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出来了?”蓝泯一直候在王府门口,站得犹如一根石柱子,一见兄长出来立刻迎上前去。一惯的笑脸是没有的,眼中泛红,怨恨和愤怒充斥着眼眶,他几乎已经做好了被兄长奚落的准备,也做好了听噩耗的准备。
然而蓝泽深深了盯了他一眼,甩袖就上了轿子,催着轿夫快点离开。
“好叫蓝主事知道,定了吉日是下月初三,到时候府里会着人去接小姐。”给蓝泽引路的仆役走到蓝泯跟前,笑着说了一句。
“……嗯?”正看着兄长远去的轿子发狠的蓝泯愣了愣,似乎没听明白。
“快请回去给女儿准备嫁妆,小的还有事,就不送主事了。”仆役笑着躬了躬身,转身又朝几个看门的道,“这位蓝主事家中小姐下月入咱们王府,日后见了蓝主事,你们客气着些。”
看门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各自低头应了,那仆役才迈步进了府门。
蓝泯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日才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什么,回头瞅瞅自己的随从,有些痴痴的说道:“你们听到没有……咱们姑娘……”
“老爷!咱们姑娘的事成了!”随从兴奋。
蓝泯愣愣看着王府门前硕大的石头狮子,几乎都忘了高兴。天上日头偏西了,他抬头看看明晃晃的那一团火,只觉得一切都很虚幻,让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老爷?老爷?”随从们连番推了蓝泯好几下,他都没什么反应,似乎是痴怔了似的,将随从们吓得不轻。
一个年纪稍大的随从惊愕道:“别是又惊又喜的伤着脑子了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半拖半拽的将主子弄离了王府门口,抬上马背,急匆匆往家里赶,一路上都没敢耽搁。“快,快去请大夫,就说老爷惊着了。”一进家门,随从慌忙叫道。
蓝如璇闻讯赶来,进了父亲房间,一见蓝泯痴痴呆呆的样子,眉头就是一皱。
“父亲,难道事情真的不成了?”
“璇儿……”蓝泯看到女儿,痴傻的神色终于有了缓和,对着女儿眨了半日眼睛,最终似是回过了神,喃喃道,“……成了,成了,竟然成了,为什么蓝泽没拦着咱们呢。”
蓝如璇惊愕:“听说那边侯爷也去王府了,难道没赶在您前头么?”
蓝泯困惑的摇了摇头,对整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蓝如璇见着父亲这样子就是着急,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叫过一个随从来,将整个过程都问了,听说蓝泽无功而返,最初也是纳罕不已。回过身来思忖半晌,脸上突然飞起一朵红云。
“难道……永安王爷他……”
对于自己的相貌人品乃至才学,她都有着十分的自信,此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永安王在来京路上无意中窥见了自己,继而对自己有了好感,以至于蓝泽亲自去阻挠都没有奏效。
想来想去,她真的只觉是唯有这一个解释了。不然,东西两院闹成这样,蓝泽舍了脸前去阻拦,为何永安王爷都会置之不理呢。于是,渐渐的,她对自己在王府以后的日子充满了信心。而那王妃的名分,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思量的?她想。
父女两个一个愣怔,一个浮想联翩,东院里其他人倒都是喜气洋洋的,前院后院每人都是笑容满面,就差没放鞭炮庆贺了。而西院那边,随着蓝泽急匆匆的进门,蓝老太太内室中就紧紧关了门,院子里的气氛似乎更压抑了,丫鬟婆子们都是不敢弄出什么动静。
“怎么会要了璇丫头?”蓝老太太不知道蓝泽隐瞒的事情,听到此事的第一刻便起了疑虑,疑心是蓝如璇在来京路上做出了什么败坏门风的事,以至于永安王念念不忘,独独点了她的名字。一念及此,老太太脸色暗沉。
112 暗夜密议
lt;!--go--gt;
对于蓝老太太来说,能有孙女进王府从而振兴家门是重要,但保持清清白白的家风更是重要,她历来就不允许子孙做有伤侯府清誉的事情。“来京的路上,永安王爷和璇丫头有过接触?”
蓝泽皱眉,亦不是十分确定,“当日母亲您身子不适,我也是身上带伤的,兴许是期间我们都没察觉,却有过什么事让王爷记住了璇丫头?”
“若是这样,璇丫头实在不配做我蓝家子孙!”
“可……”蓝泽捂着脑袋倒在椅上,“王爷心意已决,就算璇丫头确有品行不端的事情,一切也无法挽回了,即便我们将之逐出家门都无济于事。”
王爷若是想要谁,是不是蓝家人又有什么关碍,反而会因此得罪了王爷。蓝泽重重叹口气,烦躁不已,“璇丫头的品性不好,若是她去,还不如三丫头去。何况因为分家的事情她跟咱们又有了不满,日后怕是……恐怕会对咱们不利。”
蓝老太太对此看法不同,“再怎样她也是蓝家的子孙,若是她对侯府不利,自己的立身之本也就没了,她不会愚蠢到这个份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两边正要分家,这事不能再继续了,你跟泯儿那些恩怨都暂且放下,先忙璇丫头的婚事要紧。”
“母亲……”
“怎么,你不愿意?”蓝老太太沉脸,“我告诉你,不管以前有什么是非,如今璇丫头顶着襄国侯侄女的名义进了王府,你们自此以后就是一体的,你就是心里再别扭也得把这个弯给我转过来。这不只是为了泯儿那边,更是为了你。否则,若是永安王爷的妾室与你不合,你觉得王爷会怎么待你?”
蓝泽满心都是憋闷,母亲说的道理他如何不明白,但他实在是不甘心。东府上下害了他这么多年,让他子嗣单薄如斯,他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踢出家门,谁料转眼间天地变换,人家就要踩到他头上去了。再者,蓝老太太并不知道太子先指了蓝如璇的事情,也就不明白两个儿子已经结下了一辈子难解的怨结,蓝泽却是明白,他和蓝泯一家是不可能和好了。
“母亲,二弟对我怨恨颇深,璇儿的婚事就算我给张罗,他恐怕也不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不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是整个蓝家的事,是要做给外头人看的,不管内里怎样,你们都得给我维持面上的体统出来,懂么?”老太太呵斥儿子。
蓝泽头中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不禁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双手捂着脑袋几乎坐不住椅子。蓝老太太唬了一跳:“怎么了,刚才让你看大夫,大夫说怎样?”
蓝泽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顺着椅子滑了下去……
……
永安王府门口,兵部侍郎宋直下了轿子匆匆而入。“王爷,适才刚刚听到的消息,襄国侯府那里蓝侯和兄弟早在好多日前就闹翻了,恐怕蓝家小姐的事不大妥当……”一进议事厅的门,宋直便朝永安王急急禀报。
永安王正在那里阅卷品茶,听得宋直言语,放下手中书册,示意宋直坐下。侍从端了茶来,永安王方才开口道:“岳父且慢些说,秋日干燥,先润润喉咙。”
宋直没有心思喝茶,依言坐了下来,紧接着说道:“王爷,此事千真万确,是京兆府的人暗中报与下官的,他们有人在蓝家那边巡查,下官让他们留意着蓝家的动静,这才发现了此事。”
永安王点点头:“岳父所说不差,此事本王也略有耳闻。适才蓝侯与他兄弟曾来拜谒,在门口还曾当众闹了不合。”
“王爷,既是如此,咱们该当早作准备才是。”
“岳父所说的准备是指?”
宋直擦擦一路赶来的汗,言道:“蓝家大小姐的生父已经被蓝侯赶出家门,只是还赖着不走,但下官想着,既然有了这么一出,就算他日后能赖得住,也已经是遭弃之人,一辈子名声都不好听。生父如此,蓝家小姐亦是跟着受人指摘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蓝小姐进了王府,恐与王爷清誉有损。”
永安王笑而不语,宋直一通话说完,终于有时间端了茶喝一口,路上赶来得急,他的确是有些渴。这里喝了一口,放下盖碗朝上瞅了一眼,见着永安王意味不明的笑容,宋直立时想起什么,忙补充道:“王爷切莫误会,下官的确是为王爷着想才有此一言。按理说,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宜下官说出来,只是……”
“岳父不必解释,本王明白。”永安王拿了书案上一个玲珑翠玉的小摆件,放在手心把玩,“这几年相处下来,本王自然知道岳父是没有私心的人,一切都为大局。”
宋直闻言放了心,按说他身为永安王妃的父亲,对于女婿收纳什么女人进府的确不便置喙,见永安王不疑心,他才敢说下面的话,“王爷,依照下官拙见,王爷不如早作打算,借着那个蓝泯被逐出家门的事情,直接弃了蓝家大小姐便是。虽有太子殿下的意思在里头,但这次本是蓝小姐自己身份有亏,与王爷是无干的,王爷您正好由此脱身,免得再与襄国侯牵扯什么。眼见着皇上和首辅那里不对盘,咱们不要卷进去。”
永安王静静听完,沉吟片刻,最终仍是笑了笑:“岳父所虑不错,但此事仍是无法,本王还是得收了三哥这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