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险些跌坐在地上,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她会死。但她腿一软,便感觉胳膊被人一拽,她踉跄一下,回头间脸上啪地一声火辣辣!
展若南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我说的话,你当没听见?!”
阿丽被一下子扇醒了,捂着脸委屈道:“南姐,我都说了开玩笑嘛!”
“开玩笑也不行!我没跟你说这是芍姐的男人,让你他妈滚边去吗?”展若南嗓门更大。
“开玩笑也不行?那当初赌妹怎么撬我墙角了?”阿丽眼里含着泪,虽是吼着,表情却委屈。
赌妹一听不干了,拍桌子站起来道:“谁撬你墙角了?我要撬你墙角,叫我他妈撞死!操!那个贱男人先盯着我不放的!”
“都他妈给我闭嘴!这是在别人家里!你们是在做客的,还是当土匪的?”展若南把夏芍的话拿出来教训人,但她语气神态可不是像夏芍那么慢悠悠的,而是瞪着眼,桀骜含怒。阿丽和赌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毫不怀疑,如果她们俩再不闭嘴,展若南就不是扇巴掌这么简单了。
于是,客厅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展若南喊了一声坐下,四人规规矩矩地坐下,但阿丽和赌妹时不时互瞪,脸色都不太好看。而徐天胤的目光又落回面前的果仁盘子里,继续他剥果仁的工作。
见他好像刚才的冲突没发生过一样,展若南都抬头挑眉看向他,眼神惊奇,好像在看外星物种。阿丽更是咬着唇,偷偷瞥徐天胤,赌妹、阿芳和阿敏也时不时抬眼看对面男人一眼。夏芍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
她不是没听到外头有吵闹声,只是刚才在跟曲冉学做菜,听曲冉说起她父亲的事,外头的吵闹夏芍便没放在心上。反正展若南这帮人天天大嗓门,粗话不离口,聊天也跟吵架差不多。尽管夏芍听见事情似乎跟男人有关,但她相信徐天胤不会把这帮人怎样,所以索性只是看了两眼,确定没打起来,便没出来看。
此时端了菜出来,展若南等人都转头看向夏芍,夏芍的目光落在阿丽身上,浅淡里带点凉意。
徐天胤抬起眸来,目光落在夏芍端着的热腾腾的菜上,在安静的气氛里站起了身。他走过去,也不说话,只把她手上的碟子端在手中放来桌上,然后目光在她沾了水渍的围裙上一落,回来绕到身后帮忙解开,之后便将夏芍领到他刚才坐着的地方,面前东西推过来。
一杯温水,一盘果仁。
夏芍心中一暖,柔柔一笑。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今天却陪着她出来了一天,晚上回去她考虑不看书了,多陪陪他好了。
徐天胤进了厨房,帮忙端菜,他明显就是不打算让夏芍去碰这些烫的碗碟,这无微不至的体贴让展若南啧啧称奇,赌妹吹了声口哨,阿敏和阿芳都抬头看了徐天胤一眼,阿丽则咬着唇垂眸,表情诸般变幻。
曲母和曲冉从厨房出来,自然是热情地招呼众人开饭。吃饭时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因为曲冉的手艺真的是好到没话说!夏芍并不太饿,她原本只是打算尝个味道,但一尝之下却眼神一亮!
“味道不错!”
“是吧?”曲冉被夸奖,笑起来左脸颊上一个小酒窝,显得憨憨的。
“这孩子,就喜欢被人夸厨艺好!你这么说,她当然高兴。要是她爸在这里呀,准要说她哪里不成了!”曲母从旁笑道,眉梢眼角却有欣慰的神色。
曲冉却是转头说道:“妈,我说过我一定能行的!将来我的成就一定超越我爸,让您过上好日子!”
曲母一听便眼圈发红,看起来很是感动。
夏芍却是轻轻挑眉,曲冉说过,她父亲是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那薪水应该不低的。可是她家里却是住在老旧的小区,看起来条件很一般。
“想过好日子还不简单?就是赚钱是吧?”展若南在一旁拿着罐啤酒,猛灌一口,“肥妹,菜做得不错!你要想打零工,三合会老多馆子,我给你推荐!”
曲冉一愣,曲母一听三合会却是不敢让女儿去的,赶紧笑着拒绝,“呃,小南啊,我母女谢谢你了。不过,小冉她现在还在上学,明年就要考大学了,我还是希望她以学业为主。我们母女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年半载了。”
曲冉看起来也是很想赚钱的,但她对去三合会的场子也有点怵,因此说道:“妈,你放心。等我考上大学了,学校门禁没那么严的时候,我一定半工半读,赚钱贴补家用!让那些当初把我们母女俩赶……”
“小冉!吃饭!”曲母阻止了女儿再往下说,明显不想再提前事。
但夏芍却是听出了点什么,并且眼里一道意味不明的光闪过。
曲冉想要半工半读,不一定非要去酒店之类的地方的,眼下刚进入千禧年,网络传媒还并不发达,但是很多事都是可以尝试的。
如果,是在网络上做一档美食栏目呢?
夏芍垂眸盘算,她原本就打算建立传媒网络的。
看来,是该去找找刘板旺了。
反正,她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艾达地产这边的许多行动,都需要刘板旺配合。
就明天吧!
这一顿饭吃得时间不算长,因为曲冉手艺太好了,展若南等人又饿了,简直就是狼吞虎咽,抢着把菜吃得全都见了底。等放下筷子的时候,一看时间都下午五点了,原本约好要去深水埗的一家幼稚园看望童童,这下子还不知道等到了能不能看到人。
但不管怎么说,夏芍还是跟曲母和曲冉告辞,即刻出发了。
母女二人把夏芍送去小区门口,曲母更是热情地招呼她以后有空再来。夏芍笑着应下,便到了车上,由徐天胤开着车,前往那家幼稚园。
夏芍已经不指望到了还能看到童童了,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倘若今天看不到,就只能等明天傍晚再找时间出来一趟了。
但没想到的是,车子停在小区对面的时候,正看见幼稚园门口聚集了一家人。
夏芍打开车门的时候,便听见一声小男孩的哭声,哭声都变了调,嗓子都扯哑了。两名老人在一旁又哄又骗,小男孩却抱着幼稚园大门的栏杆,死活不松手。
夏芍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的时候很意外,因为那小男孩跟徐天胤给的资料上的男孩照片很像,竟然就是童童!
这个时间,按理说幼稚园已经关门了,家长也都把小朋友接走了,夏芍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真叫她碰见了!
而且这情况,怎么看都有些叫人不解。
哄着童童松手的两名老人应该是他的爷爷奶奶,而还有一对中年夫妻站在一旁,看起来焦急又无奈。两人身旁听着一辆私家车,车门还开着。
幼稚园门口,老婆婆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哄着孙子,老大爷则转头道:“老三,你们俩把车开走,开去远处,这孩子不坐车,看见车就害怕。”
男人却说道:“爸,我知道童童看见车害怕。可是我二哥一家车祸都半年了,童童总这么怕车也不成,还是把他抱过来吧,习惯就好了。”
“胡说!”老人气得直跺脚,“你忘了上次把他抱去车上,他都昏厥送医院了?赶紧把车开走!”
“那都是两三个月以前了,说不定他能好点呢?”
“你看见他现在像好点的样子吗?”
“那怎么办?昨天晚上是童童说想去水族馆餐厅吃饭的,那家餐厅离这里可有点路。不坐车的话,难不成像平时那样,您二老领着他走过去?”男人又急又无奈。
“要不,你去找辆单车来,我骑着单车带他过去。”老人转眼一想,想出了个主意。
男人却傻了眼,“单、单车?”
一家人在幼稚园门口的对话传到夏芍耳朵里,她自然是看明白发生了什么。童童一家出车祸的时候,他的父母亲都在车上,结果只有他活了下来,他从此就惧怕坐车,因此今天才在门口磨蹭,哭着不肯上车。这才让自己来晚了,却还是见到了他。
夏芍走了过去,见小男孩只有四五岁,眼睛乌黑发亮,只是哭得肿肿的,小手死死抱住门栏,瘪着嘴,模样令人怜惜。
夏芍蹲下身子,笑着问道:“小朋友,你叫童童吗?”
男孩不认识夏芍,见她蹲下身子问话,笑容无害,便停止了哭声,只是不说话。男孩的家人却是愣了愣。
“这位小姐,你是?”童童的奶奶问道。
“我是童童妈妈的朋友。”夏芍笑道,笑容真诚。
但童童的爷爷奶奶还是愣了愣,自家儿媳的朋友?可是儿媳都三十多岁了,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才十七八岁,说朋友是不是太……
夏芍却不多说,只是将身上的东西拿出来,在童童眼前晃了晃,笑问:“童童,你看这是什么?”
男孩看着夏芍手里提着东西,乌黑的眼睛里是天真不解的神色。但他的家人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夏芍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叠好的纸符。
“这是你妈妈让我给你的平安符。她说,把它戴在身上,就好像妈妈保护着你,它会保护你平安长大的。”夏芍笑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把符在男孩面前晃着,手伸出来,摸了摸他的头。
这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摸头的动作,但其实早就在蹲下身来的时候结了个印,松手的时候,掌心导着元气抚在了男孩的头顶百会。
童童亲眼目睹了车祸过程和父母的死亡,应该是受惊的时候致使窍门打开,精气外泄,精神状态不好。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吓得丢了魂,夏芍用元气和印法帮他安抚了精神,闭合了窍门。男孩在她的手抚去头上的时候,明显安静了下来,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符,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妈妈两个字,竟然伸出手来接住了。
这一幕看得他家里的人惊奇不已,童童的奶奶从旁问道:“这位小姐,你真是阿华的朋友?”
“我是。”夏芍点头站起了身,“老人家,阿华虽然不在了,但是她还是很牵挂童童。这张符一定让童童带在身上,会保佑他的。”
老人对夏芍是儿媳朋友的话还有些疑惑,但见到孙子安静下来,便也悲从中来,红了眼。童童的奶奶直抹眼泪,“阿华死得惨啊……车子都压扁了,她还弓着身子,把儿子护在身下,后来医生来的时候都说不可能。车子都扁了,她脊骨都断了,居然还……可是要不是她,他们一家就都没了……”
夏芍听得微微垂眸,抬眸时平息了下气息,这才说道:“老人家,逝者已矣,日子还得过。你们还有小孙子不是?我看童童因为这件事受了惊,你们与其让他习惯,不如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让医生帮帮他。”
老人听了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法子。
夏芍又道:“还有,如果以后你们遇到什么难事,不妨却老风水堂里找我,只要报上童童的名字,那里的人一定会竭力帮您的。”
“老、老风水堂?”童童的爷爷奶奶一愣,“这位小姐,你、你是风水师?”
夏芍笑着点头,却不再说什么,对两位老人道了别,便回到了马路对面。
展若南一群人只是远远看着,没过来,夏芍过来后挑眉,“怎么不过去看看?”
展若南一指自己的光头,骂道:“没看见老娘的形象吗?”
夏芍噗嗤一笑,展若南这人,平时大咧咧的,其实心倒也不坏,“这件事到底起因是你们,所以,今天你们来见过童童了,我建议你们去童童母亲的墓前烧香告知一下,以慰亡人。”
展若南耸肩,没说去,但也没说不去。夏芍也没再说什么,今天也算是实现了承诺,对那名舍身救子的母亲有个交代了。
尽管心里有些难受,但见天色已晚,夏芍便当即打算回去了。
“师兄,我们回去吧。”她看向徐天胤道。
但徐天胤却没有反应,夏芍叫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夏芍一愣,见他是望着马路对面那名小男孩的,不由问道:“师兄,怎么了?”
“没事。”徐天胤目光收回来,开了车门,“走吧。”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五十三章 隐忧与过往
夏芍周末住的地方就在师父唐宗伯的故居。这处故居位于香港岛南边浅水湾的一处坡地上,三十多年前就建在这里了。故居是古典三进式宅院,但无论是明堂还是东西厢,都比在东市十里村后山上的宅院大得多。整个后进都是习武的地方,转过去的一处东头院子,就是徐天胤小时候住的地方。
两人开车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唐宗伯已经坐着张氏一脉弟子的车从老风水堂那边回来了。自从清理了门户,张中先已经不回张家小楼那边了。那座小楼的风水正出在凶格上,本来就又是养尸地,又是路冲的,原本张中先在小楼里布了风水局,能再挡几年煞力,但夏芍那晚拜会他时,龙鳞的阴煞太强,给小楼里的风水局造成的破坏太大,那晚之后,顶多也就能再撑个一年半载了。
门户清理之后,张中先重返香港风水界,他自是不用再被人排挤出去了。原本,他想要在唐宗伯的故居附近寻座宅子搬进去,挨得近到时候也有个照应。但唐宗伯表示,他这里屋子多得很,妻子过世多年,膝下无儿无女的,就连两个弟子也不是常住,因此就叫张中先搬了进来,住在二进东屋。
张中先那一脉的弟子,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三人都在海外发展,丘启强和赵固两人在新加坡,海若在美国,三脉的弟子这些年来为了避难都到了国外,如今已经扎根,按理说清理完门户就都该回去的。但老风水堂这边人手不够,而且刚刚清理完门户,很多事情还有待沉淀和适应,因此三人就决定带着弟子们先留在香港帮忙。
三人一起出钱在附近的半山坡上买了幢别墅,平时十来个人住在里面热热闹闹,尤其到了周末,他们知道夏芍回来,便都来到唐宗伯宅子里,海若带着两名女弟子下厨,一群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吃一顿。
但今晚夏芍和徐天胤都在曲冉家里吃过饭了,两人并不饿,因此吃饭的时候就只是陪在席间,很少动筷子,只是听着一群人说说笑笑。
夏芍今天去风水堂找茬的事,一下午的时间,早在弟子们中间传开了!那天清理门户的时候,夏芍和徐天胤竟然不是真容,让弟子们很是惊讶,但听见过夏芍的人将下午的事描述得绘声绘色,不知多少弟子捶胸顿足,暗怪自己下午没有在场,没听见师叔祖的训诫倒也罢了,竟然没见到她的真容!
听说,师叔祖是美人!
听说,师叔祖差点被温烨那小子拿扫把打出去!
听说,师叔祖觉得周齐天赋不错,不然不会开口点拨他。
整个一下午,玄门都在各种听说里度过。夏芍去曲冉家里了自然不知道,但这些听说可把唐宗伯和张中先给听得哭笑不得。此时,见夏芍回来了,两位老人自然是要叨念叨念她了。
唐宗伯摇头笑看夏芍一眼,“这丫头,从小就是个鬼灵精,肚子里小算盘多着!别看她平时乖乖巧巧的,那都是假象!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不注意,就被她给摆一道。”
“没错!”张中先拿筷子一指夏芍,“这丫头刚去见我那晚上,好好的招呼不跟我打,非要去破我的困井之阵!我还以为是余九志派人来闹事呢,差点没大拖鞋底子抽她!”
丘启强、赵固和海若等人一听,不由失笑。
温烨在一旁一翻白眼,“抽得好!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