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脚出现在视线里。
宋时遇眼皮重重跳动了下,抬起头,渲染了怒火的情绪淡下去些。
雁双低着头,直直与他对视,眸色轻柔。
明明一片漆黑,他好像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顽固又无用。
对视了稍许,雁双落坐在宋时遇旁边,伸手牵住他攥成拳头的手。
温热的触感似乎安抚了宋时遇焦灼的神经。
那股阴沉的火淡了下去,他松开紧攥的手,反手牵住她的,只是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疲惫的嘶哑。
“双双,我该怎么做?”
他背上的那座大山沉了又沉。
压着他无助的脊背。
如果宋明昌好好的,他可以和他争吵,可以顽劣地抵抗他强加的一切。
感同身受这个词,没有人能确切的做到,即使是最亲密的人。
旁人可以站在那个角度,但永远不能完完全全做的感同身受。
雁双紧了紧宋时遇的手:“按照你心里的那个选择去做吧。”
她懂宋时遇这个人,如果真的决定好了,就很坚定,不会飘忽不定。
既然问了,就证明他心里已经选择好了。
她这句话,像一面盾牌,既支撑了他前进,又拦截了危害,让他方便后退。
宋时遇低下头,看着地面,音色里掺杂了央求:“不管我选择什么,你都会陪着我,一辈子,好吗?”
回声浅浅的空间里,他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哪怕他的选择越过了人伦纲常。
问出口的那刻,宋时遇紧紧抿着唇。
他害怕,也不得不承认,骨子里他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或许是随了宋明昌,暴躁、阴郁、顽固都在他身上存在过。
幼时父母离婚之后,让他这么没有安全感、又拼了命想去靠近的人。
只有雁双一个。
所以转校遇见她以后,他将自己阴戾的一面包裹起来,换了一副外人眼中“好人”的皮囊。
他努力地布局了这一切,无非是想要一个可以永远陪在雁双身边的机会。
他也清楚,接管了公司,等于给他的人生上了一道枷锁。
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更的的无可奈何,或许很多事情会随之失控。
他不想走宋明昌的老路,被工作压的抽不开身,失去了身边所有重要的人。
在别人眼中,他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星星,家世优渥,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要雁双。
如果有些选择会让他失去她,那他宁愿做一回恶人。
即使最后万人唾弃。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
雁双凝着他坚毅的侧脸,很认真地承诺。
“但是,宋时遇,不要选择了会让自己后悔莫及的那条路。”
宋时遇怔了一下,眼皮跳了又跳,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捏着指腹。
他往后靠在长椅上,透过窗户望远处寂寥的夜色。
凉风从窗户闯进来,落在他脸上。
刺骨的凉意,寻了几分他的理智回来。
想了许久,宋时遇才开口,嗓音像灌了风沙,哑的不像话:“双双,你说你喜欢看我站在聚光灯下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没办法再让你看见聚光灯下的宋时遇了,你会难过吗?”
因为她说不要让自己后悔莫及,宋时遇改变了想法。
雁双摇头:“不会啊。”
她轻柔浅淡的语气里藏着天真,像在安抚对方一样。
“这样的话,我也不会看不见,而是你所有的样子都只有我能看见。”
宋时遇一愕,不可置信地凝着她,瞬间有了一种背后有人的安全感。
病入膏肓的人精气神太差,没像平时因为工作彻夜不眠。
不到十点钟,宋明昌就睡了过去。
宋时遇留下来照看着。
陪他待了一会儿,十一点左右,雁双叫车离开了医院。
夜晚的天气,凉风习习,雾色略重,星星和月亮躲藏了起来,是下雨的前兆。
出租车一路向前,雁双靠在后座,任由风从身上带过。
整个世界像被沉闷笼罩,焦灼着人的心头。
如同快要窒息了一般。
雁双重重呼了口气,疏解了心头些许的压抑。
她不太明白,是不是那些富人家的孩子,天生就不该拥有自由。
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一辈子循规蹈矩。
宋时遇是,秦宴书也是。
一辈子都只能被禁锢在富人一词的方圆里,永远不能逾越了规矩,不能踏出去一步。
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困住了太多太多的人。
也困住了她的宋时遇。
拖着沉重的脚步,雁双到家已经临近十二点,门口玄关处的灯火还亮着,乔瑛和雁田坐在沙发上。
电视机关着,显然是在等她。
雁双面色憔悴地走过去钻进乔瑛怀里:“妈妈,怎么还不睡?”
乔瑛跟雁田对视一眼,抬手抚摸着她头发:“你爸爸说要等你回来。”
“女士不能熬夜,下次早点睡。”
察觉到她今天情绪不对,乔瑛关切道:“双双,怎么了?”
“没事。”雁双往乔瑛怀里钻了钻,整张脸埋起来,藏起来那些不好的情绪,声音闷闷的,“我想抱着你睡。”
“好。”
乔瑛猜不到是什么事,但毕竟是亲生女儿,有什么小心思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那点儿委屈,叫乔瑛心疼。
“双双,要是不喜欢娱乐圈,你就退圈,去做你喜欢的事,谈恋爱结婚的事妈也不催你了。”
一年前,娱乐公司不知道从哪儿挖到了雁双的照片,找上门来的时候,被雁双一口回绝了。
乔瑛觉得女儿的工作社交不行,逼着她进了娱乐圈。
雁双不同意。
再三商讨之下,以雁双进娱乐圈一年结束谈判。
微博上骂声一片,眼下又看见女儿这样,对比之下,她还是更想让女儿无拘无束的活着。
雁双睡得迷迷糊糊,轻轻应了一声。
次日一早,雁双是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是秦宴书打来的。
五楼的重症病房里,秦宴书正拿着微博小号,在一条黑雁双的贴子下面跟人对骂。
“咚咚咚。”
听见有人敲门,她浑身一僵,立马藏起手机装昏迷。
敲了许久没人应,雁双推开门,看见的一幕,是秦宴书躺在病床上,左腿高高吊了起来,还打着石膏。
看样子像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
雁双慌忙走过去,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吊起的心才落地。
她用手指弹了一下秦宴额头:“你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过夜里不许骑摩托车吗!”
没鳖住,秦宴书捂着额头睁开眼睛,笑的尤其开心:“撞车了。”
“你飙车了?”
“没有!”
雁双拉开椅子坐下去,她脸上的笑还是没舍得收下去。
跟前天那个因为婚约买醉的秦宴书判若两人。
自从婚约加在身上之后,雁双没见她心情这么愉悦过:“撞到脑袋了?怎么那么开心。”
许是说到最开心的点,秦宴书把腿放下来,撑着身子坐起来,无意间扯到了左腿。
“疼疼疼——”
雁双扶着她坐起来:“你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