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当晚,男人就借口喝多了酒,睡在了客房里,而她则脱下了新娘的衣裳,为这个家洗手做羹汤。
在一家人吃着喝着并嫌弃着她的手艺时,她又饿着肚子为每个人烧好了洗澡水,为每个人铺床放被,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讨好他们,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那时她还不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秦小悠就正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奴隶,她彻底地失去了她的自由。
那个平时贴身跟着她服侍的保姆,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在家里的时候,保姆只需要端着茶杯,监视着她干活就行了。
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一家子对秦小悠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呢,衣食住行无一不尽善尽美,秦小悠却知道,他们只是为了等待十年的一个期限。
结婚十年还不能生育,对于只有独子的他们,就有了足够的离婚理由,总不能让自家这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吧?
而秦小悠却无力为自已辩解,她是不能怀孕吗?她是没办法怀孕!除了当初爬床的那一晚,她和丈夫再没有同过床。
她一个女人如果能自已怀上孩子,那才是奇了怪了,可对于这样的现状,秦小悠却是无能为力的。
男人嫌弃她她知道,但她以为时间久了,只要自已努力地做出弥补,努力地对他好,生活总是会有希望的,但她想岔了。
男人不但固执,而且坚定,当初被秦小悠胁迫,被他视为人生的奇耻大辱,时间不但没有让这份耻辱变淡,反而越加的深刻。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还是很自律的,如果不是他不肯出现私生子这样的丑闻,他的孩子怕是都能有一打了。
起码秦小悠知情的女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但秦小悠没有去闹过,她知道自已没那个资格。
她的心里是有愧疚的,所以把不闹当成弥补,就冲着男人没有跟他家里人一起虐打她,没有当面羞辱过她,她就想要努力配合他。
哪怕是每天装成开心的模样出去潇洒地逛街、消费,她也是愿意的,只是,她的成全被那一家人当成了软弱。
秦小悠的消费里,并没有她自已的花销,都是家里其他人的需要,秦小悠只是拿着单子去帮别人刷卡而已。
她并没有资格为自已添置物品,精致的包里,那些卡都是为了摆着好看的,没有一张她能够做主。
哪怕是生理期需要的东西,也得保姆为她签单了才可以购买,曾经有一次保姆请假,她竟然只好用家里储存的卫生纸应付。
秦小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和饰品,都是家里人为她准备好的,都有账可查,别说弄丢弄坏了首饰,哪怕是衣裳被刮起了一根丝,都是不得了的。
无论弄坏了什么,秦小悠都会用繁重的体力劳动,再加上无数的巴掌和虐打来偿还,是的,她会挨巴掌!
这一家人打她巴掌,不是为了伤到她的脸,而是为了毁掉她的尊严,没有人比秦小悠更能理解,每天被人扇巴掌的那种感受。
像是脸皮被人撕下来踩在脚下,完全没有半点尊严可言,而扇完了巴掌,不管她愿不愿意,保姆都会帮她冰敷、热敷、滚鸡蛋。
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关心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她的脸上留不下痕迹,出门的时候能够依旧的光鲜靓丽、光彩照人。
每当这个时候,面对着保姆略带同情的眼光,秦小悠都会羞臊得无地自容,因为那眼光里有同情,也有鄙视。
自已走错了路,却已经没办法回头了!虚荣让她毁了自已一辈子。
第六章 完全不是负担
不过,这十年她所受到的遭遇,已经足够偿还她的所有过错了,希望她的离开,能够还给男人自由,她知道,自已渴望的自由,男人也同样渴望。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绝不再犯这样的傻,把自已关进外表华美的牢笼里,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
“呼……”秦小悠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原来,自已自以为是的逼迫,弄丢的是两个人的幸福,甚至是两个家庭的幸福。
幸好,自已早早的走了,留给了那一家人重获自由的机会,也同时让自已得到了一次重生,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小悠,你还疼得厉害吗?”扶着秦小悠的孟琳琳,却不知道秦小悠长出的这口气,是因为终于摆脱了那一世的纠缠,还当她疼得狠了呢。
“噢,我好多了,琳琳你别担心。”秦小悠拍了拍孟琳琳的手,仰脸朝向天空,露出了一个灿烂明媚的笑颜。
天怎么那么蓝呢,蓝得像冰山脚下的一汪湖水,心怎么能如此的愉悦,像是要蹦出胸口,跳一段绝美的舞蹈。
这种欢悦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秦小悠用拳头用力地击打了一下胸口,能得上天眷顾,重新活过一次,她再也不想活回从前的样子,她要活出一份恬淡从容。
孟琳琳和富安阳却只当她是疼大发了,反应有点不正常,也不再多说,赶紧扶着人走出了校门,校门的对面就是公车站点,三人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八三年的大巴车,款式还是那种格外老旧的样式,却让秦小悠莫名的亲切,她是真的回来的,不是做梦。
靠在车窗边,感受着吹进来的暖风,她整个人都是欣喜的,要不是身边有两个担心着她的电灯泡,她恐怕都要笑出声来了。
车子大概开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开到了自家村口,记得当时妈妈还庆幸,村头有个站点,能让女儿不用换车就直达学校。
“行了,我这都到家了,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你们两个就回去吧,别再耽误了放学。”下了车的秦小悠,就不让这两人再送了。
富安阳却坚持着要把人送回家,站点离秦小悠家已经不远了,送病人哪有不把人送进家门,交给家长的道理呢。
孟琳琳也是一样的想法,老师既然派她和富安阳送秦小悠回来,自然是要见过了秦小悠的家长才算数的。
没办法,秦小悠最后只好选择投降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富安阳没撒谎,他跟自已真是一个村的,怪不得他知道自已家的住址呢。
可见自已上辈子对这个村子有多忽略,连同桌跟自已是一个村子出来的都不知道,刚才听富安阳跟老师那么说,只当他是找借口呢。
想想上辈子,打从上了初中开始,秦小悠就努力地让自已远离这个村子的一切,好像自已离它近了,就会沾上土气似的。
现在看到身边的富安阳,秦小悠才知道,自已到底错过了多少淳朴的关心和简单的友谊,好在,她有了弥补的机会。
怀揣着兴奋,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一扇对开的栅栏门前,刚一伸手推开,院里就响起一声惊呼,“小悠……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一个年轻的妇人几乎瞬间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秦小悠的手,“学校放假了吗?书包呢,怎么没把书包背回来?”
似乎感觉出了不对,年轻的妇人有些急了,拉着秦小悠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一通打量,“悠儿,你这是咋啦,伤着哪儿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完全听不到来人一迭声的询问,秦小悠只是死命地抓住对方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不肯离开,然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妈,妈……”
年轻的妇人正是秦小悠的妈妈,此时的小悠妈妈,还只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眼角几乎没有什么皱纹,脸上也只是淡有风霜。
想着自已在临终之时,看到妈妈守在病床前的样子,满头灰白的头发,一脸的憔悴沧桑,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
以及在自已临合上眼时,那双眼里掉落的一滴泪,那个画面,是刻进了秦小悠心底的疼痛,她再也不想……
再也不想让它重现了,这辈子,她要尽自已所能,让妈妈和爸爸开开心心的活一辈子,再也不为自已掉眼泪。
“悠儿……悠儿……”妈妈轻抚着女儿的背,“你这是咋啦?咋还哭上了,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去找他。”
听到妈妈的这句话,哭得稀哩哗啦的秦小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妈妈总是这样,总是无条件的护着自已,给了自已最为纯粹的爱。
当初的自已,却从没把这样的关爱放在心里,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重活了一回才知道,这样的关爱有多么的可贵。
“悠儿……这咋还哭上了?”一个男人的粗嗓大门,此刻也从院子外传进来,紧跟着来人就大步迈进了院子里。
“爸,你回来了。”扭头看到来人,秦小悠赶紧放开妈妈,几步迎了上去,把男人搂抱住。
男人身上硬梆梆的,可见是有个好身体,跟上辈子送别自已时的瘦削模样比起来,完全是判若两人。
此时的小悠爸爸,浑身上下充满着的活力和干劲儿,还有着让人心热的纯朴和憨厚,才是这个男人最该有的样子。
“悠儿……咋啦?谁欺负你了,爸去找他。”这话跟妈妈刚才的如出一辙,秦小悠忍不住再次喷笑了,笑得融化了自已眼里的泪。
“我没事,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你和妈了,想回来看看。”秦小悠抱着男人晃了晃,满是撒娇的小女儿态。
这样的女儿是很少见的,男人有点开心得脸红,一把就扔掉了手里的锄头,把女儿抱了起来。
虽然女儿已经十三岁了,抱在手上有些沉,但这样的程度对男人来说,完全不是负担。
第七章 父母的圆满
女儿已经有多久没跟自已这样撒娇了,抱着女儿,小悠爸爸的心里甜得像是拌了蜜,稠得化不开了。
“想我们了啊,真是乖宝儿,一会儿让你妈妈给做一桌子好吃的,我闺女肯定是馋你妈的手艺了,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对口啊?”
有了女儿,男人似乎再看不到别的,抱着女儿就直接进了屋,倒是秦小悠的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么忽略了女儿的同学,着实是不太好,抬手招呼着孟琳琳和富安阳,“安阳,还有小悠的这位同学,赶紧屋里坐吧。”
“阿姨给你们冲糖水去,这天还热着呢,正好井里冰着西瓜,自家种的,可甜了,我去给你们切。”
说着话,小悠妈妈就一左一右的拉起孟琳和富安阳,两人赶紧挣脱出来,摆着小手解释着,“阿姨,我们就不进去了,还得回学校呢。”
“不是放假了吗?怎么还回学校?”小悠妈妈有点意外,孟琳琳就嘴快的跟她讲了秦小悠因为肚子疼,请假回家的事实。
小悠妈妈立刻急了,转身就想要回屋去看女儿,却又怕慢待了女儿的同学,赶紧小跑着进屋拿了两个香瓜出来。
“呐,这是刚刚洗好的,你们俩拿着路上吃吧,既然要回学校,阿姨就不留你们了,谢谢你们送小悠回来啊!”
尽管孟琳琳和富安阳努力地拒绝着,但小悠妈妈还是把香瓜塞进了两人的手里,并推着两人出了院门。
等到上了大巴车,孟琳琳伸手掏钱买车票时,才发现自已的衣兜里多了两毛钱。
这不是自已的钱,自已的钱自已有数,孟琳琳知道自已兜里的钱都是一毛和一分、二分、五分的,这多出来的两毛钱,让她有点不安。
先拿自已的钱买了票,两人坐到了座位上,孟琳琳才用胳膊肘拐了富安阳一下,把钱拿给他看。
“呐,我在衣兜里发现的,应该是秦小悠妈妈刚才塞进我兜里的,怎么办?是明天还给秦小悠,还是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交给老师?”
富安阳愣了愣,他没想到秦家婶子竟然会塞了钱,车票才五分钱一张,这钱明显就是给多了。
“回去交给老师吧,既然是秦小悠妈妈给的钱,那我们就算是还给秦小悠,她也是不可能收的,你说是不是?”
孟琳琳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那我们回去就交给老师。”两人都没有半点把这钱收进自已兜里的想法,哪怕来回的路费都是自已掏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每家都不算富裕,就算是城里的双职工家庭,两个大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也不过就五、六十块钱。
像孟琳琳这样,每天兜里能揣上三、四毛的孩子,已经算是家里条件不错的了,富安阳在学校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也才三块钱而已,包括一天三顿饭呢。
两人揣着烫手的两毛钱,坐着大巴车回去学校暂且不提,只说此时的秦家,不顾秦小悠的反对,她被秦爸、秦妈硬按在了炕上。
“悠儿,赶紧搁炕上暖暖肚子,中午做饭的火还没熄呢,正热乎着,你同学说你肚子疼,烙烙能舒服点。”
小悠妈妈柳梦荷说着还伸手在女儿的肚子上揉了揉,“现在还疼不?要是还疼,就让你爸背你去村里医务所看看,别给耽搁了。”
听到老婆说女儿肚子疼,小悠爸爸秦大路也急了起来,“怎么就肚子疼了呢?是吃坏东西了吗?还是磕着碰着了?”
大男人急得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想要伸手去掀女儿的衣服,看看有没有淤青、破损什么的,伸了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女儿大了呢。
柳梦荷却是不管不顾的,听到丈夫问女儿伤没伤着,已经出手要掀衣服了,秦小悠赶紧一把把衣襟揪住了,慌忙地喊着——
“妈,妈……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没肚子疼,我就是想你和爸了,想回来看看你们,真的,肚子没疼,妈……我想你了,很想你。”
看到女儿这话喊的中气十足的,确实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柳梦荷不禁又气又喜,气的是女儿竟然撒谎逃学,喜的是女儿竟然想自已了,让人担心的臭丫头!
柳梦荷之所以会因为女儿的一句‘想你’,就开心非常,是因为小悠自打上了十岁,就跟她不怎么亲了,甚至是有点躲着她的。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女儿大了好面子,家里的环境不好,又是住在农村的,女儿不愿意有这么土气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