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如敲了敲门,推开没锁的门走了进来,“蕾蕾,妈妈给你煲了红豆汤,你是现在喝还是等一会儿喝?”
“现在喝。”
程曼如拿过她的手机,“又是闻鸣?”
“嗯。”
“你还不跟他说话?”
“我不想跟他说话。”
“蕾蕾。”程曼如坐了下来,“闻鸣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得很好,虽然咱们三个都不理他,他还是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看你,你关着门他就呆坐在客厅里,到了时间就走,连你爸都看不下去开始跟他聊天了……”
“你们俩个原谅他了,我可……”
“蕾蕾,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俩个走到现在,你觉得只是闻鸣一个人的责任吗?”
“我有什么错?”
“首先第一条,你太没有脑子,这是我跟你爸的错,你小的时候我们工作忙,一直是由你爷爷奶奶带着你,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依着你,把你惯成了一个有勇无谋的刁蛮大小姐,别的不说,就说你婆婆熬得那中药,怀孕的人,别说是药,就算是食物都不能随便乱吃,虽说老辈人讲的生冷什么的全都是迷信,可是是药三分毒,没经过专业处理的中药,你怎么能随便喝呢?要不是嘉木去得及时,你现在不一定什么样呢,如果你不喝中药,把闻鸣叫回来,把他母亲做的事都告诉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你现在是完全不给他选择的机会,默认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
杨蕾低下了头,“就是他的错。”
“是,他是有错,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以为自己的妈和自己的老婆都爱自己,两个爱自己的女人会在一起和平相处,可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可你跟我奶奶明明很好。”
“好?那是你没看见我们俩个恶斗,我结婚之后不肯要孩子,你奶奶不要太恨我,可是你爸就说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是他不想要孩子的,你奶奶有千般恨,也是恨你爸怕老婆……”
“闻鸣就没做到……”
“闻鸣的情况更特殊,他家情况那么复杂,他要是发达了就不顾生母的白眼狼,你能跟他好吗?”
“我……”
“如果要是能选择,谁愿意选心理扭曲的妈,冷漠不负责任以为给钱就行的爸,可他就是遇见了……他现在也醒悟了,把他妈送回了老家,他哥哥嫂子得了铺子,又知道老妈子有退休金,欢天喜地的跟老妈子住到了一起,闻鸣说了,他大哥现在是孝顺他们的主力,他们还怕闻鸣回去跟他们争财产呢……蕾蕾,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可是你肚子里宝宝的爸爸……”
“妈……我不知道我像不像之前那么爱他了……”
“我只是让你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是没办法在一起生活,妈百分之百支持你们离婚……蕾蕾,你考虑一下,行吗?”
张雅兰把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嘉木,郑铎,过来吃饭。”在a市呆了快一个月,她又胖了些,脸上更加的白里透红,跟女儿吵过一次之后,她改了策略,改用怀柔之计,照着药膳方子,天天给女儿和郑铎炖补汤。
林嘉木看见桌上盘的老鳖汤似笑非笑地对郑铎眨了眨眼,郑铎摇摇头坐了下来,“阿姨,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般,一般,都是照着食谱做的。”
林嘉木替郑铎盛了一碗汤,“你既然觉得好喝,就多喝些。”
郑铎在桌下踩了她一脚,郑铎本来身体就强壮,现在根本被补得虚火上升,耳朵后面起了老大一个火疖子,疼得要命,嘴边也起了小泡,鼻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这老鳖汤再喝下去,他八成要流鼻血长流了。
林嘉木笑嘻嘻地踢了回去,刚想再说什么,手机却响了,是杨方……她跟杨家已经货银两讫了,她收了两万的费用加一万的感谢金,杨家不止知道了女儿的境况还救回了外孙……她以为已经没事了呢……“喂?”
“我是杨方,闻鸣的妈从家乡溜出来了,有人说她说了要来a市找儿子……可是我们在火车站没截到人……她也没去闻鸣家,闻鸣他爸说她很有可能去找闻鸣的领导了……我老婆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抱着破包袱已经进了局长室了,听说口口声声说闻鸣不孝……”杨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他跟左局长关系很好,但是这种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对闻鸣的影响很坏……他对这种无知妇人实在没办法了,“嘉木……”
林嘉木侧过头,看见张雅兰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干脆按了免提,“杨大夫,您别急,我马上带专家过去。”
“好,我等着你。”
“妈,您不是说我做得都是拆散别人家庭的事吗?现在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
闻鸣盯着局长室的地砖缝,恨不得这个约么有五毫米的缝再大一些,他好能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的时候,可偏偏让他陷入这种境地的是他的母亲。
母亲自从回了家,差不多每天都要给他打电话,内容无非是爸爸又逼她离婚了,大哥和大嫂不站在她一边,后来又增加了大哥大嫂惦记她的钱她的房,对她不是真心实意的之类的内容,隔了差不多两周之后,内容换成了闻鸣你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我孝顺的大儿子就行了,我的钱我的房都是她的;之后消停了差不多有一周左右,电话又开始频繁起来,内容一天一变,有时候说大哥好,有时候说大哥坏,但每次都是大嫂不好,大宝难带;最近也许是算到了蕾蕾月份大了,内容变成了蕾蕾回没回来啊,你要好好照顾她啊,她年龄小脾气不好不要让她生气,她爸妈工作忙,妈料理完这边的事就去照顾她。
闻鸣刚刚跟杨蕾有破冰的迹象,杨蕾从完全不接他的电话不离他,慢慢的开始跟他说话了,也开始关心他的冷暖了,两个人甚至一起讨论孩子的名字了,男孩名和女孩名都取了好几个,彼此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每天早晨打电话互报平安的时候,竟有一种恋爱时的感觉。
这个时候闻鸣怎么会让自己的老妈来破坏,一直说杨蕾没跟他合好,让她不要来。
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亲妈,就这么杀了过来,而且直接杀到了自己的单位。
他原来不懂为什么爸爸这么讨厌他们兄弟俩个,连跟他们好好说句话都不容易,为什么那么讨厌妈妈,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无论妈妈怎么低三下四的伺候他,爸爸的眼里都只有嫌恶。
现在他明白了,当一个本来是应该维护爱护你的人,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可以决定你命运的上级面前为了她(他)自己的利益,拼命抵毁你的时候那种难以形容的羞耻跟愤懑,爸爸可以躲开,可以跟另一个女人生活,可他却无处可逃,他身上流着这女人的血。
安素珍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尴尬,或者说注意到了,只以为是儿子终于意识到了他的行为有“不孝”。
“局长,我知道您是有文化有水平的人,闻鸣也多亏了您的指导才有了今天这点小出息,可是您也应该关心关心他的生活,这孩子命苦,从小我跟他爸就不合,他爸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家,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们哥俩拉扯大,又张罗着他们娶了媳妇,怎么到最后我是多余的人了呢?我大老远大包小包的从老家过来,打电话没人接,打车去家里家里锁门,来单位找他,他说要给我买车票直接送我回家,领导啊,您是有水平的人,您觉得他这样对吗?这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本啊,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是咱们政府公务人员应该有的素质吗?您得批评他啊!您得教育他啊!”
左局长对闻家的事颇有些耳闻,也知道安素珍做得那些过份的事,可还得耐着性子安抚她,“大姐,您这些话说得都是对的,小闻确实对您态度急燥了点,可他还年轻,按咱们的年龄来讲还是个孩子嘛,您可能还不知道,我马上就要安排他出差,他爱人又不在家,您一个人在他家可能没人照顾……”
“我不需要人照顾,他家里没人我正好可以替他看家。”
“妈,你这次不告而别,我大哥跟大嫂都吓死了,要不是看见您留下的纸条,我大哥就去报警了……”
“他们?他们俩个巴不得我离开呢,咱们家现在早成他们家了,你大嫂还要找人重新装修房子,我那房子可是实木装修的!我住了二十年,保持得干干净净的,人人都夸咱们家干净。”
“是,我和我大哥商量了,他保证不重装房子了。”
“那我也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着蕾蕾生孩子,我好照顾她。”
“妈,我跟蕾蕾……已经快要办手续了,她不需要你照顾。”
“办手续?办什么手续?是不是你又跟她吵架了?她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快跟妈一起到她家,咱们母子俩个一起给她下跪陪罪,从今个儿起她就是咱们家的皇太后!”
“妈!您做了那样的事……”
“我做了什么事啊?不就是做得饭不合她的口味吗?不就是看她花钱多了唠叨了几句吗?妈改!妈全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