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还是牢牢地攥着富安阳的一只手，看着他被抬上担架车，推进救护车里，戴上氧气罩……她一步不落地跟着。
事已至此，警方也只能派两人随同前往医院，毕竟还没有跟小姑娘做笔录呢，男孩子抢救过来之后，也得要第一时间进行询问。
剩下的人和警车就留下了，小卖店这边也得要问清情况，做好笔录，然后跟小姑娘那边的口供做对比。
秦小悠坐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条椅子上，脸上疼、头皮也疼，医生拉她去做检查，她却不肯去，她要在这里守着富安阳。
好心的护士给秦小悠拿了个冰袋过来，让她敷脸，她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捂着冰袋，一只手捏着空空的衣兜。
她现在身上没有钱，如果不是警方插手，富安阳的手术恐怕都做不成了，秦小悠的心里愧疚得不行。
想着刚才做过了b超之后，大夫说富安阳的脾脏破裂，虽然是轻度的，裂口小于零点五厘米，但也需要做手术，秦小悠真是吓着了。
“小姑娘，能告诉警察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一名年轻些的警察坐到了秦小悠的身边，尽量放低了声音，以免小姑娘被吓着。
沉思中的秦小悠还是被惊了一下，身子微微的一抖，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半晌才缓声答到，“……我叫秦小悠。”
没想到小姑娘能配合自已，年轻警察朝她笑了笑，想让她再放松点，“秦小悠？名字挺好听啊，那小悠能不能告诉叔叔，今年多大啦？”
警察尽量把问题问得和缓，以免引起小姑娘的逆反，“你还在上学吗？在哪个学校读书？家住在哪里？怎么想着出来卖冰棍的？”
冰棍箱子虽然被踹坏了，但做为证据，还是被警察收到了警车上，这名年轻的警察也是看到了的。
“我今年十三岁，在达盛一中念初一，我家住在恒山区小岭村，至于说出来卖冰棍，家里穷呗。”
警察的问话，秦小悠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警察，飞快的做着笔录。
年轻警察又试探着问到，“那你能不能跟叔叔说一说，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惹他们了吗？”
秦小悠皱了皱细长的眉毛，她真是不太想回忆当时的情景，可她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已不能任性。
富安阳还在抢救中，手术的结果是好是坏都还不知道，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网，秦小悠用力地攥了攥拳头。
“警察……叔叔……”这声‘叔叔’叫得有点艰难，毕竟她的芯子里，可是比年轻警察更大的年纪。
可为了能尽快地给富安阳报仇，秦小悠也顾不得了，她想要尽快抓到凶手，让凶手得到严惩。
当然，还有富安阳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什么的，都要着落在凶手身上，秦小悠就算是想逞能，此时的她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你说。”年轻警察很有耐心的样子，秦小悠才再次开口，“如果我说我知道凶手是谁，你们会不会去把他们抓起来？”
这话问得明显有些犹豫，因为秦小悠知道，赵安琪家里是有些背景的，不然在学校里也不会那么嚣张了。
两位警察都愣了愣，年轻警察飞快的开口问到，“你认得打你们的人？”秦小悠却是摇了摇头。
年轻的警察叔叔有点泄气，还以为直接就能拿到名单抓人了呢，“既然不认识，那你怎么又说自已知道凶手是谁？”
秦小悠瞪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含着蒙蒙的泪光，“我在小卖店的房头看到了我的一个同学，我跟她在学校里有点摩擦，所以我想，这些人八成是她找来的。”
“你肯定吗？”年轻警察紧跟着追问到，秦小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能肯定，但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吧，所以，我想十有八、九了。”
“他的名字？”年轻警察再不耽搁，不管这个猜测有几分把握，先查了再说，别耽误了时机，人跑走了可就难抓了。
“她叫赵安琪，是我在达盛一中的同班同学。”秦小悠很肯定，小卖店房头那个快速躲闪的身影，就是赵安琪。
“老曹，你在这里陪着他们俩，我先回派出所一趟。”那位年纪稍大些的警察点点头，“你去吧，这边放心交给我。”
年轻警察急匆匆地走了，老曹在长条椅上蹭了蹭，往秦小悠的身边靠近了一点，“小悠，里面做手术的男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秦小悠抬头看了看手术室的木门，那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个时候的手术室，还是笨重的木门，没有预告情况的应急灯，也没有透明敞亮的玻璃。
“富安阳也是我同学，他跟我是一个村的……”秦小悠把富安阳的情况跟老曹说了，说得很详细。
讲到了他家里的贫困，讲到了他的努力，讲到了他乐于助人的善良，更讲到了他受的无妄之灾。
“如果抓不到凶手，他家里是负担不起这笔医药费的，我们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万一……我们……该怎么办？”
是呀，如果抓不到凶手，我们又该怎么办？秦小悠眼里的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
贫穷，对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含义，上辈子她也穷，但她不缺吃穿，却一样死于病痛，说到底，她是死于亲情的贫穷。
这辈子，她不缺家人的关心，却又真正意义地贫穷了，缺吃少穿的，甚至……
第二十七章 手术很成功
甚至……贫穷还会影响到富安阳的生命和健康，如果自已手里有钱，她一定给富安阳做最好的治疗。
从来没有一刻，秦小悠这么希望自已是个有钱人，哪怕上辈子那么虚荣的她，也不曾如此深切地渴望过富有。
老曹做为一名有经历的警察，此时也沉默了，他跟过好多案子，因为贫穷引起的伤心和无奈，太多太多……
但职责还是要履行的，老曹劝了小姑娘几句，就跟她又详细地询问了那几个打人者的形容样貌，以及整个冲突的过程。
把每一句询问都认真地记录下来，老曹的心里也颇为沉重，听小姑娘的交待，这还真是一场飞来横祸。
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坚硬的木椅子，硌得秦小悠的屁.股都麻木了，走廊那端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跑步声。
“小悠，悠儿，你在哪儿呢？”还没等秦小悠回答，就听到有护士喝止到，“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找人请到护士办。”
秦小悠赶紧迎了过去，老曹紧跟在她身后，“妈，爸，我在这儿呢。”这时候，秦大路和柳梦荷也看到了自家女儿。
“小悠，快让妈看看。”秦妈妈猛跑几步抱住了女儿，看到女儿脸上的青紫红肿，眼泪是收也收不住，“疼吧？”
“妈，我不疼。”伸手把妈妈拉到自已身边，秦小悠朝妈妈身后的人打着招呼，“富伯伯、富大娘……”
秦小悠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把两家的大人找来了，她还想着等富安阳的情况确定了，再想办法通知家里人呢。
“小悠，我家安阳……安阳咋样了？”富安阳的妈妈就是个淳朴老实的农村妇女，此时急得眼泪汪汪，也只是小声地询问着。
“富安阳还在手术中，富伯伯、富大娘，你们先过来坐着，我们一起等结果。”秦小悠把妈妈和富大娘拉到长条椅上，让两人坐下。
柳梦荷抬手想摸摸女儿的脸，又怕她疼，只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咋就会这样呢？咋就被人打了呢？”
富安阳的妈妈却只是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撕扯得秦小悠的心都要碎了。
握紧富妈妈的手，“富大娘，你放心，他肯定会没事的，大夫跟我说了，伤口不是很大，这个手术不算复杂。”
老实的富妈妈只是压抑地啜泣着，富爸爸站在一边搓着手，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粗糙大手上的皲裂，看得秦小悠煞是难受。
“富大娘，你放心，警察已经去抓凶手了，我们要相信警察，很快就能把他们抓住的，恶有恶报，凶手定然不会逍遥法外。”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就算赵安琪家的背景强硬，警察拿他们没办法，她自已也会想办法，替富安阳报了这个仇的。
上辈子她什么都不敢反抗，是因为自已有错在先，这辈子她行得正坐得直，谁要是再敢欺到她的头上，就等着她的报复吧，决不会心软。
走廊里一时安静下来，天晚了，棚顶的灯被打开，闪着略带昏黄的光晕，有一只灯泡还在忽闪着，明明灭灭的。
秦小悠一时间有些庆幸，多亏他们是在城市里，这家医院也是整个城市里最好的，它的条件尚且如此……
如果他们此时是在家乡村子里的医务所，或者是在恒山区的小医院里，那样简陋和破败的环境，富安阳又会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这么想着，秦小悠的目光就紧紧地盯在了那两扇陈旧的木门上，门里，是她的希望，也是生的希望。
只是，门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小护士，没一会儿又再跑了回来，手上捧着两袋暗红色的血浆，秦小悠的心尖颤了颤。
“秦小悠……”走廊的另一端，有人喊了一声秦小悠的名字，秦小悠打了个激冷，随声望去，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
“警察叔叔——”她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去，眼里带着希冀，年轻的警察把冲过来的人扶住，带着点兴奋地微笑着，“人抓到了。”
“耶！”秦小悠狠狠地挥了下手臂，“全抓到了吗？”她其实是想直接问，赵安琪抓没抓到？
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把那个罔顾别人性命的丫头抓到，最好也让她尝尝，濒临死亡的滋味。
“都抓到了。”年轻的警察给了她肯定地回答，然后看了看手术室，“里面还没有消息吗？”
秦小悠摇了摇头，年轻警察轻叹了一声，又再看了看长条椅上坐着的几个大人，“家长都到了，那你方不方便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当然方便，除了放不下手术室里的富安阳，秦小悠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可不会给那些家伙寻找靠山的时间，立马判定了他们的罪行才好。
“方便，我去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跟你们过去。”秦小悠转身跑回去，跟四个大人叮嘱了一声，让他们就守在这里，她要跟着警察回派出所。
“我跟你一起去。”秦大路又怎么放心女儿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立马站起了身，语声坚定。
警方自然也是希望有个大人能出面的，毕竟秦小悠的年纪还太小，有个监护人陪着，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行，家长跟一个来吧。”秦大路拉起女儿的手，给了媳妇儿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警察走了。
那位曹姓的警察依然留下，他得等到富安阳的手术结束，柳梦荷见到有警察在，心里的惶恐惊惧也压下了许多。
只是秦小悠还没走出去几步呢，就听到身后手术室的门‘咣当’一下子被打开了，“哪位是富安阳的家属？”
秦小悠‘蹬蹬’地就跑了回来，“怎么样了？富安阳怎么样了？”她真怕自已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心跳已经完全乱了节奏。
“富安阳没事，手术很成功，现在需要家属帮忙，把病人挪到病房去。”护士朝着病房的方向扬了扬手，秦小悠却是直接腿软了。
第二十八章 何必当初呢
听到富安阳没事儿，秦小悠一边放下了紧绷的心，一边软了手脚，她刚刚的害怕可不是做样子的，她是真怕了。
“悠儿，你没事儿吧？”秦大路扶住女儿，有点担忧地问到，秦小悠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后怕。”
知道女儿没大事儿，秦大路才算是放了心，又再嘱咐了媳妇儿几句，才领着女儿重新跟上警察，离开了医院。
到了派出所，秦小悠已经知道了那名年轻的警察姓陆，叫陆小虎，虽然年纪尚轻，却是毕业于正规的警察大学。
所以别看他年纪轻，级别却是比一般的老警察还要高些，因为专业学的就是刑侦这一块，毕业后被分到派出所，自然而然地进了刑事科。
也是为什么正巧，由他来接了秦小悠的案子，主抓刑事啊，不是他来谁来，也因为年轻人的热血，才会这么快的抓到人。
一行人到了派出所，秦小悠就看到那三个打了自已和富安阳的年轻人，正戴着手铐蹲在墙角。
看到秦小悠跟着警察走进来，领头的那个年轻人下意为地往后缩了缩，目光跟着惊慌地闪了又闪。
他没想到秦小悠会伤得这么重，自已当时也没下多重手的啊！他当时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真没想要把人怎么样。
可眼前的小姑娘双颊都高高地肿起来了，颜色更是红淤青紫得一塌糊涂，他的心里也是直发颤。
对方的伤势越重，自已的罪行也就越大，这个他还是懂的，他哪想到她会这么不抗揍，一巴掌就给打成这样了。
他也不想想他一个大小伙子多大的手劲儿，秦小悠还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小丫头，那肉皮儿可不正嫩着呢。
“小悠，你过来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就是之前动手打你的人？”哪还用走过去，秦小悠直接就点头了。
“是的，警察叔叔，就是他们几个。”说着话，秦小悠还往四周扫描了一圈，没看到赵安琪，她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