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我一个人是装的!”贺兰世渊连忙点头承认,认错态度极好的样子。看沐容恢复了低头阴脸不说话的样子,又续道,“我……我我觉得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知道实情一定……装不出来,所以就……”
沐容眼睛一翻:“你利用我!”
“不是……”贺兰世渊当即否认了,又觉得……好像……就是……
“你骗我就算了你还就是为了利用我这份担心是吧!”沐容越想越生气越喊声音越大,“你安得什么心呐!!!”
“小点声小点声……”贺兰世渊连忙摆手,于是沐容又恢复了低头阴脸不说话,他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朝上不是都不赞同立你为后么……才出此下策的……”
沐容咬牙冷笑:“你这‘下策’跟立后有什么关系啊!你一副快挂了的样子更没法立后了好么!”
贺兰世渊一怔:“……‘挂了’?”
“就是死了!!!”沐容郁闷,气成这个样子还得给他解释词意真是心里苦。
“对……对啊……是快‘挂了’……所以有遗愿比较容易满足……”贺兰世渊深吸一口气,“然后皇后立了、朕痊愈了,各位大人有本事再上奏章要求废后啊!”
“……”沐容念叨了一句“好无耻”继而没好气道,“嘁,我若是朝臣,必定要求废后!”
贺兰世渊远比她想的更无耻,口气淡淡地吐了四个字:“那我还病。”
“……”为什么有种熊孩子装病不去上学还屡试不爽的即视感。
堂堂天子这么没节操……
嗯?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讲理?毕竟“家事”被人堵来堵去觉得太窝火?
沐容忍不住地在心里替他寻理由了……
二人各自静默了一会儿,沐容忽地翻了翻眼,以“低头阴脸不吭声”的状态绕过他往外走。
贺兰世渊一下就慌了,继续拦她:“容容……”
她就继续往旁边绕。
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可算还是到了门口,他抵在门上一副“别想出去”的样子,沐容也不抬眼:“陛下再不让开,奴婢叫人了。”
这……这个自称怎么回事……
贺兰世渊听得浑身一哆嗦,又恐她当真叫人戳穿整个事情,只好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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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没再去侧殿睡,回了自己房里,躺在床上满脑子就三个字:“这混蛋!”
贺兰世渊坐在榻上,悔不当初、郁结于心……
一刀两断……
容容你别啊!
怎么就露馅了呢!大晚上的她为什么在门外听啊!
连称呼都变了……明显很生气……
前阵子还哭着说一定要嫁给他,这下好了……明天就该提出出宫嫁人了吧……
当今天子目下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人生寂寞如雪,心中了无生趣……
又着急又没辙地发愣到了早上……
门外开始有了些响动,贺兰世渊知是宫人们来了,于是扯了扯被子躺下,毫无精神地继续装病——要是沐容真的要跟他“一刀两断”,他就不装了……
爱谁谁……
满朝文武爱怎么骂他怎么骂他……
不管了……破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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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盥洗,而后躺回去。过了一会儿,宫人们端了早膳来放在榻边的一张小桌上——是给沐容的。
没人知道昨晚出了什么事,自然而然地等着沐容来给皇帝送早膳。贺兰世渊却没心思想自己的早膳了,满心都是一句话:容容你来吃啊!
干等了半刻,没来——除了他心慌以外,宫人们都觉得挺正常,往常这个时候沐容一般也没来。
贺兰世渊强压着心中的焦虑,说得平平静静:“沐容昨天回自己房里歇着了,没准今天又是随便吃些了事。你们去知会一声,早膳给她备好了,让她来成舒殿用。”
平静之下,内心的咆哮快赶上沐容了:派宫人去请了你在宫人面前给我个面子啊!!!你来吧!!!
两名宫娥浅浅一福,应了声“诺”便依言去了,贺兰世渊……紧张透了……
一刻后,她们回来了……
颌首禀道:“房门拴着,翁主似乎……还没起?”
贺兰世渊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又强作镇定,想了想问:“御膳房呢?”
两名宫娥便显了恍悟之色,其中一人道:“奴婢去找找。”
又一福身,一齐向后退着,退至门口方要转身出去。才转过身,抬眼一瞧,忙退到两旁让道:“翁主安。”
沐容手里端着早膳,见门口有人,顺势就递了过去:“帮我拿着……好沉。”
今天挑了个好看的粥碗,好看归好看……分量也重些。
宫娥接了过去,随着她一并往床榻的方向走,到了榻边,那宫娥下意识地抬了下眼,不禁面露疑惑。
一众反应很快的宫人以为出了什么事,也循着看过去,同样面露疑惑:陛下您愣什么神……和翁主就一晚上没见至于想成这样吗……
沐容黛眉轻挑看他,目光端然再告诉他:再惹我一次信不信我甩手就走?
其实现在想想还是生气,不说别的,就算知道他此计到底是为了她,她连日来的担心也实在很折磨心神。
然后知道是假的……
能不生气吗……
如常在榻边坐下,沐容扫了眼旁边给她备的那一桌早膳,眉眼一弯:“芸豆卷!”
“嗯……嗯!”贺兰世渊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快吃吧,不然都凉了。”
二人一同开始用膳,沐容只作察觉不到他的目光,闷头吃的专心。直到她一个芸豆卷吃下去了,贺兰世渊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喝了两口粥,遂挥了挥手:“都退下。”
众人皆施一礼,冯敬德神色别有深意:你们……慢慢聊……
沐容仍作不知,反正没打算主动搭理他。用筷子夹起下一枚芸豆卷,刚咬了一口,后腰被轻轻踢了踢:“……不生气了?”
沐容瞥他一眼,不理,喝粥。
皇帝锲而不舍可怜兮兮:“……容容。”
沐容又瞥他一眼,视线在他脸上定住,字正腔圆两个字:“神!烦!”
贺兰世渊蔫了,默了一会儿道:“……我不装了行么?”
要怎样都行啊!别一刀两断就行啊!!!
“不装了啊……”沐容喝了一口粥,又扭回头来看着他,“那把筷子放下。”
不装病了才不给你做早膳呢哼!
看样子是打算继续帮他了……
那就是不生气了……
至少不会一刀两断了……
贺兰世渊随即恢复“无耻本性”,轻轻一笑:“别急,等吃完这顿……”
愉快地夹起了盘子中一个小小的、白白的、看上去很像豆沙包之类的东西,咬了一口……
“……”脸都红了,接着……眼泪都出来了……
凉气不断在鼻腔间冲着,还有点辣……
泪眼婆娑地看向沐容:“容容……这是……”
这下沐容看着他的样子当真不生气了,心里完全是恶作剧得逞的兴奋,扑在榻上“哈哈哈哈”一阵狂笑,笑得丧心病狂。之后强忍住,端起那碟子道:“豆沙包,一碟五个,其中四个加了芥末,陛下努力挑正常的吧!good 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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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结同好也!”
如今是:“投我以骗局,报之以芥末,匪报也,互相调戏……也……”
让贺兰世渊胆战心惊了一夜外加给了他一盘芥末,沐容觉得这一局扯平了,心里舒坦了!
重新回到殿中的众宫人都很纳闷:陛下您用个早膳怎么还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翁主不是给您做早膳有些日子了嘛?!
贺兰世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被芥末呛的好么……容容你太坏了好么……居然还有后手啊!!!
什么五个豆沙包里四个有芥末!他挨个尝了一遍!明明就全有芥末!
而且她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他还不敢不尝……
这真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顿早膳……
直到吃午膳时都有阴影,下筷子下得犹犹豫豫,在一众宫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压力很大。沐容笑吟吟地看着他,自己悠哉哉地喝着一碗汤:反正经了早上那事……她现在跟他说这顿饭没问题他估计也不信,那就索性不解释了嘛!
于是明明是色香味俱全又营养均衡的一顿午餐……贺兰世渊又吃得无比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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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实情的沐容还得多想一件事:这些日子他其他的病状兴许是假的,但是那“晕厥”……可真不是装睡,若是装的也太考验演技了。每回晕过去都是当真无知无觉,有事还面色惨白甚至冒冷汗,这是怎么弄的?服药?那她就得问问那药对身体有害无害了。
她可不想他用身体健康给她换后位,相较而言她更希望他长寿……然后两个人一起携手奋斗再吐吐槽什么的过一辈子多好。
当然是不能问他了,想也知道他一定不会说实话。便去问了冯敬德,冯敬德这回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也难怪冯敬德心虚,“沐容急了会打人”这事儿那是有前科的,这回他还联合皇帝一起骗了她……她不敢得罪皇帝必然要找他算账啊!
当然,对于“她不敢得罪皇帝”这方面……冯敬德太天真了,皇帝已经被收拾完了,所以他现在反倒很安全……
“冯大人~~”沐容满脸堆笑,她想的是“这算机密吧,我得态度好点才能套出来”。
冯敬德则听得一哆嗦,满心都是“笑里藏刀笑里藏刀笑里藏刀”……
同样满脸堆笑:“翁主……”
沐容微正了正色:“大人……我有点事请教。”
冯敬德心虚满满,态度格外和蔼可亲:“翁主请说……”
沐容便又向前走了两步,冯敬德忍住了没扭头逃走,沐容在他耳边低低问道:“那个……陛下每次晕厥,可是用了药么?不知伤不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