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由校回到京城后,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时节,整个京城白茫茫一片,肃穆却又潜伏着一丝生机。
但对于讨厌皇权政治,向往自由的士大夫官员们而言,他们可没感受到半丝的生机,皇帝陛下朱由校从离开京城开始的一系列举动让他们的心情坠入了冰点,只觉得寒冷刺骨,哪里体会得到恩情半点。
北宗孔门倒台,被南宗孔门所代,而南宗孔门继承的爵位却已经大打折扣,这毫不疑问的说明当今陛下是有意要降低儒门的作用。
到江南放逐上千文人雅士于苦寒之地,明着说是要淬炼其筋骨,磨练其意志,以备将来朝廷大用之,实则不过是压制文人的权益,进而控制整个江南的财政,为接下来的大张旗鼓的改革做一个试探。
而中都凤阳留守司和山东、陕西两个承宣布政使司的改革更是直接而具体的向他们展示着皇帝陛下要干什么。
但他们现在也只能偃旗息鼓,遍布全国的东缉事厂的番子,再加上驻扎在各处要津的各部禁卫军,都像是陛下的眼睛一般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堂堂巡按御史说斩就被斩,藩王想谋反,不到一夜就被突然云集的禁卫军攻破城池,而在第二日就落得个惨淡下场,甚至连带着其他藩王也跟着受牵连,但举目望天下,竟无一股势力可以阻止当今陛下。
而当今陛下在民间的威望却是越来越高,他们没想到最初不过是连载章回传奇故事和供文人墨客发牢骚的大明日报等这些报社们会在转眼间就夺走了他们文官集团的舆论导向优势,甚至还将他们的行政解释权也夺走了一部分。
现在他们这些当官几乎就真正的成了为陛下服务的工具了,甚至只是同其他工匠一样只是为当今陛下打工的人而已,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而且已经有些工匠的官衔品级和社会地位开始超过他们了。
对于顽固而又不可舍掉特权的一些士大夫们而言,这是一个没办法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改变。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宫里即将诞下一名皇子或公主的事,他们也一样是满怀期待。
在君王权力极大而又不可撼动时,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储君。
对于保皇党而言,这更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消息,很多大臣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表达了自己严重的关切之心,有直接上奏疏请安询问的,有暗地里向宫里的内侍打听消息的。
本来就开始斋戒的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已经住进了南京东庐山的观音寺,决定在剩下来的日子,更加严苛的清修,每日必三次在观音娘娘前祈福,还将自己所有的三十万银元家财尽数布发。
皇家工业公司的掌舵者即驸马都尉巩永固则更是直接成立了大明慈善总会,拿出一百万银元,给天下各府州县衙门的养济院都捐了钱。
远在陕西实行摊丁入亩新政的孙承宗,本是个稳重且从来不过问皇家私事的人,但他也居然也在今年腊月初上了一份奏疏询问皇嗣可安,且直接谏言当今陛下从新开启选秀,广纳民间良女以充实后宫。
不只是孙承宗,一大批的臣僚都开始上奏疏谏言朱由校广纳妃嫔,甚至包括一些理学名臣如刘宗周还有卢象升、袁可立的人,在他们看来,既然已被封为惠嫔的徐佛能怀孕,那就说明当今陛下在生殖方面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作为天子,就没有把宝押在一两个女人身上的必要,因为谁也不确定日后会不会有皇子夭折,所以越是关心朝政的大臣反而越是强烈的要求当今陛下再纳妃嫔,而作为保皇党核心成员的李明睿更是直接谏言当今陛下应充实后宫七十二妃。
钱谦益不甘其后,在奏疏上将这个数字变成了一百零马,朱由校知道后很是龙颜大怒了一番,骂这些大臣们是把自己彻底当成种马了,即便是自己铁打的身体也架不住如此多的女人,更何况自己也没那精力。
但有人的就有江湖,整整一个大明朝廷,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没有私心,没有替自己着想,或者可以这么说,其实大家都是在为自己着想,只是保皇党为自己着想的利益和皇帝陛下一致而已。
当今陛下秦淮河畔邂逅一魏氏女,还与其荒0淫数月,以至于耽搁了三月才回到京城的谣言不知是何时起开始在满京城流传,而再一联想到如今怀了龙子的那位也同样是出自于风月之所,如此一联想,不甘于去肯定这位铁血君王的反对者们开始将朱由校与贪恋美色的君王等同起来。
于是,也就有人为了邀名或是真的眼见蔽塞而上奏疏劝谏当今陛下洁身自好,裁撤宫女,勿恋美色,处置谄媚或靠献美人而邀宠的小人之臣,纳忠良以正朝纲。
大明的朝廷官员们总是存在着这么对立的矛盾体,一边是一些大臣们劝谏陛下要广纳妃嫔,以充后宫,保大明万年基业;一边是大臣们劝谏陛下要戒色戒贪,作为人君表率;而如果是只从表面看来,似乎前者是不顾国家利益的奸臣,而后者才是敢忤逆君王的忠良直臣。
后世观史者,若不根据当时之背景揣摩推测,也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仅仅是等到后世,即便是现在,如果这些奏疏传了出去,天下士民们只怕真的会简简单单的以为当今陛下的确是一好色之君了,所以朱由校听了是异常愤怒,他从天启七年以来,总共接触到的女子不超过五个,而纳入后宫的也不过一个,却又何时成了去民间强抢民女,害得百姓妻离子散的残暴君王了。
这是一个叫杜绎弘的御史上的奏疏上所详细写下来的,足足上千言,却没有一句说朱由校的好,倒将凭空想象和风闻之言全一股脑的写了上去。
“杜绎弘此人,可知道他的详细资料,是谁的门生?”朱由校在从王承恩手里得到这份奏疏后并没有当今摔东西,而是冷笑着问了一句,并将一堆谏言自己纳妃嫔和一堆谏言自己洁身自好的奏疏都放在了自己眼前。
朱由校不明白,自己都这么狠了,怎么还有不识抬举的敢触逆自己,你要说像海瑞那样骂的有理有据,哪怕是也骂自己天启天启,家家乞讨,自己也能忍,哪怕是把唾到自己面自己也能忍让其自干。但一个个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来说事,这让朱由校着实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