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花前,红烛高照,两人躺在喜被中商量这样大逆不道诛九族的事情,竟还说得有来有去,如瑾觉得人生很颠覆。
她走进了一个泥潭,而且出不去了。一道圣旨将她和他牢牢的绑缚起来,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她都是他的女人,蓝家是长平王府的亲眷。
他不想成为晋王,她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而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离着预定的目标还有很远的距离,别说太子好好的站在东宫里,就是永安王甚至十皇子,也都比他更有优势。他拿什么去争呢?没有皇帝的青眼,没有强大的母族,没有群臣的支持,有的只是满府的姬妾和不好听的名声。
而跟着他的她,又用什么去保护娘家的周全。
张六娘有皇后和安国公府,她有什么?
她沉默的躺着,长平王也没再说话,似乎在给她时间消化方才的对谈。她的手还被他握着,十指交叠。他枕在她的枕上,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
一对红烛高照不熄,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早起的鸟雀叽叽喳喳乱吵,昭告着新一天已经到来。
如瑾自认是在轿子里睡多了,竟然睁着眼睛直到天光大亮。长平王似乎是小小的眯了一下,到起床时辰就坐了起来。如瑾赶紧跟着起身,“王爷,我帮您穿衣服。”
服侍夫君更衣梳洗是分内的事,她做不惯这些,可也要张罗张罗才像话。
“不必了。”他掀开被子,伸了一个懒腰。
如瑾也掀被整理衣服,将短袄长裙都拽了拽,又将光着的双脚藏在裙子里,接下来就不知该做什么了。是该换衣服,可当着他的面她实在做不出来。捏着衣角,她有点犹豫,难道要把他赶出去吗,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长平王却没注意她的纠结,伸手将两床被子全都堆到了床角。
底下是柔软的喜褥,铺着一张洁白的大巾帕。
如瑾红了脸。那是喜帕,昨晚太紧张她没注意。一整夜两人只是握着手,喜帕洁白如新,这要怎么交待……
还没等她想明白,长平王一下咬破了手指,然后举到喜帕上挤血。
“……”如瑾脑袋里轰的一下子,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她转开脸不敢看那鲜艳的血色。
长平王滴完了血,拎起喜帕左看右看。
“这样应该行了吧?”他不确定的说。
是在问她吗?如瑾闭紧了嘴巴。她怎么知道行不行。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脸,她惊讶的发现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好像正在脸红?
一定是看错了。
她不敢正眼去看,只在心里暗暗琢磨一定是错觉。
“是不是有点少……”他自言自语。
如瑾脸色发黑,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下了床,走到旁边的小小盥洗隔间里去。
门外响起吉祥的声音:“王爷和主子醒了吗,奴婢们进来服侍?”
“进吧。”如瑾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觉得屋里该多出几个人来缓和一下古怪的气氛。
吉祥和吴竹春双双进门,荷露菱脂在后头提着热水,端着点心。
吉祥一进门就看见自家主子正在隔间里扎手站着,而长平王,正穿着一身中衣盘膝坐在床里。透过半开的幔帐,她分明看见王爷手里捏着纯白的大巾帕,上头一点一点殷红刺目。
吉祥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再也不敢往拔步床里看,回身从荷露手里夺过热水,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隔间。“主子用热水。”作势服侍如瑾洗脸。
吴竹春看见长平王的举动也是愣了一下,眼见吉祥逃了,只得走到拔步床前行礼,却也不敢直视捧着喜帕仔细端详的王爷,低着头说:“王爷,是奴婢们服侍,还是叫花公公他们进来?”
长平王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趿着鞋下了床,“你们来吧,以后本王在这里时,不用叫他们进屋。”
“是。”吴竹春带着两个小丫鬟给他穿戴。
如瑾洗好了,坐到妆台边梳头,胡嬷嬷领着一个面生的老嬷嬷进来,介绍说是宫里的贺礼嬷嬷。如瑾微微点头,隔着镜子看见那人收了喜帕走了,心里石头落了地。
长平王笑眯眯看过来,将她看红了脸。
外间摆了早饭,如瑾问:“王爷不去王妃那边吃吗?”
按规矩这天的早饭该是她服侍,站在桌边看着长平王和张六娘共进。长平王拉了她入席:“去那边做什么,路远,到地本王该饿死了。”
同时的舜华院里,张六娘对着一桌子热腾腾的四碟八碗默坐,云芍进来禀报:“王爷在侧妃那边吃了。”
“哦。”张六娘抬手拿起了筷子。
一旁章乳母皱眉:“王妃,这不合规矩,那蓝氏进门第一天就要耍狐媚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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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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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六娘目视门外立着的侍女们,没做声。
那些侍女是从她进府之后便整日在舜华院里当值的,总共六个,连续几天以来,这些人就木桩子似的站在外间和廊下,只要不点名指派活计,她们能从早晨站到黑天。
她是主母,分到自己院子里的人从第一天起就该收服,可是因了新婚夜里与众不同的遭遇,使得她对整个长平王府都有一种深深的不确定感,所以,木桩子是木桩子,她是她,她一直没对木桩子们做什么。
听见章乳母说话的声音有些高,张六娘觉得这老妇忒没分寸。
“王妃别忘了寂明大法师送的莲花。”章乳母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错,继续循循劝导,“蓝侧妃婚前无端压了您一头,难免自命不凡,过府第二天早晨竟然敢留王爷在她院子里,您得让她知道尊卑,省得以后再出这种没上没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