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扶着腰慢慢站起来,叫人进来服侍梳妆换衣。吴竹春赶紧扶着她,颇有顾虑,“主子……您的身子经不得劳累,要么还是留在家里吧?奴婢随时把宫里消息给您报进来听。”
祝氏也道:“老人常说怀了身子的人尽量不要去忌讳的地方,皇上若是真的……莫惊了孩子才好。”
如瑾坐到梳妆台前将铜镜翻开,细看自己映在镜子里的眉眼。
容颜依旧,前世今生,换的不过是一颗心。
“替我梳头吧。没什么可忌讳的。”她将手轻轻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当日宫门前那么大的血腥都见了,去看一个垂死之人而已,他们哪里会受惊吓。”
这是她和阿宙的孩子,才不是经不得一点风浪的弱苗苗。
祝氏和吴竹春对视一眼,只得从了如瑾的吩咐。两人都对如瑾听闻皇帝噩耗的平静感到有些奇怪,一国之君若是驾崩实乃大事,在平静时节都会因皇权更替而波谲云诡,弄不好就要动刀兵,大换血,何况是如今到处烽烟的局面?
主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她们却是不知道,如瑾并非不着急,只是明白着急也没用罢了。
长平王那一日的话回响在耳边,“越乱,定得越快。”
她得稳稳当当地面对,稳稳当当地处理事情,稳稳当当等他回来。
着急心慌有什么用?
何况,何况永安王的意外之举其实早已在意料之内了。
长平王归家那天半夜不归,其中一件事就是暗暗去见了永安王,兄弟两个到底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告诉如瑾,只是说,六哥要是做什么,由他去。
巴不得永安王赶紧疯狂一些,好早点将其打个万劫不复。
宗亲府关永安王关了这么久,一点乱子没出,连永安王想寻死都不能得偿所愿,怎么就会平白无故的“一时疏忽”被他逃走?皇宫是那么好进的吗,皇帝寝殿是随便谁都能潜入的吗?值夜的无一不是张德嫡系,哪个敢“偷懒打盹”。
长平王既然放任永安王进去弑父,大概就已经布置好了后头的应对吧。
如瑾相信他应该有所布置。
只是乱局之中变数颇多,她得进宫去,仔细盯紧了一切,别出其他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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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行将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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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寝殿外已经乱成了一团。
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全都挤在偏厅里,或者面带忧色,或者低声饮泣,连几个久病不见人的宫妃都来了,满室气氛压抑。
对于她们来说,皇帝若是不在了,她们就再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从花团锦秀的宫殿搬进太妃太嫔们所住的偏僻房舍去,再不会有各房各所的宫人们讨好巴结,再不能穿花红柳绿的漂亮衣服,想吃什么了,也不会有御膳房的好厨子特意加灶开火。
甚至位分太低微的人,若无所出,连太嫔居所都进不去,全都要统统撵出宫廷,到皇家寺院里去守着青灯古佛,带发修行。
皇帝在的时候,便是不受宠,便是旧病缠身,便是不断被人算计陷害,日子总是有个盼头的,鸡毛蒜皮的琐碎人事也会让日子不是那么无聊。可一旦皇帝殡天,这辈子就算是走到了尽头。死水一般的孀居岁月里,花开花落都是多余。
如瑾被侍女扶着慢慢走进正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偏厅里愁云惨雾的众人。
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前世她和她们一起居住深宫,被一个男人的喜怒左右着起落生死,最终她含恨而终,她们继续各过各的日子。
可是这一世却完全不同了。
她和她们,早就生活在两方天地。
有许多目光朝她望来。冷漠,嫉妒,讨好,羡慕……她因为身在长平王府而比她们多了一丝来日的希望,也因为身怀皇孙而越发贵不可言。
若不是外面几处都在动荡,她越发要被人人艳羡。
“瑾儿,你来了。”陈嫔越众而出,过来接住如瑾。
如瑾行礼不便,朝婆婆微微欠了欠身。
陈嫔关心她中毒之事,“……我都听说了。现在如何?身上还难受么?其实你今日不必来。”
“您只管放心,没事的。”
静妃也走了过来,满面关切,“那日你发作在我宫里,真是吓坏了我!这些日子你不知我多担心,可算见着你好端端出门了,谢天谢地!”
“已经好多了,多谢娘娘挂怀。”
如瑾敷衍一句,问起皇上,“……情况如何?”
静妃就抬起帕子擦眼角,朝寝殿方向努努嘴,低声道,“谁知道呢……几位长公主都在里面,我许久没进去看了,并不清楚。”
如瑾微微惊讶。皇帝弥留之际,自比副后的静妃怎么不守在床边?
继而转念一想也就释然,长公主们在里头,大概是熙和不许宫妃们靠近罢。
她也不想去凑热闹,此次进宫又不是为了探病,就扶着陈嫔往后头的隔间去,“娘娘且去歇歇,一会再过来服侍吧,别熬坏身子。”
陈嫔也想仔细问问如瑾的身体,于是点头答应。
谁想内殿里却出来熙和的侍女,“是长平王侧妃来了么?我们公主请您过去说话。”
静妃眼底闪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