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班头叹了口气,“随你吧,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也不在这些虚礼上头。”
  就这样,郭氏在丰家帮忙操持丰老太太的丧事。她说到做到,真的没有披麻戴孝。她把自己当普通侄女,虽然做事情尽心尽力,却只穿了普通的孝衣。
  郭氏这做法,众人褒贬不一。有人觉得郭氏过于斤斤计较,人都死了,你是三个孩子的娘,披麻戴孝又能怎么样。也有人觉得郭氏这样硬气,挨打挨了十几年,不是说人死了就能债消了。再说了,她现在确实不是丰家妇。
  办完了丰老太太的丧事,郭氏又回了金缕阁。她仍旧每天去金缕阁做事,但每天中午会抽空回来看看孩子,匆忙给孩子们洗衣裳做饭。
  丰班头还在孝期,见她肯照顾孩子们,也就不再多说。
  郭氏回了金缕阁之后,到处对人说郡主仁慈,最肯救助可怜妇孺。
  招财最懂郡主的心,捡着那些无依无靠的妇人又招了几个,都放在作坊里。
  刘悦薇只让招财看着她们,不要让一些闲汉来招惹,该给的工钱照给,若是偷奸耍滑,该惩罚也惩罚。
  不仅如此,凡是来此处做事的妇人,都必须签订契约书,不允许随便进出。
  刘悦薇也没多太多工夫去管这些事情,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每天夜里睡觉翻身都有些吃力。
  郑颂贤见娘子吃力,每天夜里除了让丫头们轮班守夜,自己也帮着服侍。
  还没等刘悦薇生呢,京城里周昭训先生了。
  自从入了东宫,女眷们之间比以前在宁王府内的争夺厉害多了。周昭训不仅要防备别人,还要堤防周良媛。
  周良媛去年放弃了周昭训的肚子,自己努力了这么久,仍旧是一无所获。
  连周三太太都劝她,还是照看好周昭训,那总是周家的骨血。太子东宫没有周家女子生的孩子,周家还怎么和孙家争。
  周良媛别别扭扭地偶尔去问一问,却问的周昭训胆战心惊。
  然而,在她整日担惊受怕的时候,她的嫡母周二太太忽然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大家大族之间,虽然是亲兄弟,也综免不了会有争夺。周三太太女儿做了良媛,在周家三妯娌之间自然多了一分体面。要是等以后太子登基,周家两个女儿,不可能都封高位。那么,对于周二太太来说,庶女得宠,总比侄女要好。
  庶女不管怎么说,和她儿子是一个亲爹生的。要是周昭训得了脸,她儿子以后的前程还能跑了?要是周良媛得宠了,也只是三房的两个儿子出头罢了。
  周二太太知道自己以前对这个庶女不大好,但现在她被周良媛步步相逼,正需要帮助。
  周昭训生孩子前,周二太太进宫看忘了周昭训,给她送了许多东西,还给了许多银子。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有两个孩子的周昭训,都比肚子空空的周良媛看起来希望更大。
  周昭训为了孩子,也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立刻和嫡母结成了同盟。
  周三太太心里想过让女儿抱周昭训的孩子,现在周二太太伸头了,她女儿要怎么办?
  往日里一致对外和孙家打擂台的周家二房三房,忽然面和心不和了起来。
  周昭训第一次感受到有娘家人援助的力量,现在她见到周良媛,不用再小心翼翼伺候,也不用再担心她抢走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快出生之前,周昭训自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刚一发动,她立刻让人去通知太子妃。等周良媛知道时,周昭训的院子里都坐满了人,她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孙良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周妹妹院子离得远,这会子才来呢。”
  周良媛也不是好惹的,“有太子妃殿下在呢,我一个妾室,来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在心里多念两遍佛,求佛祖保佑姐姐平安生产。”
  她这一句话气得孙良娣脸色又红又白,太子过继到了孙皇后名下,她是□□牌嫡女,却只能做妾,这是整个孙家都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太子妃看了二人一眼,两个人顿时都噤声了。
  太子妃在帝后和太子眼里的份量,目前不是她们两个能比的。
  周昭训在屋里挣扎了大半天,终于生下了个儿子。
  太子妃虽然累,仍旧很高兴,赏赐了服侍的人,又亲自抱了抱孩子。
  孙良娣早就回去了,周良媛从头陪到尾,等孩子出生了,她嘴上带着笑,心里却酸的能腌一缸菜。
  这要是她的儿子该多好啊,那个庶女,歌姬生的庶女,她凭什么配有这样的体面,儿女双全,比太子妃还有福气。
  不管她怎么酸,太子妃照着规矩,给孩子办了洗三。东宫一个庶子出生,皇帝没太在意,皇后赏了周昭训许多东西,因着周良媛已经占了高位,不好再提周昭训的位份。
  周昭训不在意那些虚的,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位份只是一时的事情罢了。
  周昭训的孩子才满月没多久,孙良娣也生了个儿子。
  两个人时常一起说养儿子的事情,周良媛只能干看着。
  孙良娣见到周良媛眼里的酸意,笑而不语。原来她想的是把周良媛打趴下,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周良媛下去了,周昭训立刻就能起来了。既然如此,不如让不下蛋的周良媛站着位置。
  可惜她不争气,要是她能把周昭训的孩子抱走了,那才叫热闹呢。你不肯动手,哼,那我就帮你一把吧。
  孙良娣没事总是叫周良媛过去,当着她的面说一些孩子的话,又给她看自己的孩子。
  周良媛每次看到小孩子软糯的小脸,只能强颜欢笑,“孙姐姐这孩子长的真好。”
  孙良娣笑,“妹妹还年轻,早晚会有的。再说了,周昭训和妹妹是亲姐妹,她的孩子还不就是你的孩子。我看周昭训带两个孩子总是手忙脚乱的,妹妹有工夫也能把大郡主带过来玩玩。”
  周良媛知道孙良娣没安好心,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姐姐说得是有道理,只是大郡主认娘,我也没办法呢。”
  孙良娣看着她发笑,“妹妹陪嫁里头那么多好东西,多给孩子一些,让殿下看到妹妹对孩子的真心,慢慢的把这水滴石穿的本事使出来,小孩子不都是这样,有奶就是娘。”
  说完,她顿了一下,“咱们一起入宫,我也替妹妹着急呢。太子妃殿下有两个儿子,我也得了一个,就差妹妹了。”
  孙良娣劝了许久,周良媛虽然没接口,也有些心动。
  儿子她抢不来,有个女儿也不错的。太子近来不大来她这里了,宫里日子清冷,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寂。儿子说是可靠,其实还是女儿能陪着娘。
  大郡主乖巧可爱,周良媛见了就喜欢。她把自己嫁妆里的好东西都扒了出来,天天送给大郡主玩。周良媛也不是个傻子,她只关心大郡主,儿子的事情她一概不沾惹。
  这是亲姨母,见天送了东西过来,周昭训也不好拒绝,只能收了。周良媛又亲手给大郡主做衣裳,百般讨好她。小孩子家家的,谁对她好,时间长了她能感受到 。
  大郡主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姨母,周昭训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把孩子带走了。周昭训也没办法,她没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太子希望看到一个和睦的周家,而不是四分五裂的周家。如果因为她不识抬举而导致周家二房三房反目,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最重要的是,周良媛没有抢她儿子。在周二太太等人眼里,又没抢你儿子,那么小气做甚,多个人疼你女儿不好。
  太子妃稳坐钓鱼台,看着几个妾室你争我夺。她是正室,有两个儿子,她怕什么呢。
  第108章 得千金敛财账目
  初夏的一个晚上, 刘悦薇忽然发动了。
  郑颂贤这些日子一直很警醒,每天半夜醒来都会摸摸她,问她要不要喝水起夜, 给她揉腿, 帮她翻身。
  算着日子,也就是最近了 。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 郑颂贤这一次沉稳多了。
  大半夜的,刘悦薇忽然推了推他,“三哥,我肚子疼。”
  郑颂贤立刻惊醒,翻身而起, “来人!”
  他的声音比较大,外头的丫头婆子们都听到了, 顿时都冲了进来。
  郡马平日里很少叫人, 声音这样大,肯定是有大事。
  云绡进来点了灯,“郡主、郡马,怎么了?”
  郑颂贤沉声吩咐道, “去把钟妈妈和稳婆叫来。”
  云绡立刻吩咐人去了, 很快, 钟妈妈等人都赶了过来。
  稳婆前几日就住进了府衙, 她先摸了摸刘悦薇的肚子,又问了两句,然后笑着安抚大家, “这还早呢, 不用惊慌。郡主要是疼得不厉害, 再睡一会子也行。钟妈妈, 让厨房里该预备的都预备上吧 。”
  钟妈妈懂行,马上让人去准备。
  郑颂贤睡意全无,和衣坐在她身边,附身问她,“娘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刘悦薇正侧躺着,闻言摸了摸肚子,“我还好,就是这大半夜的,把三哥吵醒了。”
  郑颂贤摸了摸她的头发,“娘子别想那么多,再睡一会子,我在边上看着你。”
  刘悦薇嗯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慢慢竟然真睡着了 。
  郑颂贤躺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稍微挪动了一下姿势。虽然睡着了,偶尔还会蹙一下眉头。
  外头人忙翻了天,屋里两个人却异常安静。灯还亮着,大家都轻手轻脚,刘悦薇在帐幔里头,也没受影响。
  过了许久,刘悦薇被一阵疼痛叫醒。她又皱了皱眉头,郑颂贤把她搂紧了又拍了拍。
  她睡得越发不安了起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虽然不至于让她受不了,却让她难以安眠。
  等天快亮时,刘悦薇觉得疼痛有些加剧,她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睡觉了。
  外头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郑颂贤已经洗漱好了,穿了一身常服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问她,“娘子,你要不要洗一洗?”
  刘悦薇点头,“我要洗个澡。”
  趁着这会子羊水还没破,她想起来动一动。钟妈妈等人都拥了过来,郑颂贤让到了一边。
  等她洗漱完了,郑颂贤陪着她一起吃了顿早饭,又把惴惴不安的沛哥儿打发走了。
  刘悦薇吃过了后就去了产房,把他往外撵,“三哥,你出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郑颂贤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今日不出门,就在产房外头,娘子别怕。”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郑颂贤搬了椅子坐在外面,一声不吭,看着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听见她的声音从隐忍变得难耐,又慢慢变得有些高了起来。
  他虽然没像上一次一样在门口不停地打转,双手却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额头也沁出了几滴汗珠。
  初夏的镐京还没有那么炎热,郑颂贤却感觉自己后背上已经湿透了。晌午饭他一口都没吃,只略微喝了两口水。
  沛哥儿一天在学堂里也担心,还没等下学,他就偷偷溜了回来。
  “爹,我娘怎么样了?”
  郑颂贤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爷儿两个一起在门口坐着等。
  很快,太阳落山了,天黑了,灯都挂了起来。
  产房里的声音越来越高,沛哥儿有些害怕,郑颂贤把他搂进怀里,“别怕,你娘胎位正,很快就好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很快就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沛哥儿使劲摇他爹的袖子,“爹,爹,小娃娃出来了。”
  郑颂贤摸了摸儿子的头,勉强笑了笑,“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