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这酸溜溜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回过头,沐容皱眉看着来人,见她施施然跨进了门槛,朝皇帝一福:“陛下大安。”继而看向了沐容,笑吟吟说,“方才在外头,看瑞王殿下对姑娘动手动脚的,手都伸到衣襟里去了,本宫还觉得有些不妥。如此看来……倒是真有情分?”
沐容的表情立时不对了,分明觉出来者不善,表面恭恭顺顺的,内心开启防御模式:你谁?你几个意思?
14人生
“陛下大安。”那人没理会沐容的反应,颌首向皇帝一福。
一众宫人不由得偷眼瞧瞧沐容又瞧瞧她,一时都暗说:快跑吧……小心她抽你……
“颖贵姬。”瑞王淡睇着她,微有不快,“沐容一个女官,手上伤了,本王看看罢了,谈不上‘动手动脚’吧?至于‘手都伸到衣襟里去了’……”瑞王一声轻笑,信步走到沐容身前,手一探,手指不过碰了衣领的边缘便将那瓷瓶又拈了出来,“她手上不方便拿,本王把这药给她放进去罢了。”
朗朗地说罢一番解释,自己没觉得什么,却说得沐容心慌:这个时候解释得这么急、这么多……反倒显得心虚吧?
皇帝看了看瑞王,倒是对这番话未予置评,颖贵姬嫣然一笑,又向皇帝福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更不敢怪瑞王殿下如何。不过……沐容姑娘瞧着也是嫁人的年纪了,陛下何不成全了殿下,也算给沐容姑娘个归宿不是?”
尼玛乱点鸳鸯谱啊……
要不是最近犯错太频繁实在不敢再得罪皇帝,沐容真想骂人。
本觉得这么荒谬的提议无甚参考价值,可眼前二人的反应却让她心里一颤:皇帝面上一沉未说话,瑞王听罢便笑看向她……
这满眼的询问之意是怎么回事?!
婚嫁不是自古就是终身大事吗……为什么这么一提就认真了啊?!
“沐容姑娘在宫里服侍过,想来日后在王府也会如鱼得水。待得殿下大婚,也不必担心沐容姑娘会不敬王妃。”颖贵姬噙笑说着,对沐容来说犹如五雷轰顶——怪不得说得这么随意,赐个宫女下去给亲王做妾是多大点事!
陡然想起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现代人觉得古代人“三妻四妾”,其实大部分时候是不允许有“平妻”的,即实际上是“一夫一妻多妾”——而妾,那!就!是!个!物!件!
但凡丈夫乐意、正妻同意,那就可以随便纳……
不仅可以随便纳,好友之间互相送妾那也是……一桩美事……
换句话说,把她赐下去,跟皇帝心情好了送瑞王点东西没啥本质差别。所以今天颖贵姬提出来了、瑞王又是一副“笑纳好了”的神色……难不成……
绝对不能等着皇帝问瑞王的意思,瑞王点了头自己就没得跑了!
沐容当机立断,俯身就拜了下去:“多谢贵姬娘娘美意,但……奴婢刚犯了错被贬去浣衣局,可见规矩上是不周的,就……就不去王府丢人了。”
美意你妹!实际上沐容心里把她骂了个遍——男人把女人不当回事,你个女人也把女人不当回事?
人干事?
颖贵姬心里的算盘打得明白:听得皇帝把她贬了,本想这样正好,结果没想到瑞王出言求情,她是断不肯瑞王就此把这事拦下来的——既然皇帝对沐容可有可无,就索性把沐容赐给瑞王好了,王府里的事于她无碍,可沐容在御前却碍了六宫的眼。
所以她才无所谓沐容怎么解释,笑吟吟地望着皇帝,静等圣意。照去浣衣局也好、赐去王府也罢,总之,沐容是不能留在御前了。
皇帝和颖贵姬的想法却正好拧了——本来贬沐容去浣衣局就不过那么一说,看她傻乎乎的完全不给自己台阶下,就想要不让她去几天吃吃苦头再调回来;如今突然杀出个颖贵姬,当真以为自己拿她不当回事,又借了瑞王和沐容的亲昵想把沐容赐下去……
开!玩!笑!
再看看瑞王那一副坦然受之的神色,皇帝暗道一句“宫女你看上谁随便挑,沐容想都别想”,轻一咳嗽,开口道:“沐容说的是,就她这规矩,到王府还不够丢人的。不过既然颖贵姬你抬举她,朕也不贬她去浣衣局了,还留御前吧。”
“……”
瑞王心说:皇兄您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沐容大呼:谁要她抬举啊!让我去浣衣局好吗!
颖贵姬则是一怔,少顷终觉尴尬,暗横了沐容一眼,贝齿一咬,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走过去讷讷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轻轻道:“臣妾……做了两道点心,陛下尝尝……”
“嗯。”皇帝一点头,视线划过那食盒后停在她脸上,温声问她,“近来身子怎么样?”
“无事了……”颖贵姬面上微红,喃喃回说,“太医开了方子,服了些时日,无大碍了。”
皇帝又“嗯”了一声,继而翻着折子道:“既然无事了,日后来成舒殿,该通禀便按规矩通禀吧。”
“陛下……”颖贵姬有一瞬的惊慌,却又遂即知道没什么可说的,本也没奢求一辈子都能来成舒殿不用通禀。
但……此时提了这个,是因为沐容?
浅一咬唇,颖贵姬垂首道:“诺。”
“朕还有事,你去侧殿歇着吧。”皇帝淡泊道,颖贵姬识了趣,虽是不甘不愿,还是福身说:“不扰陛下了,臣妾告退。”
在她离开间,沐容注意到她经过自己身侧时的那一抹冷笑。
瑞王看了看沐容,皇帝既不贬她去浣衣局,他也就不瞎操别的心了。将那药瓶搁回了沐容的衣襟里,转身朝皇帝一揖,说还要去给太妃问安,也告退。
留下沐容一个人傻站在门边。
“过来。”皇帝看罢了一本折子后开了口,语气沉沉闷闷的,让沐容觉得害怕又不敢不听。
一步步都跟走在刀刃上似的极慢极艰难,走了半天才到他面前。
皇帝抬眼一瞥她:“坐。”
次奥您这个表情谁敢坐啊!吓哭了好么!
沐容想了想……不坐也得坐……
如坐针毡,嗯,差不多就是这感觉。沐容还自觉没有古人那种对帝王的敬畏——也不是不敬,就是不习惯,但很多时候反应不过来——可是眼下,她自己都觉得皇帝要是再说一句狠话或者表露出半分不快……
她!立!时!三!刻!就!行!大!礼!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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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则端详着她那满脸的战战兢兢半天没说话,最后目光落在她领缘旁边,向右斜压的衣领下漏着一个小小的瓶塞,红色的,在淡蓝的衣缘下显得很扎眼。
“颖贵姬的母亲和母后是故交,母后临终前托朕一定好好待她。前阵子她身体不适,来成舒殿求见,朕不好让她多等,便免了通禀。”皇帝自顾自地解释了一番,解释完了才回过神来,哑了一瞬问她,“你和瑞王很熟么?”
沐容一愣,不知道皇帝对这“熟”的定义是什么——说熟吧,没见过几面;说不熟吧,瑞王确实给她打过圆场帮过她的忙。
怎么答都……不严谨……嘛……
斟酌半天,沐容想了个绝对无错的说法:“肯定……没陛下和殿下熟。”
“……”废话,那是我亲弟弟。
皇帝眉头微挑,又道:“那要是他不在意你规矩不周,你愿意嫁去王府么?”
“不愿意!”这次沐容答得快且斩钉截铁,见皇帝神色一动,旁边的冯敬德神色也一动,方知自己答得太“猛”了。缓了缓神,温言道,“奴婢和殿下就算是熟……也不是那种熟。方才颖贵姬娘娘当真是误会了,根本不是那样的事……”
皇帝凝睇着她微有不信:“真的?”
“真的!”沐容答道,下一秒,却从这句追问里琢磨出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询问……好像有点……酸溜溜的……
好像还有点……松了口气的味道呢……
……别闹!
于是沐容登时提了防心,迅速地思索了最合适的答案,仿佛没听出皇帝语种别样意味般地继续道:“奴婢若是想嫁,方才就顺着颖贵姬娘娘的话说下去了……怎么也好过去浣衣局不是?奴婢是真不想去王府,不只是不想去王府,也不想给任何人做妾。”
不想做妾——陛下你就算有那个心思你能让我当你正妻么?
沐容心里脑补了一个q版的自己举起葫芦:我说一句我要当皇后你敢答应吗?
不敢就别瞎琢磨好吗?
老子是在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熏陶下长大的好吗?
“不想做妾。”皇帝果然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俄而凝笑一点头道,“知道了,日后寻个合适的夫家给你,当正妻。”
沐容大松口气,却又欠身说:“这个不急。”
皇帝微愣。
沐容舒着气微抬起头,望着殿顶上的雕梁画栋抿笑道:“奴婢现在当这女官当得挺高兴,一时还不想嫁人。”
就算有些不敬也比藏着掖着直到突然被赐出去了强。沐容暗自紧张着,维持着笑容又道:“奴婢想着……先好好在宫里做事就是,若到了年龄放出宫,另说!”
这些想法倒是真的。思来想去,沐容给自己制定的最佳生存方案是:当好女官→攒钱→出宫→开个小铺子或者索性坐吃山空顺带着自由恋爱。
皇帝听得无奈了:“呵……你倒豁得出去,这么不愁嫁么?”
“愁嫁干什么?”沐容没脸没皮道,又正色说,“人这一生,总要有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15闲逛
“‘说走就走的旅行’?”皇帝说着这句话打量她一番,然后下颌轻抬地不屑道,“你不行。”
“……”被鄙视了,沐容瞪眼以示不服,“怎么不行?”
皇帝侧坐托腮,略有慵意道:“你想啊,走天下的人,要么是行侠仗义的游侠,要么是四处游历的学子。就你……”皇帝一顿,再度打量她一番,“别的不会,骂街打架一门灵,再让人当成劫镖的收拾了,一问起来还是宫里出去的,朕嫌丢人。”
分析得头头是道……
头头是道你妹啊!!!
这算是什么评价!怎么就当成劫镖的了?
但沐容又不敢跟他顶,一时气结,忍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那算了吧……”
……这么好说话?
皇帝被突然学乖的沐容弄得不适应,没话找话地又道:“别介,先说说想去哪儿。”
老挝越南柬埔寨,
印度埃及地中海,
英美新西兰转一转,
最后扭头游日韩!
——这是沐容本来的旅游计划。结果么,沐容心里把这些念叨了一遍,然后认真道:“映阳梧洵和祁川,宜宁淮昱和璒丹,煜都庖歌和淄沛,再有空就靳倾转……”
现编现卖,姑娘你真是出口成章!
差不多把大燕的大板块背了一遍,外加个邻邦靳倾。周游世界的计划成了周游全国,倒也不完全是应付皇帝,这会儿好像也只能周游全国,英美日韩怎么去?没有飞机游过去吗……
而且谁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美洲大陆被发现了吗?她要去看印第安人吗……
她又不是姓沐名容字伦布……
“还想去靳倾啊。”皇帝笑说,“还没去够?”
……露怯了!光想着玩了!这个沐容是在靳倾待了很多年还会说一口流利的靳倾话的啊!
“这个……再去看看嘛……”沐容讪讪应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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