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雯姑娘说,熙和长公主极其重视礼法,人又偏于刻板,即便不是给庶孙说媒,她看上的其他少年公子也必定是无趣至极的人,雯姑娘不愿意。”
这刘雯倒是挺有主意。如瑾失笑,打发吉祥下去歇着了。
姬妾们交上来的绣活颇有一些手艺不错的,如瑾挑着看了,合适的就留下来存着,到时一并送到铺子里去。现在本钱充足,彭进财正在四处看铺面,准备再多开几间绣铺,等开春一破冰就跟船去南边大量进货。和佛光寺的生意也在商量之中,和尚们讨价还价的本事不小,江府丞正派人和那边扯皮,最终肯定是能谈妥,只看两边怎么分利了。总之,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如瑾心情不错,开始盘算要不要多置两房家人,好帮着她在外打理生意。彭进财娶了吉祥之后,吉祥肯定算是膀臂,可单靠她们夫妻一家大概忙不过来,还要找点帮手才是。不过这种人一定要挑可靠稳妥的,急不得,唯有慢慢找。
另外,眼看着就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也该琢磨着在府里经营果木菜蔬的事了。还有,被刺客拍了一掌后,现在身体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该找个师傅学些强身健体的法子,长平王大概不让,那就自己找……就这样,如瑾一边盘算着近期要做的事,一边和丫鬟们说笑,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天色将黑的时候长平王过来,“晚饭就在明溪楼吃,那里有几道菜还可一试。”
如瑾收拾妥当随他出去,发现祝氏带着几个姬妾也跟着。这是两人出门时惯用的法子,带的人多了,如瑾就不过于扎眼了,不然冷置正妃总是要惹人非议。祝氏等人上来行礼,如瑾笑着点点头,一起去二门上坐车。
还没出园子,迎头看见有人石子径旁站着,似乎正在欣赏几株早梅,俏生生的影子掩在梅树后头,像画似的。如瑾以为是哪里的姬妾或乐女,这府里人多她也认不全,就没在意。渐渐走近了,吉祥才说:“这不是……两位纪小姐?”
祝氏伸头往那里看:“纪小姐?就是前两天刚来的那两个吗?听说长得不错,我还没见过呢。”她说话声音大,无所顾忌,惊动了梅树后的佳人。两团影子轻风一样飘过来,衣袂蹁跹。
“呀,是王爷……蓝妃?”纪吟霜露出惊讶之色,忙忙低头行礼。后头纪素娥也追了上来,含笑拜下。
去路被挡住了,众人停步。长平王没说话,如瑾略点头让她们起身。
纪吟霜美目流盼,“王爷要出府吗?这么晚了,莫非……是去看灯?”
长平王无意多谈,如瑾也不搭腔,对方又没和她说话。
纪吟霜没得到回答有些尴尬,眨眨眼,欲待再问,一旁祝氏开口了:“两位纪小姐,你们挡住王爷和蓝妃的路了。”
“啊……”纪吟霜粉脸登时涨红。
祝氏的不留情面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纪素娥连忙拉着纪吟霜退到路边,绣鞋沾了尘土也没顾忌,忙忙告罪。长平王拉着如瑾径自朝前去了,对纪氏两人未曾多看一眼,仿佛只是两块挡路的石头被搬开而已。祝氏似笑非笑斜睨着二人,领了姬妾丫鬟们从容跟上。
直到众人走远,纪吟霜脸上的羞窘才渐渐退去。风很冷,两人却都是一头的汗。
“姐,这……怎么办?根本找不到机会……”
“是啊。”纪素娥微微叹气,“好容易打听出王爷要出府,在这里守株待兔,却……”
两人面面相觑。
“姐姐,王爷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蓝妃又看得紧,你看方才那些人没一个好相处的,咱们往后可该如何是好?”
“这……要么,看看再说吧,才进府没几日,别着急,别着急。”
且不说两人如何互相安慰着回房,长平王和如瑾那边可是出了府,一路往城东有名的馆子明溪楼去了。因为元宵灯会就在明溪楼不远处的街市上,凭楼而望,是最好不过的观景之地,所以当王府的马车停在楼下时,周围已经有大大小小许多车驾了,想来都是准备在楼上看灯的人。
便服出行,侍卫之类也做便装,马车更是用的普通官眷格制,所以长平王牵着如瑾的手下车,迎客的店家并不知道是皇子到了,只当一般客人,热络地引上楼去。包间很大,布置十分精致,除了必备的桌椅之外,还有琴台、短榻、香案、弈桌等物,祝氏一众人跟着进去,竟然也不嫌拥挤,大家或站或坐分散开来,屋子还显得十分宽敞。
“这地方不错。”透过半开的窗扇,能看见外面夜幕降临前淡青色的天空,一重重的屋宇在天空之下绵延伸向远方,视野十分开阔,如瑾感到心情舒畅。
长平王携着她的手到软榻上去坐,榻上置放着一张小巧矮脚桌,摆着几碟玲珑精致的点心。“尝尝,这个水晶糕是明溪楼有名的点心。”长平王伸手捏了一块糕放到如瑾嘴边。
屋里还有许多人呢,他就这么直愣愣地喂,顿时让如瑾红了脸。如瑾没张嘴,用手接了,拿帕子垫着。长平王笑笑,回手自己也捏了一个,直接放进口中吃掉。
如瑾微讶,长平王在外头从来不随便吃喝的,今儿是怎么了?她不由看看旁边随侍的至明,至明却是一脸平静,对主子乱吃外头的东西没什么表示——平日他可是主持餐前试毒的人。
见到如瑾眼中讶色,长平王了然,附耳低低说了两句,如瑾顿时更是吃惊,张大眼睛瞪着他。
这人,竟然说明溪楼是他的私产!
明溪楼可是传了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了,怎么变成了他的私产?
“什么时候的事?”
“嗯……”长平王想了想,“大概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那时候他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呢,又没出宫开府,到底是怎么把明溪楼弄到手的。要知道,凡是年头久的成气候的老店,背后都是有稳妥靠山的,他竟然不声不响拿了下来,还隐藏得这么好。
“……像这样的地方,你还有多少?”如瑾忍不住发问。
“京里有十几处,外头的……我也不大清楚了。你若想知道,改日让唐允拿了册子过来你看。”
“不用,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如瑾终于知道他动辄一万两万地往出掏银子是怎么回事。明溪楼这样的兴旺老店,一年下来不知要有多少进项呢,他还说京里类似的地方还有十几处,加起来可是不少钱!而且,京外的他都记不清楚,那岂不是更多……
正为铺子高兴的如瑾立时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人比人,气死人。她还在一个小铺子一个小铺子的开呢,长平王都把私产搞那么丰厚了,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怪不得每次跟他说起铺子的事他都是玩笑的语气,根本不当一回事……说不定在他眼里,她这些小打小闹就像过家家一样吧?
如瑾顿时有些蔫蔫的,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手里的水晶糕。
长平王将其他几样糕点也递给她,“每样少尝两口,尝个味道就好,别把肚子吃饱了一会吃不下饭。”
在旁边和人打双陆的祝氏一边扔骰子一边笑着说:“主子对蓝主子也太好了些,看得人眼热。”出门在外,她们都称呼长平王为“主子”。
其余人都跟着笑,如瑾微微脸红。这个祝氏,向来口无遮拦,惯会拿人打趣。
长平王浑不在意,继续往如瑾跟前递果子,只跟祝氏说:“一会让伙计拿冰来给你敷眼睛,便不热了。”
满屋子人大笑,祝氏扔了骰子撒赖,“这屋子可没法待了,主子是嫌我们碍眼呢!”说着把上把输掉的钱全都从对家手里抢了回去,收拾收拾就要走。对家不干,拉扯着抢钱,旁人也去拽她,顿时几个人闹成一团,嘻嘻哈哈的。
如瑾看着好笑,眼睛眯眯地看着。长平王说:“别搭理她们,咱们自己过节,就当她们是摆件。”
这话说得损,如瑾噗嗤一声笑出来,方才那股自惭形秽的小别扭也就抛开了。她很喜欢这样的热闹,祝氏这群人平日恭敬礼数一丝不错,该玩的时候就全都疯玩,没个上下尊卑的,仿佛一家子亲人聚在一起,让人打心底感到愉悦。
酒楼的伙计在外敲隔扇的门,说要送菜,至明应了门让人进来。因为这房间女眷多,进来送菜的都是使女,统一的衣裙,人也干净,从走路到端菜上桌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整齐划一,抬胳膊抬腿的高度都差不多。如瑾看在眼里,叹在心里,用得起使女的酒楼不少,但能将人训练成这等规矩模样的可不多。看来长平王将训练王府仆役的法子也用到了私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