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死的时候,应该会有球迷来参加葬礼的吧。”患癌症几年,奥尔已经逐渐看淡了死亡,提起跟死亡有关的话题甚至还能露出微笑:“毕竟我曾经为俱乐部带来了你。”
“父亲。”一直默不作声坐在病房沙发上的奥尔长子,同时也是这间医院外科医生的布鲁克·奥尔突然出声道:“癌症患者要想拥有长久的生命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乐观心态,您现在的病情控制的很稳定,只要不天天吵着要死了之类的话,再活上十年八年是没有问题的。”
看了儿子一眼,奥尔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是说,我很有可能看到慕尼黑1860再度崛起的那一天?”
布鲁克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看向了卡尔。
奥尔也看向卡尔。
从这父子二人的目光中,卡尔感受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
“我就知道您不会平白无故的把我叫来慕尼黑的。”摇了摇头,卡尔苦笑道:“是不是想让我再回到1860?”接下来,他把自己已经接受曼联邀请的事情说了。
奥尔看起来果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过于失望:“慕尼黑1860这几年一直徘徊在降级边缘,它对现在的你来说已经太小了,认真想想的话,的确是曼联那样的大俱乐部更适合你发展,也能让你更好的展现自己。其实我今天喊你过来,并不是为了让你重归1860做教练,而是——你想不想买下我手里的俱乐部股份,成为慕尼黑1860的大股东?”
顿了顿,奥尔又说:“我手里有大约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接着,他报出了一个远低于市场价格的数字。
饶是卡尔心理素质强大,也被这些话给惊到了。
他震惊的不仅仅是奥尔想要把慕尼黑1860的股份卖给他,而不是直接传给自己的儿子——维尔德莫泽死后,股份就是全由儿子小维尔德莫泽继承的——还有奥尔所说的价格,何止是便宜,简直就是低廉到不可思议了。
卡尔没有立即回答奥尔,而是看向了一边坐着的布鲁克·奥尔。
身穿白色医师袍的布鲁克却对他点了点头:“这是我和父亲共同商议后的决定,我对继承慕尼黑1860的股份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未来的目标是成为德国甚至全欧洲最好的外科医生,而且我业余时间已经在帮忙打理父亲的香肠厂了,足球?经营俱乐部?我既不感兴趣,也没有时间去做。”
奥尔接过儿子的话:“收起你那副不好意思占我便宜的表情吧,卡尔,忘记你前几年让我赚了多少钱了?我还是主席的时候,就曾经在你身上押宝,通过博彩公司和股市赚了不少,甚至让我香肠厂的生产经营规模都扩大了三倍,后来被维尔德莫泽从主席位置上赶了下来,虽然失去了不少投资的机会,但他操作的那些大额转会,我身为俱乐部第二股东也是拿了不少分红的,这么多年来其实我已经从你身上得到了很多了,现在就让我回报你一下吧,再说,我虽然是要将股份买给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求的。”
“您想让我做什么?”
“小维尔德莫泽像足了他的父亲,对怎么挖空俱乐部资产上极有天分,但在经营上却鼠目寸光,你成为了俱乐部第二大股东之后,会立刻赢得所有人的心的——无论是俱乐部里那些早已对支持维尔德莫泽家族心生后悔的墙头草,还是城中的球迷,我相信到时只要你放话说想做俱乐部主席,绝对能获得百分之九十九的支持率。唯一的反对票还是小维尔德莫泽本人投的。”
或许是在说话的同时进行脑补,奥尔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就算你不想立刻做主席也没关系,你股东的身份,和你的人气地位,完全可以让董事会里的大部分人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对小维尔德莫泽的决定进行干扰——如果他要做什么危害到俱乐部发展的事,阻止他,并且提出你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你会成功的。然后等过几十年以后,如果你不想、或者是精力已经不足够再完全执教一支球队了,卡尔,回来慕尼黑养老怎么样?俱乐部主席,绝对是一个适合雄心勃勃的老人发展的职位。”
卡尔最终同意了奥尔的提议,并告诉了对方一件事:“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已经开始秘密收购慕尼黑1860的股份了,不过我手里的股权不多,只有百分之五多一点。”
“太棒了!”奥尔惊喜道:“这简直是太棒了!你的股份再加上我的股份,和小维尔德莫泽也只差一点点了,以后你在董事会里的话语权会更多的!”
性质极好的奥尔拉着卡尔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天色变晚才放他离开。
婉拒了布鲁克共进晚餐的邀请后,卡尔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出租车上,他给门德斯打电话将了刚刚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我刚刚为你签下一份待遇极其丰厚的合同,你就准备把这几年的薪水全部花出去?这行为简直太败家了。”门德斯抱怨道:“不过,慕尼黑1860将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唔,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非常划算。在慕尼黑等着我,我马上飞过去。”
……
出租车路过安联球场。
安联球场竟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橡皮艇式的外壁绽放着美丽的蓝色。
“今天晚上有慕尼黑1860的比赛?”
司机不感兴趣的回答道:“是的,有一场和德丙球队翁特哈兴的友谊赛。”
和德丙球队?
卡尔心情有一点复杂:原来慕尼黑1860现在还延续着这种赛事么?
在夏休期里和低级别的地区球队进行友谊赛,并将门票收入全部赠给对方,是卡尔执教那几年里慕尼黑1860的传统。
当时还被媒体戏称为:“土豪俱乐部友情支援小球队发展。”
慕尼黑1860现在虽然已经不土豪了,但没想到这个传统却一直保存了下来。
还有狮队的同城死敌,拜仁慕尼黑也有这样的传统,并且他们比慕尼黑1860更早实行。
卡尔想了想,说:“把我送到球场附近吧。”
“你要去看比赛?”司机诧异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去,这比赛肯定没意思极了。”
司机的话让卡尔有点感兴趣:“你对足球不太感兴趣?还是说,你是拜仁的球迷?”
“我是慕尼黑1860的球迷。”司机耸了耸肩:“但是球队这几年伤透了我的心,自从奥斯顿先生走后,像我这样工作生活靠收听比赛和球队新闻寻找乐趣的球迷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我的意思是,虽然1860的历史不怎么样,我们不是皇马那种从上世纪就一直阔到现在的豪门,但是奥斯顿先生在的时候也是年年都有拿冠军啊,我们的野心早就被培养起来了,所以有点接受不了现在年年为保级而战的现实——就像是一个穷人,突然中了大奖有了几百万的身价,于是他天天吃法国大餐,把胃口彻底养刁了,这时候再让他失去所有的财产,每天只有冷硬的干面包吃,想想看,谁能忍受这样的落差呢?”
卡尔的心情也有一点沉重,他静默无言。
司机似乎也不怎么高兴,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里,他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出租车停在安联球场外的广场上,卡尔照着计费器上显示的价格付了钱。
当卡尔下车的时候,广场上的灯光透过车窗,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
“你!”司机通过车镜偶然一瞥,马上就震惊的大叫起来:“你是奥——!”
“嘘。”卡尔竖起食指在唇前:“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看一场比赛,所以帮个忙,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好么?”比赛即将开始,广场上有不少急着进场的球迷。
司机握紧手里的欧元,神色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卡尔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低调的快步走向售票窗口。
司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钱,表情十分纠结。
他是跟着去买一张票看比赛呢,还是马上回家,将这些意义重大的纸钞塞进相框里挂起来?
……
离开这座城市后,卡尔就再也没有现场看过一次慕尼黑1860的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