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你,自然是因为想与你亲近。”裴斯远道。
余舟耳尖一红,这里头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想从裴斯远嘴里听到答案。
“为什么想……与我亲近?”余舟又问。
裴斯远朝他伸出一只手,余舟目光落在他手上,看起来有些犹豫。
“嘶。”裴斯远拧了拧眉,似乎有些痛苦。
余舟见状忙上前握住了他伸出的那只手,但很快,余舟的手就被对方反手扣住了。
“我真怕你话听到一半,吓得跑了。”裴斯远苦笑道。
余舟下意识缩了缩手,发觉徒劳无功,便放弃了,任由对方握着自己。
“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但是你不愿意相信,所以才会朝我问,对不对?”裴斯远问道。
余舟看向裴斯远,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若是换了旁人,余舟可能不会这么拿不定主意。
但眼前这人是裴斯远,对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逗着人玩儿。
余舟被他逗了那么多回,如今哪怕是裴斯远亲口说出来的话,他都未必敢信。
“余舟。”裴斯远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心里有你,喜欢你,所以才会亲你。现在是,以前在你睡着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偷偷亲你,也是。”
余舟呼吸一窒,怔怔看着裴斯远,表情看起来很复杂。
“你是在逗我吗?”余舟问道:“你觉得好玩儿……”
裴斯远苦笑道:“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逗你,我是这样的人吗?”
余舟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你是。”
裴斯远:……
这就是传说中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他从前欺负他余贤弟的那些点滴,全都在这一刻反噬了。
“我……”裴斯远刚想起身,余舟下意识缩着脖子躲了一下。
裴斯远无奈又心酸,“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余舟闻言点了点头,扶着裴斯远站了起来。
裴斯远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一路上拉着余舟的手就没松开过。
余舟抽了几次手未果,最后只能老老实实任由对方牵着。
“我去冲个澡,方才出了好多汗。”到了住处之后,裴斯远朝余舟道。
余舟点了点头,裴斯远见状不大放心地道:“哪儿也别去,在屋里等着我,我还有话跟你说。”
余舟闻言又点了点头,那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仿佛不是被人表白了,而是被人欺负了。
裴斯远心情十分复杂,他想过许多种自己朝余舟剖白心意后的结果,想过余舟会害羞,或者高兴,甚至是拒绝……可他没料到,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裴斯远匆忙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发现余舟正窝在软塌上,整个身体呈现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他看到裴斯远进来时,目光便落在了裴斯远身上,那表情显得有些茫然无助。
裴斯远走到他身边时,感觉余舟明显往后缩了缩。
在今日之前,余舟是不会对他这么防备的,这令裴斯远有些挫败。
“你在害怕我吗?”裴斯远问道。
“我怕你又要……亲我。”余舟小声道。
裴斯远为自己在余舟心目中的形象深深惋惜了一把,惭愧又无奈。
“你不喜欢我那么对你,是不是?”裴斯远问道。
余舟闻言耳尖一红,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裴斯远的视线。
其实,他并不是不喜欢。
裴斯远的嘴唇很软,那触感并不令人讨厌。
数月前在寻欢楼那晚,他还主动亲过裴斯远。
只是……余舟觉得这样太随便了,这样的事情是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他和裴斯远现在并不是那样的关系。他现在满脑子就跟塞满了浆糊一样,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一边想着,裴斯远怎么会喜欢他呢?
一边又忍不住怀疑,裴斯远又是在逗他的吧?
毕竟裴斯远从前总是喜欢说这样的话,说在意他,说心疼他,说想他……
但对方每一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都带着戏谑和漫不经心。仿佛这些话在裴斯远嘴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只是表达某种适度的亲昵,并不包含着任何承诺的意味在里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余舟小声道。
裴斯远看着眼前的余舟,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难受。
他的余贤弟太单纯了,单纯到分不清很多事情的真假。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朝他交付过无数次信任。
裴斯远甚至觉得,若是换成旁的事情,余舟说不定就信他了,大不了再被他逗一次呗。
可眼前并不是别的事情,是对余舟而言极其重要的事……
这一刻,裴斯远突然想起了余舟从前朝他说过的话。当时他被余舟从大牢里捞出来,心中感动又欣喜,唐突地说要给他家余贤弟好处。
彼时的余舟,因为误会着他和路知南的关系,义正言辞地就拒绝了。
仔细想来,那好像是余舟为数不多拒绝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余舟看着软乎乎的好欺负,实际在感情的事情上,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坚持。
他和余舟之间为数不多的几次逾矩,好像也都是他连哄带骗的结果……
念及此,裴斯远突然打消了将人哄一番的打算。
他可以轻易将他家余贤弟哄得团团转,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唯独这件事,他得让余舟打从心底里相信是真的。
“没关系。”裴斯远坐到他对面,与他保持了一个舒服的距离,“你今日不信我,还有明日,明日不信,还有后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个人要逗另一个人,一天两天是容易的,总不至于逗一辈子吧?
裴斯远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心虚,所以他不怕朝余舟证明。
事实上,在余舟面前证明自己,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的时候,一切举动都“清清.白白”,但一旦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就连呼吸都仿佛“别有用心”。
余舟从前习惯了裴斯远与他的相处方式,也从不会往歪了想。
但自从那日裴斯远朝他剖白了心意之后,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无形中多了另一层意思。
就连吃饭时裴斯远给他夹个菜,余舟都能羞得满脸通红。
更别提两人无意中的肢体接触以及眼神接触了。
裴斯远从前也爱盯着余舟看,但余舟从来都不觉得有问题。
那日之后,余舟一觉察到裴斯远的视线,便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夜里,余舟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裴斯远那日之后,已经搬到了屏风外的软塌上睡了。
余舟并未朝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裴斯远难得“君子”了一回,说在余舟想清楚之前,要给对方充足的空间。如今余舟的“空间”是大了,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安枕。
从前他都没意识到,裴斯远早已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就成了他生活中的一个习惯。
如今他枕边突然没了对方沉稳的呼吸声,反倒让他觉得空落落的。
余舟翻了个身,一手无意识搭在裴斯远从前躺着的位置。
可惜那里除了一层薄被,什么都没有。
余舟一手在薄被上轻轻摩.挲着,突然动作一滞。
他表情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腹的位置,半晌没回过神来。
方才……他的肚子是动了一下吗?
余舟伸手在小腹上轻轻一按,那里却早已恢复了平静。
这感觉太奇怪了,他一时甚至分辨不出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当夜,余舟几乎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次日他醒过来的时候,裴斯远已经不在房中了。
有小厮过来伺候他洗漱,余舟问了几句,得知裴斯远又去试针了。
“怎么还要去?”余舟问道。
“说是要多试几次,才有把握。”小厮道。
余舟闻言心道也是,这么重要的环节,肯定是尝试的次数越多越稳妥。
只是…… 他一想到裴斯远所要经历的一切,又觉得有些心疼。
他自己就是个很怕疼的人,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很容易共情。
他无法想象裴斯远要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去承受那种极致的疼痛。
余舟用过早饭之后,原是想去看看裴斯远。
但小厮说裴斯远出门前留了话,不让余舟过去,怕余舟心疼。
“他……”余舟面上一红,问道:“这是他说的?”
“是,裴副统领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说怕您心疼,不让您去看。”小厮又复述了一遍。
余舟闻言不由有些窘迫,最后到底还是听了裴斯远的话,没去找他,而是去看了一趟濯音。
濯音这几日依着章太医的吩咐,已经开始卧床休养了。
“你没睡好?”濯音见到余舟后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