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瓦边的风雨桥横亘在流水淙淙的河谷间,朱由校垂手而立在桥栏边,而宁嫔箩箬与柳如是则在桥的另一边,看着鸳鸯戏水,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她们此时不敢过去打扰朱由校,司礼监掌印王承恩刚送来一沓急报,需要朱由校立即批示,因而朱由校便只得趁着见这些贵州土司的空挡处理一些朝廷急务。
这也是上位者的无奈,即便是出行在外,也不能如普通人一般全身心的投入游山玩水之中,然后带着一身疲惫回家直接睡个懒觉。
而自己还得随时随地为整个帝国掌舵,有时候只要耽误一点,几天内便能堆积一大堆的事。
箩箬家在广西,她已经私底下询问过阁老李明睿,巡视完贵州后便会进入广西境内,去桂林和梧州,顺道陛下会陪着她去见见其娘家人。
箩箬一想到当今九五之尊会和自己一起省亲,而自己还是以嫔妃之尊衣锦还乡,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去想象这样会给自己的乡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同时,箩箬也没想到当今陛下会赐予如此大的恩德,她本以为以自己瑶家人的身份会很难在后宫之中有出头之日,而如今自己还能单独陪着陛下巡视天下,这等殊荣自是她以前想也没敢想的。
但也正因为对朱由校的感激与敬服,使得她现在越发的谨慎小心,深怕弄错了半点,有丝毫让当今陛下不如意。
所以,她现在宁愿在桥这头,也不敢去问问朱由校为何时而皱眉时而眉开眼笑,深怕因此招得个后宫干政的骂名。
柳如是倒是时不时看看朱由校这边,手里不时摘下一颗野果往朱由校这边一丢,而朱由校却是全然不知的继续和李明睿说话。
不过,就在这时候,风雨桥外却忽然下起了大雨,细密的雨丝将整个山腰都湮没了一般,朱由校这时候也才抬起了头,问着凯里知府宗荣:“你前去看看,这些土司们还来不来。”
凯里知府宗荣应了一句就忙朝风雨桥桥头走来,正要从一衙役手里接过油伞出去瞧瞧时,却见这些凯里附近的生番土司们已经赶了来,且都很着急的往这边赶。
宗荣见此忙不迭地跑了回来向朱由校回禀了此事,而朱由校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后就没再和李明睿、王承恩二人商议政事,而是坐正了身子,双腿往两边一开,李明睿会意后就朝刘宾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刘宾就出来挥了挥手,俄然就是两路第五军的战士神出鬼没一般突然出现在风雨桥桥头两侧的路上,任凭雨水冲刷而下,一个个仍然是巍然不动,手中火枪则直接上了刺刀,大喝一声就平端在手。
这些来拜见朱由校的贵州土司们此时看见朝廷这些军队犹如雕塑般军纪严整合时倒也产生了不少的震撼,虽然心里仍然不认为在山林间这些朝廷军队能否真能对付得了自己那些比猴子灵活的寨兵,但此刻也不敢有半点不敬之意。
朱由校抬头一看,就见四五个头上插着鸡毛或者羽毛,头部缠着花纹抹布,穿着俏丽香艳花衣的大土司头领走了过来。
这些土司头领也同样打量着这位皇帝陛下,他们这些土司多年以来就相当于是一个独立小国,官府势力管不到他们,而他们也并不太把官府的势力看在眼里,在他们的寨内,他们就是皇帝,有自己的一套统治规则。
而且,他们也很少跟官府交流,故步自封,夜郎自大,虽不至于如鞑子一般时常对边境汉人烧杀劫掠,但也会在各土司内部之间或与汉人直接争夺利益。
他们之所以奉大明为主,一来是因为要依靠大明获得政治上的正统性,二来是避免其他土司联合朝廷以造反的意图自立为国的名义兼并自己。
朱由校如今年岁渐长,锐气之余多添了一丝帝王的沉稳气度,但也更为熟稔的表现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这些土司见了虽不至于纳头就拜,但也不敢十分倨傲。
贵州土司本以水西安氏、播州杨氏、水东宋氏、思州田氏四大土司为主,但因为万历年间播州杨应龙叛乱而水西土司的安邦彦也相从的缘故,使得后来播州杨氏几乎不复存在,水西安氏势力也大为减少,而思州田氏早在永乐年间就被改土归流,因而盘水龙氏倒是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盘水土司龙应鳞贼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朱由校,很是狡黠地笑着说道:“听闻皇帝陛下来此,我等便过来见见,如今一看,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气度就是不凡。”
龙应鳞等并不知道此刻的大明已经占了西伯利亚和控制了南洋,国力空前鼎盛,他所知道的只是万历年间杨应龙的那一场叛乱,虽然朝廷花了不少钱把叛乱最终还是平定了下来,但也让他看见了当今朝廷的腐朽,要不然一个小小的播州杨氏也不会席卷整个川贵,使得重庆都受到波及。
因而,龙应鳞在意思性的奉承了朱由校一句后就开始夸耀其自己的势力来,说道:“陛下春秋鼎盛,正是开边扩土,张扬国威之时,我盘水龙氏十万精锐愿为陛下开辟南疆,并水西十三寨献于陛下。”
龙应鳞刻意把自己的势力夸大说成十万兵,就是要让朱由校知道自己的实力,并准予自己吞并水西安氏,进而成为贵州最大的土司。
而水西安氏反叛过大明,在他看来,大明皇帝陛下朱由校应该支持自己吞并水西安氏,即便不支持也应该忌惮自己的势力而不得不支持。
朱由校一直没有说话,他等着这些土司都目的和需求都表达出来,他才说话,此时的他依旧是笑而不语,只是随口问道:“你是?”
“盘水土司龙应鳞”,龙应鳞笑着回了一句后,朱由校便点了点头,在来贵州之前,他已得知这贵州现在最大的土司就是这盘水龙氏,隐约有压过水东宋氏之趋势,而且也很不安分,多次利用麾下蛮兵擅杀他族族人并掠夺他族财产,猖狂至极。
但因朝廷近些年来无暇西顾,因而便使得这盘水土司越发的狂妄自大,自以为在整个贵州唯他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