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女孩子识相地退去远处。
算了,这样的男人,就算搭讪上了,也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女生能被这样的男人放在心上,因而不住地注意着那边。
却只见少女闲适得很,笑眯眯斟上一盏茶,动作优雅。只是斟好了却不自己喝,也不递给男子,而是端着站起身来。
她端着茶,唇边挂着浅笑,阳光里恬静安宁,笑吟吟施过一礼,道:“师兄,请用茶。”
……
十里村虽然离东市很近,但1997年的时候,私家车进村的情况还是比较少,况且对方开着的是红旗车,挂的是京城的牌子。
只不过,村里人很少注意车牌子,只是看见有辆轿车往后山开去。
后山只有一座宅院,住着名老人,老人已在这里住了七八年了,村里人却都没见过他。但每年他都给村里用地补贴,因而这么多年来,他几乎也成了村里的一份子,只是依旧神秘罢了。
“有轿车开上去了,大人物就是不一样。”孟婶探头探脑,直到树林子挡住了轿车的影子,她才把目光收回来,问夏芍的奶奶江淑惠道,“小芍子不是这些年还常去山上?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好!”
“可不是么。”提起最疼爱的孙女,江淑惠笑得慈爱。
两人哪里知道,这时,车停在了半山腰的宅院门口。里面下来两男一女——徐天胤、秦瀚霖、夏芍。
“唐大师这些年就住在这里?嘿!倒是风景挺好。”秦瀚霖站在院子外头望了眼四周,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夏芍。
今天他真的是惊喜到了,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么小的!他们来东市一个星期偶遇了三回的女孩子,竟然是天胤的师妹!世上还有比这更巧的事么?这如果都不算缘分的话,那什么才叫缘分!
夏芍礼貌地对秦瀚霖笑了笑,随即便看向徐天胤。
在车里,她已经将师父这些年来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包括师父腿伤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免得待会儿乍一见到师父的腿,他情感上会波动太大。
但,看起来他内心情绪依旧有很大的波动。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这一刻就像个归家的孩子,胸膛起伏沉重,仔仔细细盯着宅院的大门,随即,自己抬手,轻轻一推,却显沉重。
一路走去师父住的院子,路上徐天胤将院中的景致刻在眼中一般深深看过,来到房门口才停住脚步。
“师父在书房等师兄。”夏芍说道,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这男人,挺重情的。
徐天胤回身,深深看她一眼,夏芍竟在那一眼里看见了感激,随即便见他点点头,走了进去。
夏芍体贴地并未跟进去,她觉得师父和师兄情同父子,分别这么多年,相聚的一刻给他们一点单独的空间比较好。
转过身,夏芍请秦瀚霖去了西厢,沏了热茶来。她心思全在那边书房里,却不想秦瀚霖是个话痨属性,屋里一静下来他就难受,好茶也堵不上他的嘴。
他闲着没事干,就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徐天胤的事,最后竟牵起了红线,“天胤这人,你别看他面冷,其实外冷内热,很重感情。认准了的事,一辈子不会变。我敢保证,他结婚以后,一定是爱老婆,爱孩子,爱家的三好男人。虽然跟他过一辈子,闷是闷了点,但我敢保证,他床上功夫绝对不闷!”
夏芍正一口茶喝进嘴里,一听这话差点呛着。她这才转过眼,认认真真看了眼秦瀚霖。她不是普通女孩子,不会一听这话要么脸红不知说什么,要么就觉得眼前的男人不正经。她坐得稳稳当当,打量过他一眼之后,便笑道:“你的面相,没有做媒婆的命,还是别费劲了。”
秦瀚霖立刻眼神一亮,“那你看看我有什么命?”
“你有妻管严的命。”夏芍笑容甜美,“桃花太多不是好事,当心娶个悍妇回来管你。”
“悍妇?”秦瀚霖脸色大变,夸张地从椅子里跳起来,蹲去夏芍跟前,“大师,求化解!我这么英俊多金风流倜傥的男人,怎么能娶悍妇?我喜欢胸大腰细,妩媚多情、风情万种的女人!”
“不化!化去一段天命姻缘,惹多少业障?”夏芍笑着往旁边一让,让开某人抱大腿的行为,“但是我可以帮你化桃花,看在你和师兄是好友的份上,七折优惠。有需要尽管找我。”
“我不需要化桃花。”
“你会有需要的一天的。”夏芍笃定一笑,看着秦瀚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钱飞进她慈善基金的账户。
话说起来,她是该扩充扩充账户了,只有一百万的话,有点少。是该准备准备了,成立个慈善基金会,明年父亲工作上的事,就着落在这上头了。等明天上学了,她要抽空去店里一趟。
正想着,书房里传来唐宗伯的声音,“小芍子,进屋来。”
夏芍一听,赶紧起身去里书房。
书房里,师父坐在书桌后头,徐天胤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夏芍进屋的一刻,他唇边淡淡的弧度还未落下,看得夏芍一愣。
咦?这人,会笑的?
“来来来,”唐宗伯笑着向她招手,“来见过你师兄。”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五十五章 玄门恩怨
玄门至今还传承着老一辈的辈分规矩,门派里弟子虽然少,但是对辈分很重视。尽管知道夏芍和徐天胤已经见过面了,但唐宗伯还是要求夏芍给他敬茶,正式见过。
夏芍却是不肯,理由是在茶座里已经敬过了。
“这算什么?”唐宗伯说道,“那不算数,在师父这里才是正式的。”
夏芍自然是不介意敬茶的,她只是原本对徐天胤印象就深刻,如今知道他是自己的师兄,便生出几分亲近与好奇。见他性情孤冷,忍不住逗逗他而已。
刚才进来见他脸上似有浅笑,尽管只是一眼,实在叫人惊艳。她忍不住想亲自逗逗他,看能不能逗笑了而已。就算逗不笑,惹急了也是大好,总之她就是有兴趣看看他有点表情。
夏芍眨眨眼,笑道:“师父不信问师兄,早晨我敬他的茶,他接了没?喝了没?我虽然是师妹,但好歹也该有点分量。手上递出去的茶,喝进肚子里,就要算数的。”
“那为师喝了你这么多的茶,你以后就不敬了?”唐宗伯吹胡子瞪眼,笑容却是无奈,假意训斥道,“你这丫头,平时算计师父也就算了,现在又来欺负你师兄!”
“哪有?师父可别冤枉我,你怎么不问问师兄我有没有欺负他?”夏芍挑眉,看向徐天胤。
十五六岁的少女,裙子洁白,背着手,身子微微前倾,笑起来脸颊粉红,像晚霞初放时最浅最令人留恋的那一抹云彩,声音更是甜而不腻,淡淡雅致,“师兄,我欺负你了?”
徐天胤望着那近在眼前的笑颜,平生第一次,瞳眸一顿,微微失神。
初见她,在巷子里,她留下一个优雅淡然的背影,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也没有在意。
再见她,在迪厅里,她看似找他麻烦,却处处留有分寸,他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之后再见她,他满心都是寻找师父的事,直到今早。她走进茶座里,倾身敬茶,那一声“师兄”,解了他七年来的焚心煎熬。
直到此时此刻,心中重石落下,忽见她笑颜,那一抹宁静,突然就入了心底。
夏芍本是开个玩笑,面对徐天胤,她发现她难得有玩心,没想到却冷了场,倒叫她有些尴尬。最终,她自然还是规规矩矩敬了茶。
唐宗伯却是坐在一旁,将徐天胤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抚须,皱了皱眉。
天胤这孩子命格孤奇,他命中有一次险极性命的情劫,莫非,会应在小芍子身上?
……
敬茶之后,师徒三人便出了书房,秦瀚霖出来见过了唐宗伯。原来,他小时候也是见过唐宗伯的,多年不见,他从当初的少年长成了如今俊帅风流的公子哥儿,唐宗伯感慨之余,也很是高兴。
宅院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中午夏芍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四人就在院子的石榴树下摆了桌椅坐下。
席间闲聊,夏芍才知道,秦瀚霖的家世实在了得,他爷爷竟是中央纪委副书记,正经的官家豪门!他从小就是皇城根儿下实打实的公子哥儿。
而徐天胤的家中背景唐宗伯言语间却是没有提到,但他从小跟秦瀚霖一起长大,想必也是家世了得。
这点夏芍也不甚在意,她在意的另有一件事,“师兄是怎么找到师父的?这宅院里,师父可是布下了风水阵的。按说,推演他的所在,不那么容易。”
寻人在风水一脉中也有由来,只是需要借助阵法、被寻者的生辰八字、平时常用之物等等作为牵引,尽管如此,推演之时因极为消耗元气,对风水师本人的修为是极大的考验。且失踪时间越久,推演难度就越大。
当今世上,失踪了七八年之久的人,还能推演出其所在来,除了唐宗伯以外,就只有他师弟了。而当初唐宗伯为了防止被他寻到,特意在宅院里布下奇门阵法,绝了自己的生气,这才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按理说,徐天胤不应该能找来才是。
徐天胤没有答话,只从怀里拿出样东西,摊在手掌心递给了夏芍。
夏芍一见就“咦”了一声,只见他掌心里放着件玉葫芦的挂件,四周裹着金吉之气,竟是件法器!而且,跟自己身上这些年戴着的,一模一样!
她眼神一亮,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玉葫芦提了出来,在徐天胤眼前晃了晃,心中已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原来,唐宗伯当初得到这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时,刚好做了一对玉葫芦,在同一处风水极好的穴中养出来,并亲自为这一对法器开光加持过。后来,先后收了徐天胤和夏芍为徒,便将这一对玉葫芦给了两个弟子当见面礼。这对玉葫芦上的金吉之气来自同一处,且都沾了唐宗伯的元气,有这牵引,这才被他寻到。
徐天胤看见另一只玉葫芦在夏芍身上,目光一顿。
夏芍却是笑了,“原来如此,这些年,师兄寻的不是师父,是我呀!”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与唐宗伯在一起,寻着她,就等于寻着了师父,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得了空就想打趣徐天胤。
秦瀚霖也好整以暇地看向好友,调侃道:“我说你小子这些年怎么这么拼命,推演法阵跟不要命似的,吐了好几回血。今儿一见,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寻妻啊,一寻七年,你够毅力的!”
徐天胤目光定定,七年,他一直在寻的,是她?
夏芍压根就不理会秦瀚霖的话,她被徐天胤的目光看得心中有些莫名酸楚,此刻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难体会这种心境了。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觉得千言万语也难抵这些年的找寻,因而她只是微微一笑,手往徐天胤摊开的手掌上轻轻一覆,抬眸冲他笑了笑。
她就坐在他身边,头顶一颗鲜红的石榴垂在枝头,笑容恬静淡雅,却比那鲜红的颜色更加明丽。
徐天胤胳膊微微僵直,他向来不喜人触碰,但此刻却并无厌恶之感。他垂着眸,浓密的眼睫轻垂,剪一片浅影,孤冷的面容在那片浅影里令人屏息。
他屏息,目光落去掌心,少女的手纤细粉柔,暖暖的,覆在手心,轻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瀚霖看着这一幕,眼神亮了亮。唐宗伯却是神色微深,若有所思。
夏芍这时已转过头来,问道:“那师父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徐天胤闻言,也抬起头来看过去。
唐宗伯叹了口气,“唉!原本想瞒着你们两个,既然是天意,那就且跟你们说说吧。”
他放下碗筷,像是在回忆过往,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我这腿,是跟我师弟,也就是你们师叔余九志斗法时所伤。”
“玄门弟子虽少,但名号却是响当当,世界各国的财团政要,都以聘请玄门的风水师为荣。所以这些雇主相争,弟子们同门之间也难免发生斗法的事情。好在玄门有规矩,同门之间斗法,不可下死局。因此,基本工作上的相争,大部分人都不会伤及同门性命。”
“那师父和余九志是为何斗的法?”夏芍从旁问道。她既然知道此人是伤师父的元凶,自然不愿称他一声师叔。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唐宗伯叹道,“小芍子对门派的事知道得太少,我不妨从头说给你听。若是从头说的话,就得从现今国内两大黑道龙头,安亲会和三合会说起。”
“安亲会?”夏芍挑眉,安亲会跟玄门有渊源?
“嗯。”唐宗伯点头道,“师父之前没跟你说。要是跟你说了,你前些日子哪需要自己打上去,把门号字号一报,那群兔崽子就得规规矩矩把你请上去!”
“这两大帮会的前身其实是清朝时期建立起来的青帮和洪门。青帮当时以漕运业为主,遍布大江南北,俗称粮船帮,且是当时民间的一个秘密结社组织之一。而洪门则更是以反清为主,发展壮大。到了民国时期,两大帮会更是成了国内的龙头。当时咱们玄门的掌门祖师偶遇两大帮会的大佬,因缘际会帮二人化解了乱世劫难,并指点了他们往外发展求存,三人还因此烧了黄纸拜了把子。”
“果然,建国之后,不允许有明面上的黑道存在。幸亏两大帮会早听了劝告,各自在国外设立的堂口,并将势力洗白到明面上,这才保住了不被打散的命运。从那以后,咱们玄门和改换名头的安亲会与三合会,历来交情不浅。”
“同样是建国后,玄学一脉被打成封建迷信,日渐式微。反倒是港台和东南亚一带的地方,保留了传统。很多风水师都转往这些地方发展,有的人移民去了美国和新加坡等地,逐渐混得风生水起。”
“安亲会在北,三合会在南,且总部就在香港,因此咱们玄门平时跟三合会接触比较多,关系也就比较亲近。但这一代安亲会的老爷子是个重义气的人,我跟他可以说也算换过命的交情,很是深厚。但这些年,安亲会和三合会在海外和内地的地盘上屡有摩擦,玄门内部也分成了两派。我身为掌门不好支持一方,但你们师叔却是属于三合会一派。”
“七年前,我受安亲会老爷子邀请,赴新市为新落成的堂口选址,顺道点几处风水地供他们日后规划用。那地方刚好是两个帮会争夺的地盘,你们师叔就提出我与他斗法。谁赢了,这处地盘就归谁。玄门一来有门规,不可对同门下死局,二来我的修为在他之上,于是便就应了。”
唐宗伯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我之前算到这次斗法会有险,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卦不算己,我对自己的吉凶也只能知晓个大概。没想到,你们师叔哪是想要斗法,他根本就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师父不是说,余九志的修为没您高?”夏芍皱眉问道,眼神已是寒如水。
徐天胤低垂着眼,只能看见眸下浅影深沉阴郁,那引无数女人遐想的薄唇抿成刀子。
连秦瀚霖都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唐宗伯一哼,“凭他当然不成!他违背师门规矩,擅自请了泰国的降头师通密,和欧洲的奥比克里斯黑巫家族的成员!我以一敌三,虽然保住了性命,腿却是废了。很多人以为我在那场斗法中死了,谁也不知道,我通过以前积累的人脉和玄门信得过的一部分力量,几经辗转,来的了这里休养。只是没想到,一住就是七年,还收了小芍子这么个徒弟。有这小丫头在山上陪着我,我这老头子倒是享受了几年天伦之乐。”
“师父的天伦之乐还长着,我跟师兄这么孝顺的徒儿陪在您身边,您老一定长命百岁。”夏芍笑着站起身来走去老人身边,蹲下身子,帮他敲打着瘫痪已久的双腿,垂下的眸里却是一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