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说服他:“你看,远宁……我们好不容易摆脱了michelle的控制,接我们回国的飞机再有几个小时就到了,我们马上就会安全的。只要我们现在去医院,先给你止血,然后等待飞机来了,我们就立刻登机撤离,很容易的对不对?”
她说完,又深吸了口气:“远宁,既然到了这里,我不会一个人回去的……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都不要!”
她也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说出这句话时,眼睛中的光彩,坚定纯粹到吓人。
墨远宁看着她笑了笑,他能感觉到自己在逐渐变得虚弱,内出血不像外伤那样外在症状明显,可失血还是能迅速降低一个人的体能和行动力。
更何况他的状态原本就不太好?
他不知道潜入领馆内的人是谁,但行动如此干脆利落,效率如此之高,除了寥寥几人外,没人能做到。
这也是苏季为什么没有被直接伤害的原因——merle对苏季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惜,同样是受组织严格培训的杀手,他能感觉到这一点。
不然当初在游艇上,即使michelle的子弹打偏,枪法一流的merle却没理由不补枪。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可此刻他却庆幸merle对苏季怀有一种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特殊情愫。
不然的话,苏季很有可能早就被暗杀了。
他想着,又轻咳了几下,从身体内部翻涌上来的咸腥液体有些不受控制,让他的喉咙有些刺痒。
苏季听到他咳嗽,连忙又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她不知道多少人会有这种经历:不得不看着最爱的人受苦,却不能替他分担。
她努力笑了笑,不让眼泪落下来:“远宁,我求你了,去医院吧,不要让我这么心疼。”
她的眼睛肿还是含了泪光,所以看上去所有的东西都有些朦胧,她看到他终于笑了笑,然后抬起手捧住了她的脸。
他的手早就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温热镇定的,而是透着冰冷,还带着些僵硬,他对她笑了笑:“小月,你要坚强。”
她吓了一跳,马上就想要反驳说她其实一点都不坚强,没有他在身边,就会像个软面团一样,完全垮掉。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慌乱,他立刻又笑了,这次还笑出了声音:“别急,我去医院,不过你不能离开这里……去和领事馆的士兵们待在一起,别独处。”
听到还是要和他分开,苏季就有些急了,却被他打断:“别再说感性的话了,忘了我跟你说过,要听我的话了吗?”
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气息也略加急促,苏季意识到他病中会更任性一点的毛病又显出来了,立刻乖乖的闭嘴不敢再开口。
看她不再反对,他脸色才略好了些,对她说:“出去叫领事馆的人打急救电话吧,我可能快失去意识了。”
他都这么说了,苏季怎么敢再反对,她连忙站起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到走廊里呼唤别人快点打急救电话。
那个年轻的卫生兵是第一个跑过来的,看到经他手医治的病人情况更严重了,马上就急红了眼睛,连说不可能。
苏季不想跟他说太多废话,就说墨远宁是之前在海岛上时,误注射了抗凝剂,所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即使如此,她还是细心地把刚才墨远宁注射用的药瓶和针头都留了下来包好,准备让救护车带回医院去检查,便于医院检查成分,用对应的稀释剂来尽快救治。
好在这个岛国的首府并不大,又因为游客众多,紧急救援的经验也算丰富,急救电话打过后不过十几分钟,救护车就开进了领事馆内。
墨远宁的胃部还在持续出血,他也吐出了几口,但更多的血液似乎还是积在了体内,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后来已经隐隐有些发青。
苏季一直抱着他,变幻着姿势,试图让他更舒服一些。
墨远宁也一直闭目休息,靠在她怀里没有再说话,当听到救护车在窗外响起的声音,他却突然张开眼睛对她说:“快出去,到隔壁房间,等所有人离开再出来。”
苏季知道他是怕进来的救护人员里有michelle安排的杀手,可是她不能看着他被送上救护车,还是觉得很担心:“远宁……”
他却没心思理会她的情绪一般,皱了眉对她挥挥手:“快点。”
苏季只能快速而小心地把他的身体放在躺椅上,然后快步走出去,她打开门闪身出去,正准备关上门时,他又叫住了她,唇边含着点笑容,声音虽然低微,却很轻松一般:“小月,别担心,我会回来。”
苏季刚才那一瞬间心都悬起来了,最怕他说什么“我爱你”之类的话,她也看过不少电影和电视剧的,知道那等于死亡预警。
想到这里,她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什么死亡预警那么不吉利,她这是什么破脑子,正经时不顶用,净会胡思乱想。
她乱七八糟的情绪也写在了脸上,墨远宁看着她的目光中就带了些许揶揄,苏季是很想吐槽回去的,但她已经听到门厅处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了,就吐了下舌头,飞快拉上门。
走到隔壁的房间已经不可能了,但对面的房间正好虚掩着,苏季觉得自己很好的领会了墨远宁那个“藏起来”的精神,不用再拘泥于“隔壁房间”的形式,就闪身进去,然后飞快关上房门。
她的运气从来都是不错的,这次也不例外,对面这个房间似乎是某个外事人员的办公室,但那个外事人员早被今天的各种骚动吸引到了外面,本人不知道在哪里。
救护人员应该是抬了担架车进来,她侧身藏在门后,听到走廊上传来闹哄哄的各种声音。
有间杂着当地语言的英语,也有明显带有中国口音的英语,双方沟通不知道顺畅不顺畅,但效率是很高的,墨远宁应该是快速被抬上了救护车。
苏季还听到有外事人员用中文喊病人的妻子呢?去哪里了?
但这声询问很快就被淹没,墨远宁方才已经吐了不少血,情况看起来应该很严重,救护人员可能也不敢耽误,很快就迅速地将病人带离,领事馆的人也都跟了出去。
苏季一直屏声静气地站在门后,她记得墨远宁说过让她藏到所有人都走了为止,她也不敢有丝毫疏忽。
过了很久很久,她瞄到这间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看到分针已经走了半圈,半个小时早就过去了,也没有敢动。
直到有个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有人推开了房门,那个走进来的年轻外事官员,看到她才一愣:“咦,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他们都在找你。”
苏季松了口气,她知道她这才算真正逃脱……那些组织的杀手,毕竟是不能在领事馆里逗留太久,在找了她一阵,没有找到她之后就撤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墨:呵呵,小m喜欢小月。
某谢:于是╮(╯_╰)╭
小墨:我知道他想干掉我好接班。
某谢:你不要给他机会就好了啦。
小墨:呵呵……
多谢姑娘们耐心,肥来了╭(╯3╰)╮
☆、第62章
很久之后,苏季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了一些。
不然她凭什么以为墨远宁不会骗她,又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刻,真的离开他,
她一遍一遍地去回想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细节,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假设,假如她没有离开他,后来又会怎样,
可一切已经发生了,就算她假设多少次,她没有离开,她一直和墨远宁在一起,也无法再改变任何事情。
墨远宁被送到医院后,她又在领事馆待了十几个小时。
发现她在自己办公室藏着的那个外事官员问她为什么躲起来,她就只能说,她和丈夫被黑帮分子追杀,丈夫害怕她跟去医院不安全,所以让她单独留在领事馆内。
那外事官员点头表示立刻,可看她的目光,明显有些不赞同,大概他也觉得,即使被追杀,也不能让病情那么严重的丈夫单独去医院吧。
没有家属跟随,领事馆就只得派了一个人过去,苏季担心墨远宁的情况,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打电话询问一次,对方也比较细心,每次都耐心回答了她。
到了当地时间下午,苏季已经知道墨远宁被注射了相应的稀释剂,出血的情况好转不少,再加上已经输了血,所以算是初步恢复了。
她提出过要和墨远宁通话,但墨远宁刚被送入医院抢救的时候没有意识,后来虽然醒了,也没什么精神,所以就作罢了。
苏季安心了一些的同时,又隐隐担心michelle不会善罢甘休,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过。
她深爱的人躺在医院里,她却只能躲起来不停祈祷。
然而下午时,留守在医院那边的外事人员却突然打了电话回来,那电话不是苏季接的,直接打给了领事馆内的总领事。
然后苏季就被请到了总领事的办公室,驻本地的总领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苏季后,沉吟了下,客气地说:“苏小姐,您的事情已经有人跟我解释清楚状况了,但是方才医院那边,去了几cia的特工,表示您的丈夫墨先生,是他们名录上的通缉犯……我想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苏季愣了一下,她已经知道了墨远宁原来的身份,却也没想到他会是被cia通缉的,她只用了一秒钟时间,就想到墨远宁现在那个滴水不露的,毫不犹豫地就说:“不可能!我丈夫是合法的中国公民,他的亲人都在中国,怎么会是cia的通缉犯!”
她说完,怕那个总领事不信,又补充说:“您觉得我有包庇嫌疑的话,请打电话给我丈夫的父亲陈朔先生,我丈夫随的是母姓,但陈先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可以证明我丈夫是清白的。”
墨远宁的“墨”来源是他在组织里的代号,苏季当然知道,但她为了让总领事相信她,什么假话也不介意编出来。
更何况她知道以陈朔的应变能力,还有他对墨远宁努力争取的态度,一定会替她圆上谎的。
陈朔是全国富豪榜上的人,就算总领事不是h市的人,对他也略有耳闻。
总领事沉吟了一下,苏季和墨远宁是有身份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从接到国内打来,嘱咐他对他们进行特别关照的电话了,苏季本人又说出了同样声名显赫的陈朔,也可以证明墨远宁的身份,他觉得就没必要再真的去打电话求证了。
他想了想,就抬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对方,是他们搞错人了,如果他们坚持己见,那么就要按照外交惯例来,先给我们递交申请。”
苏季松了口气,点头对总领事说:“谢谢您的信任和理解,请务必保证我丈夫的人身安全。”
从总领事的办公室回来,有个外事工作人员就示意苏季有电话,她以为是卓言那边的,就接了起来:“喂,表哥?”
那边却突然传出一阵笑声,接着一个她这两天间已经听得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怎么?我什么时候变成苏小姐的表哥了?”
苏季呼吸一滞,随口就说:“merle,你们不要伤害远宁,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心中的高压到达了极限,危机感就像冲破堤坝的洪水,她本能地想到他们这种人遭遇危机时的一般做法:“你们组织也许需要运营的对不对?我可以给你们钱,很多钱,苏家所有的钱都可以,数目也并不算少……只要你们放过远宁,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串来,merle听完后居然哈哈笑了起来:“女人,你还真有趣。”
他笑完后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打电话,是告诉你,放弃前王牌吧,他是你注定无法得到的男人。我们接到的命令,一直都是杀掉你,把前王牌完好地带回去……也许在资产上,你还可以试着和组织一较高下,但在其他方面,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挑战michelle。”
他说完,又低笑了声:“我已经放过你两次了,一次是你们刚进领馆的时候,一次是救护车进去的时候,算是我杀掉你朋友的补偿……不会再有第三次。”
merle说完最后一句,立刻就挂掉了电话。
苏季有些木然地放下手中的话筒,虽然刚刚才认识,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merle留给苏季的印象一直是深刻的。
也许是因为他行事太狠辣张扬,也许是因为他那张也算出众鲜明的面孔。
他年纪不算大,苏季今年二十五岁,他看起来最多也只有二十二三岁。
但除了仍旧略显青涩的面容,他却比苏季自己看起来,要老练沧桑很多。
苏季想起来墨远宁,他的资料上显示,他只比自己大两岁,事实上也应该如此,他的那份资料在年龄上并没有造假。
当他们还很和睦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太过成熟练达,倒不是说非常老于世故,而是他看待人和事,总给她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
后来在他们离婚,她对他很不好的这半年里,他表现出来的容忍,也是一般这个年纪的人所没有的。
她之前以为可能和他成长经历坎坷有关,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想到他的成长经历居然如此黑暗残酷。
她不知道亲手结束一个人生命的感觉,也一辈子都不想去知道,他却在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亲身感受过了。
苏季想着,就觉得更加心疼他,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也更加难熬。
好在当地时间晚上7点钟,苏季就接到消息说,卓言安排的私人飞机已经在当地机场降落,只要检修和燃料补充完毕,就可以再度起飞了。
医院那边,cia当然不肯放弃自己的判断,坚持要逮捕墨远宁。只不过中方态度强硬,所以他们还在纠缠在繁琐的国际引渡条例中,中国与美国之间并没有刑事犯罪引渡协议,cia还试图努力通过当地警方批捕。
但中国的外事人员就在一旁,当地警方也左右为难,更何况嫌疑犯本身情况也特殊,正在重病中,医院也不同意直接将人带走,所以场面还是胶着的状态。
总领事晚饭后,又把苏季叫过去,简单解释了如今的状况,然后表示等他们登机出发时,从医院到机场的这段旅途,恐怕会有变数,让她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