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晚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那你先换衣服,我下去看看。”
“那恩人哥哥还回来吗?”
“嗯,回的。对了,你不用叫我恩人哥哥了,叫哥就可以。”
江岁晚起身,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毛团子,声音轻柔:“小七,小七,醒醒,吃饭了。”
雪白的毛团子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掌,睁开了一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睛。
“喵喵喵。”
耶耶耶!开饭了开饭了!
沈弃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互动,眼神黏在江岁晚起身后长身玉立的背影上。
江岁晚抱着它出去,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
沈弃面无表情的抓着江岁晚的衣服,淡淡的香味好像还萦绕在身边。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许久后,笑意漫上唇角,漂亮的眼睛月牙似的弯起来。
江岁晚,哥哥。
……
“宿主大大,那个小孩你要怎么处理啊?”
小七趴在江岁晚怀里,啃着一个酸酸甜甜的果脯。
“原本是打算送他去找他的家人的,但是……唉,算了,先过两天,等他伤好了再说吧。”
“宿主大大,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一个人家收养他。”
“嗯,这个想法倒是可行。”
客栈里人寥寥无几,江岁晚点了些吃的和小七一起吃了,上楼的时候带了些吃食上去。
沈弃坐在窗边桌子旁,看着缓步走上来的人。
江岁晚白衣墨发,雪色的狐裘上用银线绣着展翅欲飞的仙鹤。
他身姿修长挺拔,不笑时气质偏清冷,即使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出尘感。
“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清冷好听的声音紧随其后:“沈弃,收拾好的话我进来了?”
小七:“喵~”
沈弃面无表情的小脸瞬间挂上腼腆害羞的笑容
“好。”
江岁晚推门进来,看着在门口等他的小孩。
他小时候的衣服对沈弃来说还是有些大了,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越发显得人瘦弱可怜。
江岁晚把吃的放到桌上,说:“来,先吃饭。”
沈弃乖乖的坐到凳子上,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江岁晚把小七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把热气腾腾的粥端给他。
他解释:“这是山药鸡丝粥,你肠胃脆弱,暂时不适合吃其他东西。先吃这个养养胃。等好些了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谢哥哥。”沈弃道了谢,乖乖的接过粥吃起来。
温热香甜的粥滑入胃中,一向饱受摧残的胃变得暖洋洋的,温热的触感从口腔入腹又仿佛蒸腾扩散,使整个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
透过薄薄的雾气,沈弃看见江岁晚关切带笑的眼,像是幽林间深邃清透的湖。
沈弃眼眶忽然就有些湿润的红。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关切而温和的眼神看过他。
从来没有人在寒冷的冬夜温柔的为他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从来没有人温和的关心他,许诺带他去吃好吃的。
他的母亲恨他,视他为耻辱,面对他时只有憎恶的眼神和恶毒的殴打与咒骂。
他母亲说,他是她一生最大的败笔,可是既然恨他,那为什么又要生下他呢?他不理解。
他的族人忌惮他,所有人都避他如蛇蝎,恨不得杀死他。
他被放血割肉喂蛊,族里的人都说那是为了洗清他身上的罪孽放弃污浊的血液获得神的宽恕。
可是他有何罪呢?他不知道。
曾经救过他的李婆婆原本就是为了卖他换钱。
可是,他其实也值不了多少钱啊……
曾培把他当做取乐侮辱的狗,每天虐待折辱。
凭什么呢?就凭他贱命一条,无人庇佑,无人在乎吗?
连曾府中的杂役丫鬟都不把他当人看,合伙孤立欺负他。
明明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但是他们才不管这些,霸凌者才不会管受害者是什么感受。
……
凭什么别的孩子父母疼爱,顺遂平安。
而他费尽心思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苟且的偷生。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只想好好的平凡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命运从未眷顾过他,哪怕一次。
他叫沈弃,抛弃的弃。
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
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晚上,他的心脏却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像是高压之下承受不住的瓦片,裂纹丛生。
原来,被人关心呵护是这种感觉。
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难过……
到底是个孩子,即使早早体验过世间冷恶,也依旧会为陌生人的一点点善意所动容。
更何况,这是他尝尽百苦后第一次感受到善意与关怀。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挣脱眼眶落下。
“怎么哭了?”
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在他眼角抹了下。
小七:“喵喵喵?”
怎么了?
沈弃回过神来,看着江岁晚近在咫尺的脸,很平凡普通的一张脸,但是他却越看越觉得温暖和喜欢。
江岁晚关心的看着他,然后又拿出几颗糖递过去。
“好了,别难过了,吃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