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白,祖父。”土御门秀和点头道,眼神却有些兴奋。祖父从不主张家族和政治有太多关联,这次日方访华,那些官员却以这才访问的目的为加深两国民间交流为由, 请了叔叔为顾问一同前往。祖父得知此事后十分震怒,但事已成行,祖父也无可奈何,这才以让家族子弟学习为由,将他也派了过去。祖父的意思无疑是让他监视叔 叔,这显然是要重用他,如果他能将此事办好,对他继承家族有很大的好处。
虽然他的理念与祖父的理念也大不相同,但这个时候,显然还是应该顺着祖父为好。
老家主一看孙子的表情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比起心机深沉的二儿子善信来说,他的这个孙子心思实在太好掌握。尽管他是那样的冲动和不靠谱,但他对继承人位子的狂热一定会促使他办好这件事。
“秀和,你不要让我失望。”老家主还是很了解孙子的,如果中国之行没有特殊的事,他一定会办好他交代的事,但就怕出什么意外。关于此行,他也用家族供养的式神占卜过,但是结果很令他忧心,式神竟然占卜不出结果来,这是以前完全没有遇到过的事。
“祖父,您放心!”土御门秀和再次保证。
老家主这才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开。待孙子走后,他却将大女儿唤了来。
“你跟着他们,如果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一定要及时阻止。我给你全权处置的权力。”老家主对女儿道。这个女儿是他唯一放心的人,她的理念跟他一样,只可惜身为女子,不能继承家族。
土御门善子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
“嗯。”老家主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让女儿出去了。
……
日方访华还有六天时间,在此之前,香港方面,迎来了冷老爷子的头七。
这天,老风水堂所设的灵堂里,气氛异常压抑,最后一天,冷以欣还是没有出现。
夜晚,唐宗伯独自坐在灵堂前,拿着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了张中先的声音,“我看这冷丫头八成不会现身了。冷老头这条命,死得算冤的了。到头来,冷家这最后一条血脉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 要活着,或许也不希望欣儿来。”唐宗伯叹了口气,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他之前确实有只要冷以欣敢来,就饶她一命的想法。这些天,他一直想着,只要她一出 现,就将她看顾在香港,不允许她日后再为害就是了。但是一连等了七天,明天就要出殡了,仍然没有她来到的迹象……
“她没来香港,日本那边你也要小心。今晚是冷师弟的头七,你和海若他们在日本要多加提防。”唐宗伯道。这事他没告诉夏芍,他这七天一直派张氏一脉的弟子在日本守着,守着那座废弃的大楼。
那晚,冷师弟是亡故在那里的。他死时还记挂着孙女的事,对世事尚有留恋。因此他猜想头七那晚,冷师弟的灵体许会出现在那座大楼里。他的遗体明天就要出殡,灵体留在异国他乡恐为害,收了带回香港,做法事超度了比较好。
“他的修为与你相当,若灵体有怨,恐不容易收服,你们一定要小心。”唐宗伯嘱咐道。
这件事他没告诉夏芍,主要是不想让她再为此事操劳。天胤今年面临大劫,这孩子已经够担心得了,现在京城还不消停,他这个师父虽然腿脚不便,但这些忙还是能帮她的。
“掌门师兄放心吧!这点事我还能办得好,你等我电话就行。”张中先答了一句,声音听起来有些回音,像是站在空旷的地方,随后便挂了电话。
唐宗伯收起手机,转动轮椅来到灵堂外头门口,冷风里抬头望向夜空,夜空中乌云隐盖,不见月色,星辰极稀,当即便掐指算了算时辰,皱紧了眉头,“日值月破,大事不宜……冷师弟的灵体千万别出现在月破的时辰……”
同一时间,京城,也有人望向夜空。
“我爷爷今晚头七。”女子站在落地窗前,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里,女子的背影显得越发瘦弱,声音虚无缥缈,毫无生机。
“我知道。”肖奕也站在窗前,轮椅放在一旁,转头看向冷以欣。这七天,她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不同。但只有他知道,在得知香港方面消息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像是空了。这七天,她就像是一具空壳……
她没提过要去香港,即便她提了,他也不会允许。可是她没提过,他问过她,她的答得很平静,“人死了就只是一具冰冷的肉身,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去了,也见不到爷爷了。”
“我 还会让你见到他的。已经查到了,在日本有他的气机,他应该是在东京那晚去世的。我已经派他们过去了,一定会把他带回来。”肖奕道。这七天,他回了趟茅山, 在当初冷老爷子住过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毛发等物,和几名泰国降头师一起布阵寻找气机,最终指向了日本方向。他们三天前就带着毛发去了日本,想必已经寻得了气 机。
今晚,是冷老爷子的头七,他若对孙女有所留恋,灵体一出现,气机就能被寻到。
今晚,一定能找到他!
冷以欣这才转头看向肖奕,灵体大多是无意识的,那个跟爷爷一模一样的灵体,也不是爷爷。不过,比那具冰冷的身体好得多的是,那灵体最起码会有对她深深的记忆。
“一定要他们把爷爷带回来,我要和爷爷一起,报仇!”女子的眸在黑暗里发亮,亮得一抹幽光,瘆人的冷。最后两个字,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报仇!找夏芍!
她一定要让夏芍受万煞蚀心之苦,死后不得超生!
黑暗里,淡淡的血腥气溢出,地毯里无声低落几滴鲜红的血,女子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望着夜空,发誓。
而这时候,日本东京郊外,一座废弃的大楼里。
张中先带着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三名弟子守候在大楼里,大楼里一片漆黑,不见月色,地上却有二十七道符箓布下,紧紧围着中间一块石头上的血渍。那是当晚,冷老爷子身故之处,他若有灵体现身,必在此处!
丘启强、赵固和海若分坐三才位,凝神盯着面前的符箓,这符箓只围了三圈,每圈九道,他们三人每人负责一圈。本来想多布几圈,但以他们三人的修为,负责九道符箓尚能做到,再多了恐分心乏顾。
他们也看出今晚正值月破,不由都担心地看向窗边。张中先站在窗边,望向头顶的夜空,哼了声,“这老头真会选日子,今儿这日子是破日啊。”
破日在风水上向来是最凶的日子,日月相冲,是为大耗。
“这老头,可千万别在这时辰出来。”张中先咕哝。
但世上很多事,向来是事与愿违。话音刚落,张中先便脸色一变!
☆、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章 斗法!
大楼内,忽起一道阴风。
张中先倏地转身,盘膝坐在楼内三才阵位的丘启强三人脸色变得比他还快,只见空地的中心,一道阴气骤起,尚不成形,黑云一般。
张中先啧了一声,“这老头,果然不省心!趁现在,制住他!”
丘 启强三人反应极快,在张中先话音刚起之时,阵法已经启动!丘启强周身元气震荡,率先唤醒内圈的九道符箓,向那道阴气压去。那道阴气刚刚生出,这阵法和九道 符箓本应足以压制他,但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九道符箓凌空飞起,刚撞上阴气的边缘,便忽来一道阴风,向外反震而去!
九道金黄符箓,纸片破空,好似利刃。
“小心!”赵固和海若一惊,齐呼!但两人都身在阵位前,不可轻动,只能看着丘启强被那阵阴风震得擦着地面滑出老远。
丘启强尚盘膝坐在地上,被震出之时,凝神不动,周身元气大涨,气劲震出,九道利刃般飞射而来的符箓半空中停住,飒飒作响。
“哼!”张中先此时怒哼一声,元气震荡,自窗口反手一挥,丘启强只觉背后一道大力,带着他猛地向前滑行,连带那九道利刃都被一齐震了回去,贴上那阴气的一瞬,他已回归阵位。
“你们三个一起!”张中先道。
赵固和海若闻言脸色凝重地点头,刚才见这道阴气尚未成形,三人便没有一起动手,怕力道太猛,直接将这灵体震得魂飞魄散。但没想到,这灵体的威力,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今晚是冷老爷子的头七,按理说他的灵体应当子时出现的,可现在天才刚黑没多久。大抵是因为日值月破的关系,灵体现身的比估计中的早。也正是因为这天的关系,灵体的煞气比以往出现要强得多。
丘启强三人虽然经验丰富,但在这一天收服灵体,还是第一次。没有哪个风水师会选择在这一天与灵体斗法,这天日月相冲,天地元气大损,阳气最弱,风水师除了自身元阳,几乎不能借助天地元气中的阳气,斗法存在着很高的风险。
而灵体此时出现的时辰,也正好是破时。丘启强三人原还以为灵体初现,煞力不强,但一个回合之后,三人已经没了这种想法,顿时齐力对抗,二十七道符箓飞起,一鼓作气全数飞向阵中困着的灵体!
黑狗血和朱砂混合所画的符箓在接近灵体之时金光大盛,二十七道符箓几乎将灵体全身上下铺盖完全。那灵体却阴气大盛,符箓在他身前三寸处停滞不前,哗啦啦作响。
丘启强三人深知今夜斗法不利,不敢拖延,三人周身元气都全数涌出,尽力不让灵体震开灵符。趁着这灵体刚现身,尚未成人形,这时制住他是最大的先机,若这时不成,再过一会儿,想拿下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这灵体毕竟有炼气化神巅峰的修为,即便此时修为不足,仅凭遭逢破日,丘启强三人合力,那灵体仍是纵身而起,直钻楼顶!
“哼!”大楼内,凭空一声大喝,震得四壁都是回声。丘启强三人齐齐抬头,只见灵体带着符箓窜起,却在他头顶上,一道虚空所制的金色符箓等在那里,在灵体窜起的一瞬,震破空气般自天灵压下!
张中先的修为亦是炼气化神巅峰,与冷老爷子相当,这一道金符正中天灵,霎时大楼内阴风呼啸,似有鬼嚎,那灵体刚刚成形的顶端顿时震散,黑气四散,整道黑影都虚了虚。
“趁现在!”丘启强大喝一声,师兄妹三人合力,二十七道符箓稳稳地贴在了灵体身上!
那灵体顿时似被阳煞灼烧般,黑气从符箓的缝隙里溢出,三人却不敢怠慢,一齐变幻法诀,身下所坐阵位忽然金光大盛,眨眼间,三人之间便形成了一道三角形的金光,在法诀变幻下,金光渐渐缩小范围,直至将灵体禁锢在其中。
张中先在外围,伸手抄起旁边放着的一面白幡,虚空在白幡上画了几道,反手震出,那灵体便被一道忽来的气场吸入幡中!丘启强三人转着头,面色一喜——成了!
正当这时,三人脸上的喜色霍然一变,只觉身后莫名的危险气机逼近,其中丘启强离得最近,转头一看,一只七寸长的青色蜈蚣正向着他跳起,直扑面门!
糟了!
丘 启强还没来得及思量这蜈蚣的来历,脑中便闪过这个念头。但他也是很有经验的风水师了,当即一个仰倒,向后一翻,手中气劲震开,想将那蜈蚣弹出去。但赵固和 海若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两人也是第一反应往后仰倒躲避,但这一仰,三人直接撞在了一起。这一撞,力道过猛,三人周身的气劲更是相互冲撞,将三人猛地向外 弹开!迎面迎上了那只扑来的七寸青色蜈蚣。
突发的情况只在一瞬,张中先也跟着一惊,眼见着三名弟子要遭殃,他气息一乱,那幡中尚 未定住的灵体猛得一震,张中先脸色一变,一手制住这幡,一手弹出三道金符。那三条蜈蚣感受到金符的威力,空中一翻便想逃跑,张中先挥手一震,三道金符金光 大盛,直震向蜈蚣后背,三条蜈蚣顷刻化作黑灰!
但就在这一刻,张中先右手执着的白幡已剧烈震动开来,张中先刚想施法制住,那幡中已经恍惚看见一道扭曲的人脸,带着森森黑气,冲出幡来,破空而去!
“混账冷老头!”张中先大骂一声,脸色罩上一层黑云,“追!”
那灵体顺着大楼另一侧的窗口飘了出去,竟完全无视窗口布下的符箓法阵,阳气法阵在今晚威力大减,那黑气冲出来,已能看见成了一道人形,冲过窗口时,法阵完全抵挡不住,丘启强三人仰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飘出了窗口。
三人翻身而起,在张中先喊出来的时候,随他一起从窗口翻了出去!
三人脸色难看,那三条蜈蚣来得蹊跷,大楼外必然有敌手。刚才包括张中先在内,四人的心思都在制服灵体上,谁也没注意到外头还有人。而这时候能找来日本的,还能精准地查出冷老爷子的灵体所在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人。
外头的光线比大楼内要亮些,远处公路路灯的光线浅黄地映过来,让刚落地的丘启强三人脸色一寒!
远处公路坡道下方,三名削瘦的男人立着,三人身量都不高,统一穿着白衣蓝裤,中间一人手中拿着一样东西,灵体似受到了那东西的感召,冲着三人飘了过去。
张中先一眯眼,这三人的打扮太熟悉了,曾经跟泰国降头师通密等人斗法的时候,他们的人向来爱这么穿。而刚才的那三条蜈蚣已经能证实来人是降头师了。这三人站的地方离大楼很远,怪不得刚才没感受到,他们应该是远远地操纵着蜈蚣进去袭击的,时机把握得倒及时。
就差那么一点点,张中先便可以将灵体定在幡上了。
那三人看起来并不想恋战,中间的降头师将灵体吸引来之后,便转身和同伴往公路上跑,路边停着一辆车,显然是他们开来的。
“想走?没那么容易!”四人赶过去显然来不及了,张中先手中法诀变幻,阴煞骤然聚集,向着那辆车扑了过去。
在 大楼内的时候,张中先已经虚空制出过四道灵符,若今晚是平常之夜,尚不碍事,但天地元气中阳气空前薄弱,他想补充元阳都很困难,此刻施法聚集阴气,速度远 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快。丘启强三人在一旁帮忙,师徒四人共同出手,终是令阴煞的速度没落了下乘,在那三名降头师奔上坡道前,阴煞横挡在了三人面前!
中间那人要吸引冷老爷子的灵体,并不敢怠慢,因此看起来有些分身乏术,旁边两人却放出两只小鬼,呼啸奔来!
那两只小鬼凶煞异常,尚未扑至跟前,便看见口中牙齿异常锋利,阴风扑面,带着浓郁的腥气。张中先一眼便看出这两只鬼童是从小就被以邪法养着的,恐怕尚有实体在,只是实体在进入日本国境的时候不好带,两名降头师便将鬼童的灵体带了来。
张中先冷哼一声,未有多余动作,手中拿着的幡横空一扫,巨大的吸力破空,那两名鬼童尚未扑出两步,便身子双双飞起,一头扎进了幡里。张中先一掐指诀,两名鬼童在其中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这两名鬼童可不是冷老爷子的灵体,法力尚未那么高深,一个照面便被收服,令两名降头师大惊,两人不敢多留,回头便撤,但此时三人周身已经围上了浓郁的阴气。
阴气里,三人用泰国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在张中先四人即将奔到的时候,数十道毒虫射出,蝎子、蜈蚣、金蚕、毒蛇,什么都有,四人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却见前方浓郁的阴煞骤然一破!
张中先四人猛地向后退去,抬头间脸色一变,只见三名降头师身后飘着道黑森森的灵体。那灵体已成人形,远远看去,依稀能看出是名老人。只是,老人生前儒雅的书卷气不见,皮肤青黑,浑身邪气,目光幽冷地,看了过来。
☆、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一章 猜心之战
张中先眼一眯,身旁丘启强三人脸色凝重,“师父!”
这下不妙了,冷老爷子的灵体已经成形,对方又有三名降头师在,师父又消耗过重,今晚这日子,恐怕……
正当丘启强三人心中不报乐观态度的时候,灵体呼啸着冲着四人扑了过来!三人脸色一变,随手震出数道符箓,张中先趁此时机将手中的长幡一横,手指快速在幡上画符,巨大的吸力向灵体吸去,冷老爷子的灵体却丝毫不惧,直冲而来,数道符箓在他身前三寸皆化作黑灰!
“退后!”张中先甩手间,丘启强三人已感觉到令人脊背发寒的煞力,以元阳护住周身,三人竟仍觉得手脚发冷,心口如遭重击。
本能地退后时,海若一抬头,眼神一变,“他们要逃!”
张中先眼一扫,正见三名降头师趁机跑上了坡道,眼看就要到了车旁。
丘启强和赵固一愣,这三人是不想要冷老爷子的灵体了?
正想着,三人拉开车门上了车,中间那名降头师在坐进车里后,手从车窗里伸出来,将手中的东西一震,扑向张中先的灵体忽然像受到了感召,转身飘向公路上车子的方向。
那车子刚好停在路灯旁,昏黄的灯光里,张中先一行总算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那名降头师手里拿着的是一撮长发,红绳绑着,一看就是女子的。
不必说了,这一定是冷以欣的头发!怪不得,灵体会跟着走,那头发上有灵体最留恋的气机存在!
张中先啐骂一声,脸色沉得吓人,周身元气忽然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