,“好好…”
就是说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了!
秦丽是刚刚和马思远确立关系的,并不是她不想再拖,而是她再拖不了了。
都怪陈程双瑜在里面搅和,现在马局长对她的意见很大,说她在h小兵的事上没起到什么好作用。
在马思远说他爸爸不信任她,可能有要动她工作的想法之后,秦丽主动拉上了马思远的手,
“思远,你是知道的,我可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
马思远感受到手上的柔软无骨,欣喜若狂的只顾着点头…
“知道,我知道的!”
“那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
“肯定的,我爸要是知道咱俩的事,也会很高兴的!”
马思远高兴的说。
原来马局长不信任秦丽,现在秦丽和马思远确立了关系,马局长自然就会相信她。
而且…秦丽想到自己寄出去那些信,没有回音…
丁少东不行的话,马思远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虽然他这人比较没出息!
于是,秦丽就这么和马思远处上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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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修年气愤的把所有文工团的人召集到一起开大会。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参与的人都给我交代清楚!”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眼光却盯在孟安妮身上。
从犯还需要再找,但主犯就是这个错不了了。
孟安妮这一晚上就像是流失了水分的青菜一样,整个人都散去了精气神,眼神空洞,像具行尸走肉。
她没说话,于修年也不着急,反正这人也跑不了,干脆去追究别的人。
“黄安宁,你昨天怎么回事?为什么演出的时候不上台?”
黄安宁是《草原英雄小姐妹》舞剧的另一个舞蹈演员,按理来说,她和孟安妮应该是要一起上台的。
可最后只有孟安妮自己上台了,要是说她一点不知情,谁都不信。
黄安宁一听这话,就是一瑟缩。
她抬头有些慌乱的委屈道,
“团长,这事我不知道,是安妮姐说,让我等报幕员下去之后再上台,可那主持人一直也没下去啊!我当时都懵了,台上还有个主持人,我怎么上去跳呀!”
她急得眼泪都快淌下来了,表情真挚,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黄安宁年纪小,又很有舞蹈天赋,于修年对她印象很好,也很看重她。
见她说的话很合情理,于是不再怀疑。
于修年又问乐团的人,“谁让你们那么早就开始伴奏了?”
所有人都一齐瞅弹手风琴的小伙子,这曲子编排的是以手风琴开始的,手风琴一响,其他人虽然诧异也只能跟上,要不就不好往里进了。
手风琴眼睛扫了孟安妮一眼,故做平常道,
“舞蹈演员都上台了,音乐要是不响的话,岂不是让舞蹈演员跳空场?我也都是看舞蹈演员上台了,才开始的。”
于修年...整到最后,就是孟安妮一个人的事儿?
他睨了眼这帮几经沉浮的人精,谁也不知道哪个是好的,哪个是披着羊皮的狼...
算了吧,他还懒得费心思了!
“孟安妮记大过处分,大会上自我检讨,半年不许上台。黄安宁口头警告,大会上检讨,和乐团的所有人一起取消评优资格。”
众人听了这惩罚结果都吸了口凉气,孟安妮是势头最好的芭蕾舞演员,现在一下被罚半年不许上台,等她能上台的时候,文工团早就变天了。
还有人拿眼睛去扫也跟着吃瓜落的黄安宁,虽然也得了些处分,但都挨皮不掉肉。可孟安妮不上台了,回头主角就是她了,也不知是哪来的运气。
孟安妮听了这处分没说什么,依然是目光空洞的坐着,这一晚上她已经听到好些人在议论她了,偏偏都还带着名姓,想必等处罚之后,还要议论一段时间吧。
孟安妮自嘲一笑,原来当上舞蹈演员,只盼着所有人都能知道她的名字,现在却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偏偏大家还都忘不了,可真是笑话。
黄安宁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嘴角微微上翘,吃亏是福,有时候是亏还是福,不到最后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