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做萱草商号大当家,一直用的是化名容云开,贼人既然劫持了他到此,定然知道他的名字。
却不知楚昭却是歪打正着,因那日朔州城里霁云带了面具,方修林并不知道,穆羽身边的阿开就是霁云。这会儿听楚昭这般问,心里忽然大喜,难道这楚昭其实并不是要来抓自己,而是穆羽的对头?
忙道:
“我倒是见过一个小厮,不过只知道他叫阿开,年纪也就十多岁上下,不知是不是——”
却已被楚昭一下提了起来:
“在哪里?”
太过激动之下,便是少有情绪的楚昭,声音都微有些颤抖。
那日一路追踪,竟是眼睁睁的瞧着贼人挟了霁云跳下山崖。楚昭几乎心神俱裂。若不是侍卫拦着,怕是也会跟着跳下去。
待费尽千难万险来至崖底,却哪有贼人的半分影子?
好在涧底也未发现尸骨残骸,算是还有一分希望。只是当时,楚昭等人分析之后,却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审问谢简后得知,其实假扮谢弥逊的人,就是谢家公子谢蘅。大家便以为,这次劫持霁云,定然是谢家的首尾,因此,便快马加鞭,一路往京中追去,哪知竟是一无所获。
又赶紧返回,路上却得到傅青川派人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竟是暗卫发现了霁云的亲笔字!
楚昭又马不停蹄的追来——只是贼人好像有所察觉,竟是故意拿了霁云的手迹,又送到其他城池,大家本已离开,却得林克浩提醒,想到方修林便是翼城人,众人半路又折返,现在看来,这方修林果然知情!
“那个,阿开,现在在哪里?”楚昭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和贼人在一起。”方修林倒是配合,忽然想到,自己放火烧后院时,却是没发现那小子的影子,忙道,“王爷不知,那些贼人最是凶狠,竟占据了小民的后院,小民就是请王大人帮忙剿除他们的,对了,王爷口里的阿开,许是现在就被困在后院之中,不然,王爷去找一下——”
却寻思着,等楚昭离开,自己就要赶紧跑路。
哪知楚昭却道:
“押上方修林,走!”
“王爷,不知小民身犯何罪?”方修林强自镇定,做出一副冤枉的样子,“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楚昭冷笑一声,“敢勾结贼人,劫持容家少爷,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容家少爷?方修林刚要大呼冤枉,忽然一呆,方才楚昭好像问自己有没有见到一个叫容云开的,难道,阿开,其实是容家少爷,可不是说容家只有容霁云一个女儿吗,怎么生生多了个儿子出来……
王文义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吓得赶紧后退,这方修林也太大胆了吧?竟敢劫持容家少爷?
你再是太子的小舅子,可也不过是个小舅子罢了。那容家可是连皇室都要避忌三分,更不要说,现在前线接连告捷,容文翰即将得胜归来,正是最得圣宠的时候,别说太子的小舅子,就是太子敢动容家人的念头,也一准儿讨不了好去。
当下再不犹豫,指挥着手下上前摁倒方修林,五花大绑着重新往方府而来。
“咦,那地方怎么着火了?”林克浩忽然瞧到远处的冲天火光,不由一愣。
王文义脚下一个踉跄,已是吓得面无人色——方才听方修林的意思,那阿开就在后院,那这么大的火——
噗通一声就再次跪倒:
“王爷,那着火的地方就是方家后院——”
“什么?”楚昭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猛一勒马头,朝着着火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骑兵也风一般的跟了上去。
“王大人——”看楚昭走了,方修林终于觉得有了一线希望,苦着脸对王文义道,“我真有急事要赶往上京太子府——”
却被王文义一口唾沫吐在了脸上:
“想的倒美!想让我做你的替罪羊?做梦去吧!”
看昭王爷的样子,容家少爷要是被烧死了,不定要怎么大开杀戒呢!有方修林在,起码自己不会直接承袭昭王爷和容家的怒火!
当即不由分说,拖了方修林也往容府而去。
“怎么回事?”穆羽提了李玉文的人头,也从槐树里匆匆赶了回来,却被一干隐在附近的侍卫给拦住。
“少主,”侍卫一拱手道,“那方修林竟然引了官兵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晚了怕有变故。”
“官兵?”怕自己杀他?只是可由不得他。便是官兵在又如何,自己照样要杀了他!
却发现人群中少了几张面孔:
“灵老和我舅舅呢?还有阿开——”
那些侍卫也愣了一下,药庐一向归灵老掌管,其他人一般不会往那里去,还有二谷主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后院现在早已是一片火海,阿开他们应该和灵老在一起。不然咱们先出城,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城门关了,出不去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话,又一阵马蹄声响起,却是姬二和灵老正匆匆而来。穆羽只看了一眼,便神情大变——两人身边哪有阿开的影子?
“羽儿——”姬二匆匆赶到,一把拽住穆羽,上下打量着,长出一口气,“看到后院的大火,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咦——”突然瞧见穆羽马上悬挂的一颗人头,顿时吓了一跳,“容,容霁云,羽儿你把这个,丑女,给杀了?”
“她不是容霁云!”穆羽恨声道,却不欲多说,“对了舅舅,灵老,阿开呢?”
“阿开——”灵老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下变得惊慌失措,“阿开他们还在药庐里——”
方才一直担心少主会出事,却是忘了阿开和阿呆还在药庐里!那药庐里被自己放满了毒物,阿呆又是个昏晕不醒的,他们可是根本就出不来!
“阿开还在药庐里?”穆羽一把攥住灵老的手腕,“灵老,你说的都是真的?”
“啊呀!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火就这么大?”灵老已是六神无主,“阿呆可也还在药庐里——”
话音未落,前面人影一闪,却是穆羽正飞也似的往方家后院急掠而去。
“少主——”
“羽儿——”
众人大惊,忙跟了上去。
冬日天干物燥,方家后院早成了一片火海。特别是那处药庐,吞吐的火舌,炙烤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穆羽却是脚下不停,一头就扎了进去——
“羽儿!”随后赶来的姬二一把抓住穆羽的衣袖,厉声道,“你要干什么!不过是个孩童,哪里有你的命——”
耳听得嗤啦一声响,手里紧接着一轻,却是穆羽竟然拔剑割断了衣袖!随即转身就往药庐里冲。
“羽儿——”姬二这一刻真是恨死自己了,要是当初杀了阿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竟是魔怔的羽儿这般不要命的去救他!
好不容易那个丑女容霁云死了,现在倒好,又出了个阿开,竟是让羽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救火——”姬二已是怒极,可外甥进去了,自己怎么能放心,抓了一桶水,兜头把自己浇了个透湿,也跟着冲进了药庐。
灵老慌忙指挥着那些侍卫去汲水,哪知动作太大了,又惊动了留守的官兵:
“匪人又回来了,快抓住他们!”
“啊呀,这里还有两个——”又有人道,那队官兵顷刻间分成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
只是奇怪的是,朝着灵老而来的那对人马,只是吆喝着,却并不敢上前,倒是西边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灵老眉头一皱,也悄无声息的跟着往西边而去,转了两个弯,却只看得那群官兵的背影,丝毫没有瞧见贼人的身影。
灵老愣了一下,忙飞身高处,待看清那被围攻的两人,身子忽然一晃,差点儿摔倒——
一个满脸疤痕的人正闭目倚在假山上,他的怀里还紧紧的搂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竟然是,阿呆和,阿开?
只是阿呆怎么闭着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他奶奶的!真是邪门!”围攻的官兵也很是想不通,地上的这两个人,明显看着伤的不轻,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特别是那个一脸伤疤拿剑的,还是一直闭着眼,可即便如此,竟还是伤了自己好几个兄弟!
这队官兵的头名叫郭亮,一向和方修林交好,一门心思的想着好歹活捉贼人,也能向方修林卖个好,现在看情形,活捉是不行了,那就送上两具尸体算了!当即怒声道:
“弟兄们,大家一起上,把他们剁成肉酱!”
“你们,快,住手——”开口的却是虽然睁着眼,却不知为何一动都不能动的少年,“我,我爹是,容文翰——”
霁云努力想要撑起身躯,帮阿逊一把,却是没一点力气。
没想到,药庐里的毒物竟是那般厉害!
当时一发现竟有人在外面放火,霁云就马上抱起阿逊想往外冲,哪知没走几步,身体便是一麻,跟着就仆倒在地。
本以为要和阿逊葬身火海,却没料到,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阿逊突然醒来,还一路抱着自己来到假山这儿,却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这假山旁。
“哈,你爹是容文翰——”那郭亮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爹是容文翰,我爹还是天王老子呢!要么,你们就投降,乖乖的让我们抓走,要么就死!”
“你——”霁云只觉头又是一阵晕眩,甚至想要握一下阿逊的手都没有力气,艰难的抬起头,“阿逊——”
知道阿逊的性子,只要是为了自己,一定会和别人拼命,本想嘱咐阿逊几句,毒性却是上来,终是慢慢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上面的阿逊身体猛地一震,布满疤痕的脸忽然狰狞无比,手中宝剑连点,只听“噗噗”几声钝响,几颗人头迅疾飞了出去。
“啊——”那些官兵吓得纷纷后退。
“这人,是妖孽吧!”一个官兵喃喃道,竟是不敢再靠前!
“什么妖孽!”那郭亮却是个狠的,“碰上郭爷爷,什么妖孽都要让他死翘翘!快去准备弓箭!”
这两个贼人明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刀砍不死,那就万箭齐发!
刚才一番火攻,弓箭倒是早就准备好的,甚至还有一支火箭。
“准备——”郭亮大声道,同时把那支火箭放在弦上,“发——”
瞬时箭如急雨,朝着地上的阿逊霁云而去。
“住手——”一声厉喝忽然响起,却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年轻人,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冲了进来。
“阿开——”
头发眉毛都烧焦了的穆羽也从斜刺了冲出来,眼看那火箭朝着霁云射过去,情急之下,竟然单手就抓住了火箭。
“少主——”又一群劲装黑衣人从天而降,恰恰把霁云和阿逊给牢牢护住。
郭亮吓了一跳,色厉内荏的大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包庇匪人,找死不成?”
却被楚昭一脚踹翻在地:
“竟敢动云儿,你真是活腻味了!”
林克浩更是揪起郭亮,红着眼睛一拳就砸在了那人肚子上:
“敢动我们容府的少爷,我先杀了你!”
王文义已经赶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直吓得魂飞魄散,却又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忙厉声道:
“郭亮,怎么敢对容府少爷出手?还不快跪下!”
容府的少爷?穆羽一下呆了,傻傻的瞧着霁云,阿开,是,容府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