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入了户部,却只想着怎么安插人手,排除异己,拉拢朝臣。各勋贵大户欠银之事,多好的立功表现的机会,他视若无睹。五皇子……”
林砚停顿了一下,眸光幽深,“五皇子格局太小。他若看得清,便该知道,甄家对江南而言,是一大毒瘤。留着于国于民不利。倘或舍了,或许还能让皇上看到他忠于君父之心,这也是当权者做大事该有的气魄。”
沈伯年怔愣了会儿,倒不打算骂了,问道:“所以你觉得这三位都不堪为帝?”
林砚摇头,“堪与不堪,不是我说了算的,关键在于皇上怎么选。皇上将大皇子调回京,派魏大将军驻守边陲。又招秦大人协助陈尚书主理户部,便是瞧出这两位不成器。因此这二人倒也罢了。我担心的是五皇子。”
沈伯年眼珠儿一转,“这倒是奇了,即便皇上对大皇子和二皇子有些处置,但至少都封了亲王,在京中也时有召见赏赐,圣宠不输任何一位。五皇子因甄家之事牵连,倒落得个闭门思过的处罚,怎么你倒还担心起他来了。”
“皇上对甄家深恶痛绝,可对五皇子却一直荣宠有加。甄家虽乱,甄贵妃在宫里却未曾受到任何处置。五皇子闭门,皇上还另派了先生前去教学。这态度令人深思。
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想让五皇子产生错觉,安抚他。只需他这头稳住了,甄贵妃在儿子与母族之间,总会有个取舍。而甄家念在还有五皇子也会妥协退让。因为他们明白,不论今时是什么模样,只要保住了五皇子,日后他登基,甄家又是一方霸主。
其二……”林砚顿了片刻,接着说:“有时候闭门思过也可以是一种保护,避免五皇子掺杂进甄家之事而越陷越深。而对于甄家的狠厉,又怎知皇上在为五皇子去除外戚之患!毕竟汉武也曾立昭帝而杀钩弋夫人。”
沈伯年一震,不得不感叹林砚的聪慧和敏锐。或许是在来京后,不,或许在扬州他早已看出了些端倪。
毕竟皇上对甄家和五皇子截然不同的态度,早就有迹可寻。
否则,他为何一来就去了琉璃街,那么多店铺不选,偏选了金玉坊?
林家与甄家势同水火,五皇子曾多次拉拢被拒。两厢加在一起,梁子早已结下,五皇子又非是心胸宽广之人,若他上位,林家危矣。
所以林砚不安,他想为林家博一条出路。
而林如海怕的也是如此。或许林如海也曾望子成龙,可在林砚经历了那场生死之后,他也看出了,林如海只想他平平安安。让他上京,求得便是这个。
谁知,林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素来伴君如伴虎,为皇上办事哪是这么容易的。玻璃,望远镜,足够让林砚获得天大的功劳和荣耀,却也将他置于众矢之的。福祸难料。
沈伯年看着林砚,摇头失笑,“你既然知道,便该明白你爹的脾气,更何况皇上亲口让你回一趟扬州,与三皇子同行,你可明白此中深意?”
林砚一颤,心道:果然,皇上是故意的。他在等着看林家和三皇子的态度。
沈伯年又道,“此事已定,你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别的。皇上派三皇子下江南,必然是为了苏瑾状告之事。苏瑾是同你一起上京的,你们朝夕相处,我瞧着你言谈间对她颇为看重。你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若是当真对她有心,我倒是可以写信同你父母说说。
苏家也是书香门第,可惜如今没人了。她倘或只是个孤女,与你倒有些不相配。不过,我听闻皇上有意抬举她。清惠长公主没有孩子,在凤仪宫见了她几次,倒是透出要收她做义女的意思。如此,倒是正好了。”
说政事说的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个大转弯。林砚虽然很欣慰苏瑾能有这等好去处,却不免被沈伯年透出来的意思吓了一大跳,差点蹦起来。
“老太爷,你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我和苏姑娘虽在一条船上,可船舱离得远,除了必要的时候,我们鲜少交流。您这话传出去,有碍苏姑娘的清白。她并非一般女子,我对她是有几分刮目相看,却仅仅只是欣赏。况且,我可不想这么早成亲。”
沈伯年一听就乐了,对这答案十分满意。心底还掂量着,对苏瑾没意思就好。不想早成亲更好。他们也想自家沅儿多留几年。
沈伯年越想越是高兴,竟是哈哈笑了出来。
林砚好一阵莫名其妙,及至被赶出沈府,仍是一头雾水。
不过这倒不重要。他便也不想了。
次日,司徒岭派人送来了出行的日子,八月十二。倒是等不及过完中秋了。
贾母对此有些不高兴,但因是与皇家同行,日子不可改,倒也不好多说。
又两日,宫里果然传出两则消息,一则正式授命三皇子司徒岭前往扬州,主理苏瑾状告一案。涉事人员,一律详查。
二则清惠长公主将于八月十五中秋之日,收苏瑾为义女。皇上钦封明玉郡主。
林砚闻此,握着笔一动不动。
郡主!虽说没有封地,却有封号在。还有清惠长公主做义母。苏瑾往后自然有了依靠。
只是,这不免也叫他更为不安。
苏家是为皇上办事的,林家也是。苏瑾能得此结果,为何书中黛玉会落得凄凉下场,皇家不闻不问?
书中对林家与皇室之事未曾言明。可就林砚如今瞧着的情况,林如海绝不会背叛皇上,而以皇上对林家的态度,即便帝王心术,有所顾忌,但比之别人还是多一些师兄弟情分的。
倘或林如海为其鞠躬尽瘁,死在任上。怎么看皇上都不至于如此枉顾黛玉,让忠臣心寒。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难道真如后世猜测,此乃皇位更迭之期?
当今驾崩,新帝继位?
可若按常理来推断,不论谁登基,林家非是新帝一派,没了圣宠,帝心不在,可也不至于要他死吧?而且新帝也不至于连善待先帝心腹忠臣孤女的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吧?
难道真是五皇子登基,对林家出手?
林砚面色大白,手中狼毫笔咚地一声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南。
是不是很期待林哥哥和林如海会面?
咳咳,提个醒,林哥哥在别人面前的人设和在林如海面前的人设完全不一样。
哈哈哈。对外,冷静自持,谋定后动。对林如海,那是日天日地小狼狗。
【ps:苏瑾是否会成为女主,目前没定,但不论是不是女主,她都会有比较重的戏份。】
第21章 回南
皇宫。长信宫。
甄贵妃看着眼前的食盒,眼底温度渐渐回暖,带了几分笑意,“你回去告诉峰儿,照顾好自己。皇上既然叫他闭门读书,他便只管跟着先生读书就好。不必担心我,也不必送这些东西过来,免得叫人瞧见起疑。”
小太监应了。甄贵妃一挥手:“回去吧!”
流萤上前奉茶,言道:“五殿下也是关心娘娘,放心不下。”
甄贵妃摇头叹气,“他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些。甄家的事自有我呢。他不牵扯进来才是最好。”
甄贵妃一顿,又问道:“大哥三哥那边怎么样了?”
“狱中都打点过,三老爷在里头尚好。大老爷捎了信过来,叫娘娘放心,江南他已经安排好了,便是三殿下去,查到的也不过现有的这些。”
“这次委屈三哥了。甄家不会忘了他的牺牲。苏瑾……”甄贵妃咬牙,“一个黄毛丫头,竟叫甄家在阴沟里翻了船。好,很好!”
流萤瞧着这架势,一时不敢回话。他们心里都清楚,苏瑾在凤仪宫,有皇上,皇后乃至长公主护着,他们无可奈何。
良久,甄贵妃眼珠微动,“贾府的大姑娘不是在皇后跟前做女官吗?他们家前两日是不是送了东西递了信进来?”
流萤心头一颤,“是!”
说来,贾家也是异想天开。想让娘娘帮忙为贾元春承圣宠,这不是明晃晃地让娘娘自己给自己树敌吗?说得好听,必然以娘娘马首是瞻。这若是小门小户也就罢了。
贾家虽不如当年,却也是八公之后。故交挚友总有一些,贾元春一旦出头,娘娘哪里那么容易掌控?
甄贵妃起身,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番刚上好色的指甲,“他们家之前不还打算选皇子吗?当皇家是他们家后花园呢,任由挑拣?如今也不知什么原因,耐不住性子了。既然想得这么美,要我出手,那也总得付出点代价!”
呵!一声轻笑凄冷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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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码头。
霍灵撑着下巴趴在二楼临窗位子上,看着站在楼下港口指使着下人搬行李的林砚。
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缎面长衫,圆领窄袖,绘着藕色缠枝。玉带束发,祥云纹腰带上挂了个双鱼佩。修饰简单,华丽内敛。
他身量本就比一般同龄人要高挑些,如此一打扮,更显得长身玉立。加之那俊秀的面容,不得不叫人感叹,玉面孟尝,貌比潘安。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说的便是林砚。
霍灵眼珠骨碌碌乱转,笑着说:“你说,我把他抓回府做相公如何?”
丫头吓了一跳,“姑娘,你是女孩子家,怎么能说这种话?”
霍灵嗤鼻,“怎么就不能说,不但能说,当初在岭南,天水寨寨主的千金还就是这么做的呢!”
丫头直接给跪了下来,“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王爷和王妃说了多少次,那是蛮夷之邦,不堪教化才如此,姑娘怎么能学了他们。姑娘私自出府,叫王爷王妃知道,已经是大麻烦了,若再惹出这等事,奴婢……姑娘不如直接杀了奴婢吧!”
霍灵面色瞬间垮了下来,回身瞪了那丫头一眼,“罢了。我也不过是说说。林砚若是没有身份背景的无名小卒,我或许还能效仿一番。可惜……”
霍灵一顿,转而笑起来,“没关系,既然绑不得,我们走正途就是了。我就不信,难道凭我南安王府的嫡女,皇上钦封的县主,还配不上他林家吗?”
丫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因为惧怕没能说出口。不料,另一侧坐着的霍烨却阴阳怪气起来,“你可别忘了,母亲上次便试探过,林砚拒绝了!”
霍灵厉眼一扫,冷哼出声,“他不过是说不宜早娶,何时拒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师真言,他若是信,我陪他信就是了。左右只是不宜早娶,又没说不能定亲。只需我们定下来,我等他几年又何妨!”
“呵呵!”霍烨嗤笑,“亏你还是个姑娘家!还真是一点都不害臊!我们霍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光了!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绝不同意林砚做我妹夫!他杀了我的马,当众让我下不来台,还害得我被父亲打了一顿,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
霍灵取下腰间马鞭,刷地一下甩过去,吓得霍烨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才堪堪避过去!
“霍灵!你疯了!我是你哥哥!你有没有点长幼尊卑!别忘了,你是借着我的名义出的府,也是借着我的名义包下的这个厢房!”
霍灵咬牙,“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做哥哥的本事!你瞧瞧你自己,连我都打不过,哪点像我霍家人?说我丢霍家的脸,我看你才是真的丢了霍家的脸!我告诉你霍烨!你要敢动林砚一根毫毛,我手下鞭子可不留情!林砚是我看中的,便是要欺负,也只有我能!”
霍烨双目通红,气怒难平,可瞧着霍灵手握马鞭凶神恶煞的模样,毫不怀疑,她真干得出来。虽是兄妹,却不在一处长大,情分还真没有多少。
加之,她瞧不上他武艺功夫不如人意,白担了霍家世子的名头;他也嫉恨她能在父母身边长大,得尽了他没有的宠爱。彼此相看两相厌。
霍烨很有些不平,可实力对比了一下,还是悻悻然息了打回去的意图,却也不愿意就此败下阵,嘴上不饶人:“哼,那我倒要看看,就你这幅母夜叉的模样,林砚看不看得上你!”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
霍灵回手收了马鞭,眼中精光一闪。她霍灵看上的东西,从小到大,还没有得不到的!只是今天不合适。这倒也没关系,他只是回南一趟,总是要回来的。最多一两个月,她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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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
红曲看着整理好的行李,忍不住轻笑:“大爷,没想到我们这趟回扬州居然有这么多东西,奴婢瞧着比康郡王的多了好几倍呢!”
林砚翻了个白眼,和司徒岭的轻装简行相比,他简直是在搬家。
可是京里很多玩意儿,好看又精致,他忍不住就想到黛玉,拿回去她必定喜欢。又见许多小儿家的把戏,便又想到了礞哥儿。再有母亲多年没回京,他便又买了许多风土物件,权当慰藉她思乡之情。
如此,不知不觉就多了。加之贾母还给了不少。
林砚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红曲捂着嘴轻笑,“大爷难道不是想着,礼物买多点,哄得太太和姑娘开心,到时候便是老爷生气,也能帮你?”
一句话把林砚的心思揭了个底朝天。经过这些日子他的表现,红曲和秋鸣即便不清楚具体情况,也都明白他大概闯了不小的祸。这两个奴才,不说给他想办法,竟还时不时拿此打趣。真是反了天了!
林砚龇牙一眼瞪回去,甩手出了船舱。
十日后,船只抵达扬州。比预计的早了一天。司徒岭特意瞒着各官员,悄没生息地带着随从走了,苦逼了林砚,拉着一车的礼物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