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去更衣的时候路过园子,听见一个内官下的令。”
“母后宫里的内侍么?”
“应该是吧……天黑我没看清,不过传臣子内眷入宫只有母后才能办到呀。”穆侧妃想了想,回忆当时的情形,“可有一点挺奇怪的,为什么要传蓝小姐去春熙斋呢,赴宴该去云霄殿才是,难道母后要找个僻静地方仔细相看蓝小姐么……”
穆侧妃絮絮叨叨的嘟囔着,永安王闲适的神情渐渐变得认真。
“你方才说,襄国侯小姐姿容十分出众?”
“是。”穆侧妃不太情愿的承认,“蓝姨娘王爷是见过的,她也是个美人了吧,但蓝小姐比她好看多了,眉眼有些相似,可是蓝姨娘差得远了,特别是气度远远不及。王爷……你答应我好不?可不许让蓝小姐进府。”
永安王默了一会,最终一笑:“放心,这蓝小姐可入不了咱们府。”
穆侧妃面露喜色,拽着永安王让他着实做保证。两人说笑了一会,背过身去端茶的时候,穆侧妃眼底闪过一丝锐意。
……
第二日早晨,永安王早早的便去了外院做事,暗中派人往宫里递了消息。至午间时得了回复,查清了上元节宫宴时候往襄国侯府传旨的人。一听消息,永安王便露出了有些惊讶但更多是沉思的神色。
隔得不远的长平王府里,长平王早在上元节当夜便得了确实的消息,他比永安王得信早,行动的也比他快了一些。在永安王还未拿定主意,甚至是没考虑清楚如何利用这件事的时候,长平王那边早就安排妥当的人给宫中递了消息,该知道的人便知道了。
自然,那消息是有了偏差的。而接了消息的人,也不会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在这方面,每一个皇子都有自己独到的办法,而长平王又是做得比较出色的那个。
“怎么,她竟然想出了这个法子么?太荒唐了一些。”皇后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听着亲近宫女无意中打探得来的消息,眉头皱起。
为了维持母仪天下的端方,皇后很少在人前皱眉的,背地里,其实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不是太好。
“是。”宫女低声回禀着,“昨日永安王府的蓝姨娘回了娘家,穆侧妃是跟过去的。奴婢想着,恐怕是穆侧妃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先去探个虚实?”
“嫣然那个孩子,终究和我不是一条心。”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继而想了想,却是笑了,“不过这件事,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我张家的女儿必定要进永安王府,除此之外,那里头又有了什么其他女人,其实并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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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首辅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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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女是皇后跟前的心腹之一,平日里常和主子商量私密之事,并不只是通禀消息的普通下人。听了皇后的话,她便恭敬的附和说:“娘娘明慧,永安王府中的女眷现在怎么争斗的确是无所谓的,来日国公爷家的六小姐进了王府,凭着她的机敏和皇后娘娘的帮衬,必能成为府中举足轻重的人。其他妃妾争斗得越厉害越好,那才能显出咱们六小姐的贤良。”
皇后颔首而笑,目光停留在被日光照得雪亮的窗纸上,似乎看见了未来坦途。
“所以宋王妃对那蓝氏改了态度,从打压变为扶持,甚至想用她家的妹子与嫣然抗衡,本宫便任由她做去。她既然敢行此险招,本宫便看看她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而嫣然又有多大本事应对。”
宫女道:“奴婢听说这事时其实不敢相信,毕竟蓝氏是太子塞给王爷的,王爷对她怕是打心里厌恶,奴婢觉得宋王妃再要找人抗衡穆妃,也不会找到蓝家小姐的头上。所以奴婢着人去留心查过王府和蓝府,有了七八分的可信,这才敢来回禀娘娘。奴婢觉着,宋王妃这件事做得有些……危险。”
“你是要说她有些愚蠢吧?”皇后侧头微笑,眼角有细而浅的纹路。她并不年轻了,只是在外人跟前维持着气势风度,笑的时候从不会牵动眼角细纹,只有私下里,才会不经意露出一点点。可是这细纹并没有让她看起来苍老,反而似是多年经事的智慧,留了岁月的烙印。
“有时候越愚蠢,越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做好了反而会越发巧妙。老六因为蓝氏而对蓝家之人有抵触,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他对蓝家小姐动了心,那才是真的动心,会威胁到嫣然的。”
宫女想了想,不得不表示同意,但也说:“可若是没有做好……”
“没有做好,那么嫣然的地位不会动摇,便会狠狠的反击她,蓝氏毕竟最初来自太子的推荐,借了这点做打击,宋氏会输得很惨。”皇后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所以本宫才想见一见那蓝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宋伽柔下这样的赌注。”
“可是娘娘,万一宋王妃做成了,蓝家小姐取代了穆妃,新人新宠,会不会影响了咱们六小姐?”
“宋氏又不是傻子,扳倒一个旧的穆嫣然,难道还要自己再造一个新的穆嫣然?她定会防着新人坐大的。只不过……你说的这点倒是不错,本宫任凭她们折腾去,可却不会眼看着谁独霸整个王府内宅。”
“那么,娘娘是要?”
殿宇幽深而富丽,主仆两个低声商量着,声音落在安静的屋子里,越发显得这凤音宫空寂如许。宫里的女人镇日无聊,即便是忙着管理六宫大事小情的皇后,也有大把的时间空闲着,遑论宫中其他嫔妃媵嫱。所以她们要互相争斗,算计,你踩我,我踩你,既是为了自己的骄傲和荣耀,也是为了让太多空落落的时间能够被事情填满。
否则,日子便太过寂寞安静了,在一重又一重的殿宇之中,那安静会让人发疯。
皇后与心腹宫女闲聊了有些时候,一边盘算着来日,一边回忆述说着过去,天边日头慢慢移动,时间也渐渐滑过去了。她们想着,说着,却浑然不知这场谈话的起点便是虚妄的,连带着让她们的盘算也偏离了最终的目的。
实在是宫女的消息来源和得来的方式都无有破绽。安插在媛贵嫔身边的人“偶然”探知的信息,又经过可信人在王府、侯府精心查探,做惯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和这位宫女全都没有怀疑。
长平王府里,贺兰在主子跟前回禀近日的事情,提起凤音宫的动静。
“……无法探知皇后说了什么,因此不知她会如何安排。不过咱们事先在宫中、永安王府和蓝府的布置都起了作用,秋葵对此事十分确信。”
秋葵便是皇后跟前的头等心腹,长平王闻言淡淡点头:“这样就好,皇后做什么安排都可,她最终的意图只是控制六哥内宅,有她的搅合,本王总不至于整日悬心。”
贺兰垂着头没有说话,主子悬心的事情不用说他也明白,主子是在担心蓝家的侯小姐。关于这一点,他不便多问,也不敢多问,总之尽力保护着蓝三小姐的周全就是了。
长平王突然叹了一口气,颇为烦躁地敲了敲桌子。这样的主子很少见,贺兰纹丝不动站着,不敢多说一个字。
只见长平王一挥袖子,开口说道:“这段日子不太平,王韦录那老头生死攸关的时候,京里气氛古怪得紧,本王实在是难受,做什么都不畅快!”
贺兰尽职地安慰:“王爷莫烦恼,咱们这些年一点点积累起来,今非昔比,已经很有些势力了。只要耐得住,日后必有王爷大展拳脚之时。您常常教导我们‘苦其心志’、‘十年不晚’之类的,奴才不懂大道理,但明确知道一点,那便是咱们越来越好。”
长平王摇头笑了笑:“本王知道。不过么……”他笑容未褪,目光却突然变得深沉,“谁知本王看上的人却被别人注意到了,本王心里很不舒服,极不舒服。”
他语气中的寒意让贺兰闭了嘴巴,多年跟随主子,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安安静静的让主子自己排遣。主子口中的那个“别人”,至少在现在,他们并没有能力与之抗衡。每当遇到这样的事,主子总会沉默许久,或者独自去后院练一会剑。
然而这一次贺兰并没有等来主子的沉默或暴起,长平王只是看着天空发了一会呆,低下头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常态。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等了。很快就要选秀,到时候……”
他突然停住不说,嘴角渐渐挂起笑意,负了手,慢悠悠地踱步走开了。贺兰瞅着主子走远,心中仔细琢磨方才那一抹明朗的笑。
……
这一年的正月,京城里头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