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接着说:“圣人应了。”
“恭喜贺喜。”
“圣人要我自己选人接特种营。”
“好啊……等等!什么?”贾赦好悬将手中的茶泼出去,“你要换地方待了,特种营得交出去?”
姜武道:“是。”
“圣人还让你自己挑人?”
姜武苦笑道:“如若不然我这般发愁作甚。”
贾赦脱口而出:“圣人太缺德了!”这人太不好挑了。既得压得住特种营那帮人,又得不偏不倚不结党,还得圣人放心。最要命的一条,他两个私心可是欲挖皇帝墙角、将特种营私有化的。“你心中可有人选?”
姜武干脆道:“没有。”说着自己倒了杯茶,过了一会子才说,“既是圣人的人,又是自己人,又能管的了特种营的,没有。故此我来寻你。”
贾赦骂道:“我就不认识几个武将!”
“让你出出旁的主意,可能暂时不调我去别处。”姜武瞥了他一眼,“总得多给我一二年的,让我将后头的人教出来。彭小六倒是个坯子。”
贾赦便明白他如今已然不愿将特种营交出去了,心下暗喜。因思忖了一会子:“只怕不能。然我心中有个好人选,只看圣人敢不敢用。”
姜武大喜:“就知道你有主意!”
贾赦微微一笑:“彭润。”
姜武一愣。
“能文能武、有智有谋、管得住特种营、她是女将又不欲嫁人,故此圣人放心——比用她哥哥放心、比你还放心些。横竖你们特种营是秘营,朝中那些老家伙不知道。”贾赦侧脸望向窗外,天色尚明,“经由上回在江南那一番折腾,她如今已是自己人了。”
姜武听罢愣了半日:“……她是女的……”话说回来,有了齐老爷子那事儿,显见这位姑奶奶与自己这帮人乃是同类。
贾赦又转过脸来笑道:“日后若此营再由她交予彭小六,她也可以建一个女兵特种营,战时常较之男兵能出奇制胜。”他忽然笑了起来,“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火凤凰女子特种营。”
过了好一会子,姜武忽然道:“恩侯,我总觉得你有旁的意思在里头。”
贾赦笑道:“你不觉得多一个特种营咱们便多一份安全么?这些皇子我瞧着一个都靠不住的。”
姜武皱眉,半日方小声道:“你侄女儿肚子里那个呢?”
贾赦连连摇头:“我们家前些年什么样子你也知道。那会子往宫里谋富贵的,纵然天资聪颖,也无有大智慧,至少不知道取舍。我可不敢拱她当太后,外戚还不定什么下场。”
姜武点点头,叹道:“惟愿圣人能选出一位好的来。”说罢蹙眉。
二人各自发了会子愣,姜武恍然道:“天色尚早,我回府里用饭去。”
贾赦哼道:“快走!我还没见着我家小叶子呢。”
姜武笑着拿起脚来走了,贾赦立时让人带小叶子壮壮过来。
不一会儿便听见小叶子的声音在屋门口唤“祖父祖父”,贾赦嘴角立时咧上耳朵根子。“我的小叶子!”只见门帘子一动,小叶子钻了进来扑向贾赦。贾赦忙蹲下去抱了个正着,口里喊:“想死祖父了!”
小叶子搂着他的脖子直蹭:“祖父可回来了!妈妈要我学打络子!小叶子不想学!”
贾赦顺口道:“不想学便不学!我们小叶子还小呢,过两年再说。”忽然想起来,这小胖妞竟七岁足了!怪不得这么沉手呢。不由得沮丧,小孩子怎长得这么快。
小叶子欢呼一声:“我就知道祖父最好!”又问可给小叶子带礼物了不曾。
贾赦笑道:“带了好些呢,都在那箱笼里堆着。明儿收拾出来小叶子先挑可好!”
小叶子脆生生道:“好!”
才说着话儿,乳母抱了小贾茁进门来请安了。
贾茁如今会说不少话了,见了贾赦虽依着吩咐唤了声“祖父”,并不亲热,乌黑的亮眼睛咕噜噜四面打量。
贾赦便知道这一去五个来月的,孩子把自个儿忘了。忙伸手接过来笑问:“壮壮不记得祖父么?”
壮壮又喊了声“祖父”,贾赦不满意,将大孙子顶在肩上晃了几下。
壮壮立时兴奋起来,又是笑又是哇哇乱叫,两只小爪子直拍他祖父的大手。
贾赦也兴奋起来,顶着他在屋中转悠了好几个圈儿,小叶子在一旁拍手凑热闹。待转悠完了再将壮壮抱回怀里,这小子已快活得直拱贾赦的脖子,口里嘟嘟的喊“祖父祖父”。
贾赦大笑:“小祖宗,这回想起来是祖父了吧。”
小叶子在旁道:“弟弟想起来了,从前便是祖父日日顶着他顽的。”
贾赦笑道:“可不么?你爹哪有这闲功夫。”
祖孙三个又闹了会子,宝玉他们几个过来请安,贾政也下衙了。兄弟二人彼此相见,草草说了几句话,又各自用了晚饭。
饭毕歇了一会子,贾政贾琏乃过来贾赦书房说事儿。
原来这些日子各位皇子母家都在拉拢他二人,连宫中的元春也得了不少照顾,尤其皇后将她安置得极为妥当。贾政本是读书人,也无意让元春之子夺嫡,倒是愿意拥立中宫嫡子,故此与贾赦商议。
贾赦“啊呀”一声,吓了他二人一跳。
原来他前月在扬州甘泉书院遇见一书生名唤方靖,当日听在耳中颇有几分熟悉,此时方想起来。不就是皇后那侄儿的名字么?当日各处求娶黛玉的人家中,唯他是看着最靠谱的一个,乃是托了北静老太妃来说的媒,连贾母都心思晃动了半日。
贾赦心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有意是无意,横竖不理他。因叮嘱贾政贾琏二人:“躲远些、有多远躲多远。夺嫡一事万万沾不得,莫忘记圣人也不是中宫所出。你们瞧着当日义忠亲王一系如今可是何等下场?”
说得贾政打了个冷颤。
贾琏嘟囔道:“我说了不要理他们的么……”让他老子横了一眼,低下头去不再吱声。
贾政叹道:“反是琏儿看得比我还通透些。”
贾赦哼道:“罢了,是我叮嘱过他的,他本来就不稳当,我恐他胡来。”因道,“皇后照料咱们娘娘本是她皇后本职所在,咱们为臣子的也当只效忠圣人才是。”
这般言语对贾政最是有用,哄的他连连点头称是。贾琏心中暗笑,面上也不敢露出来。
他们竟不知,此时京中方家恰得了扬州来书。方靖信中言道,荣公淡泊,必不欲入局。他不帮着咱们,也必不帮着旁人或是贾妃之子。姑母既为中宫皇后,他无所为便是有所为了。
数日后信中所言传入宫中,皇后细思了一会子,笑道:“靖儿说的是,荣国公无为即助我了。”因愈发照料元春不提。
后来这些日子荣国府悉数忙着替迎春备嫁,贾赦心中万般不舍,偏又实在赖不得了。他忙忙碌碌不知道外头的事,忽门吏来报,外头有客人来,道是姓彭。
贾赦这才想起他给姜武出的主意,莫非圣人允了?彭小六他爹来了?因笑往前头接待厅而去。
只见彭润依然一身青色男装,淡然负手而立。
贾赦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向她施礼道:“彭将军。”
彭润静静立着,不曾还礼,也不曾说话。贾赦也不言语。
半日,彭润道:“我自幼耳聪目明。”
贾赦不知好说什么,依然不语。
“那年在太湖水寨,你与李寨主说了一夜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贾赦笑了,只说了一个字。“嗯。”
又静了半日,彭润忽然笑起来,道:“我走了。”
贾赦笑道:“好走。”
半个月后,姜武调任健锐营翼长。特种营本是秘营,故此彭润之任命不曾为人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阿米豆腐我明天一定先码字后打游戏。
☆、79
芙蕖花落莲蓬出,早桂已悄然吐香,八月就在眼前。迎春出嫁的日子愈发近了,贾赦万般不痛快,荣府里人人皆看出来了,个个屏气凝神的,生怕让他排揎上。
这一日三味书屋有几位先生来看他。上学期贾赦南下了,物理课乃是请了化学老师代课,那位德国洋和尚茨威格也欲与他说些课业上并水泥之事,几个人终是凑在书房里蘑菇了一下午。临行时教机械的丁鲁班悄悄告诉贾赦,今日五原医学院的那位校长来了本校一趟,看着像是有什么事似的,故此他特拉着几位先生来一回。贾赦登时坐不住了,唯恐那狐狸又什么稀罕消息。惦记了一宿次日终是去了学校。
果然司徒塬在他们学校是留了耳报神的,不过半个时辰,人便溜达进贾赦的办公室了。
贾赦叹道:“你安生弄学校、利国利民不好么?”
司徒塬笑道:“我可不一直在安生弄学校么?”因说,“有个好消息,你听了必然高兴。”
贾赦哼道:“左不过我那侄女儿诊出男胎罢了。”
司徒塬摆手道:“那个想必姜大人早告诉你了,况那本是我母妃的方子,焉能不好?”
贾赦又哼一声。
司徒塬捧起茶来装模作样喝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追问,罢了。听闻前日你那亲家母昌龄郡主打死了一个丫头。”
贾赦一激灵:“这是何意?”
司徒塬笑道:“你且安心罢,你有个聪明的亲家母。”
原来,前几日莫家有个俏丽的大丫鬟收拾得妥妥当当的特趁了好月色去给二爷送宵夜,谁知莫瑜正专心研究功课,竟视而不见。那丫鬟眼见他不上钩,心下着急,又恐过些日子少奶奶过门了愈发寻不着门路,竟去厨房使钱弄烈酒。可巧昌龄郡主身边的一位老嬷嬷也去厨房传话儿,见了她的模样心下生疑,几句话便猜了个八九分。吓得忙让人拿了那丫头转身去回郡主。郡主闻言大怒,吩咐不得惊动府中爷们,将那丫鬟生生打死了。
贾赦听了庆幸亲家母果然是个有规矩的,又抬头撇了司徒塬一眼:“这等秘事你也知道?”
司徒塬笑道:“京中秘事我知道许多。”
贾赦摇头:“闲的慌!”忽然想起一事来,“你哥哥家那个小五是你的人帮着的?”
司徒塬道:“赦公不是早猜出来了么?”
“我说,当日你告诉我这个作甚?”贾赦一直想不明白,“你悄悄的不好么?”
司徒塬道:“因姜大人也是个灵通的,我恐一日让赦公知道了误会我。”
贾赦摇头:“不是为着这个,你的手段比隽之强,犯不上防着这个。”
司徒塬笑道:“如今我那三侄儿强,五侄儿弱,我帮着小五方能让他们斗些年月。”
贾赦瞧了他半日:“纵然你打着那主意,也犯不上连底子都告诉我吧。”
司徒塬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有种极度不爽的预感从贾赦脚底下升起,随即一拍大腿:这种高情商生物自己原本对付不了,就该去寻小齐的嘛。想着想着他两腿自动朝外走。
不多时到了齐府,见阖府喜气洋洋的,贾赦奇道:“你家也办喜事么?”
门口的小幺儿笑道:“我们家老爷孝心一动,连太上老君都感念到了。如今我们家老太爷预备下个月便还俗回家呢。”
贾赦腹中暗笑,算算日子齐老爷子出家也快两年了,该还俗了。因笑着进去寻齐周。
恰齐周铺了一桌子画稿正比着瞧哪张好呢,见他进来了笑道:“不是忙着嫁闺女么?”
贾赦叹道:“莫提伤心事。哪有十七岁的女孩儿就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