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女人上厕所才喜欢搭伴儿。”
他说:“那我去了。憋半天了。”
浆汁儿从后座爬起来,问:“怎么停下来了?”
我说:“你接着睡。”
张回跑向了那几棵沙枣树。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调出了他打给父亲的那个电话号,重拨。
等了半天,传来三声“嘀嘀嘀”,然后就安静了。
我看了看手机,心里一紧——正巧到了这个地方,手机没信号了。
第11章 神秘的录像机
这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
浆汁儿已经精神了。
我和她下了车,站在了戈壁滩上。
无边的沙砾,浩浩荡荡的大风。
浆汁儿张开双臂,迎着风,闭上了眼睛。
我的鞋底感觉到了沙砾的硬度,我的肌肤感觉到了风的硬度。
浆汁儿说:“哎,周德东,你要是累了,我替你。”
我说:“我希望这是你最后叫我周德东。”
她说:“其实,我也喜欢周老大这个名字,你写书为什么要用周德东呢?”
我说:“飞橙也挺好,你为什么改成浆汁儿呢?”
她说:“飞橙其实是我姐的名字。她死了,我妈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犯病的时候就叫我飞橙。”
我说:“对不起。”
她说:“没事儿,过去快一年了,我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我说:“你会开车?”
她说:“我有驾照啊!”
我说:“这个地方没有警察,有没有驾照不重要,问题是你会开吗?”
她不屑地说:“一马平川,猪都会开!”
我说:“那好,等我累了,你来。再对你说一遍,从此叫我周老大。”
她说:“这样吧,有人的时候我叫你周老大,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周德东。”
我无奈地笑了:“你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
她说:“我就喜欢搅事儿。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换车。”
张回远远地走回来。
我小声说:“我提醒你一下,不要扩散——警惕点这个张回。”
她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我说:“他没有身份证,说不定是个在逃的杀人犯。”
她说:“如果他真有问题,你就杀了他,罗布泊多一具尸骨,没人注意。我给你递刀子。”
我转头看了看她。
前面的车已经走远。
对讲机响了。
我上车接起来,是魏早,他说:“周老大,什么情况?”
我说:“没情况,立刻跟上。”
浆汁儿和张回也上了车。
张回继续坐在副驾上。
张回说:“周老大,你不去了?”
我说:“解决了。”
开动。
很快,我们就追上了前面的车。
其实,根本看不见车,只是冲天的尘土。
戈壁滩没什么景致,大家心急火燎地赶路,好像到了罗布泊就有了景致。其实想一想,那片盐壳之地比戈壁滩更单调。
不过,大家依然兴致勃勃地朝前冲。
这多像人生。
我回头说:“浆汁儿,要不然你来试试?”
她说:“好哇。”
我停下车,和浆汁儿换了位子。
她去年拿到驾照,再没动过车,只是掌握操作步骤,极不熟练。她挂档起步的时候,一下灭火了。
我说:“你把挎包摘下来,放在后座上。”
她说:“不用。”
打着火之后,她再次挂档,加大油门,车一下窜了出去。
茫茫戈壁滩,她想撞人都找不着,由她去吧。
我说:“浆汁儿,你跟着前面那辆车,它快你也快,它慢你也慢,别朝相反方向开就行了。”
她说:“别啰嗦了,我交规考的是100分!”
我说:“真幽默。”
然后,我在后座躺下来,打算睡一会儿。
我的车密封极好,到了戈壁滩却不灵了,大风无孔不入,后座上已经有了一层沙土,我的鼻孔很不舒服。
车颠颠晃晃,我迷迷瞪瞪地进入了一个故事。我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好像在做梦,又好像在构思——
前面的车遇到了一片辽阔的水域,把路挡住了,车队全部停下来。
我们这辆车追上来,大家只看见张回下来了。
一个人问:“你们车上不是三个人吗?他俩呢?”
张回说:“他俩回去了。”
一个人问:“回去了?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啊!”
张回说:“我哪知道!一个小时前,他俩下了车,朝回走了。”
大家不再关心我和浆汁儿的事儿,继续讨论那片水怎么过。
其实,这个逃犯对我和浆汁儿下了毒手。好像我在他的胸前看到了烙痕,是个蓝色的“囚”字。他凶相毕露了。
我的小腹被扎了一刀。
浆汁儿被割了脖子,她一边流血一边看着我哭。
接着,我们被张回拖到车下,埋在了沙子里。
我们都没死,离大家只有半里远,听得见他们说话。
那沙子不坚实,我们在缓缓下沉。
我很着急,现在我们的上面是个沙堆,随着我们下沉,沙堆越来越小,眼看就平了。沙堆平了之后,其他人更看不到我们了。
我挣扎着往出爬。
我还记得,我写《藏在你生活中的365种致命危险》时,有一则是针对流沙的:不要站立,要摆成“大”字趴着,尽量扩大身体与流沙的接触面积,慢慢爬到安全地带。
可是,我和浆汁儿越陷越深……
整个车队对我和浆汁儿的处境一无所知,他们竟然从水面上开了过去,越来越远……
我一下就醒了,迅速坐起来。
张回扭头看了看我,又把脑袋转向了车窗外。
浆汁儿已经开得挺熟练了,并且打开了音乐,又是朱哲琴。
我抓起对讲机,对前面的白欣欣说:“白欣欣,你们慢点儿,让我们走在你前头。”
张回再次回头看了看我。
我看都不看他。
我唯一不信任的人是张回,我和浆汁儿跟他走在最后,要是真出什么事儿,前面的人毫无察觉。
张回自称他的背包丢了,但是他还有一只斜挎的军绿色书包,一直不离身,鬼知道那里装着什么。
我们买的那把刀放在白欣欣的房车上。
白欣欣有些抵触地说:“用不着跟我打招呼,油门在你脚底下,超啊。”
我放下对讲机,对浆汁儿说:“超过去。”
浆汁儿很自信地加大了油门,很快就冲到了白欣欣那辆房车的前面。
我回头看了看,透过沙土,白欣欣一边开车一边跟衣舞聊着什么,兴致很高。衣舞透过沙土朝我的车看过来。白欣欣的车厢伸出一个大大的“额头”,压在驾驶室之上,那是车厢的储物空间,看起来很滑稽。
又开出了大约一个钟头,魏早的车停下来,后面的车依次停下来。
浆汁儿停车时又出了问题,差点撞到孟小帅那辆车的车尾上。孟小帅开的是粉色悍马,车尾贴着:如果你碰我屁屁,我不喊非礼,只要财礼。
我下了车,走向魏早的车。
旁边是个干涸的古河床,岸上是连绵的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