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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公文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要垦荒种地!”钱闵语气愈发不耐,眉头紧锁着,将对冯之越的厌嫌,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哎哎…”冯之越连连应声。额头上又洇满了汗珠。他自是知道去垦荒,只凡事儿来找钱闵商量,早已经成了他惯常做的事儿了,这不才不管不顾地跑过来。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便是,一个犊子,也值得你这般惧怕他…”钱闵摇摇头,“再者说了,垦荒于你也是一件好事儿,到时候让各村的里长都配合些,年底田税你还能多收一波,成日里吆喝着没有油水捞,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你眼前了还不知道伸手接?”
  “是是…”冯之越自个儿闷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心里登时就宽松下来,脸上也见了笑,他被吴知县吓破了胆,生怕谢见君抓着什么把柄要发落了他。
  “行了,赶紧回去吧,让人瞧见你跑来这儿,成何体统!”钱闵着急赶他走,当下便冲他摆手。
  冯之越心头的大石头都落地了,眼下别提多轻快了,钱闵一发话,他乐颠颠地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等等…”钱闵将人叫住,“近些时间,别过来这边了。”祭祀在即,他可不想把谢见君的眸光招过来。
  “是…”冯之越应得爽快,心里已经琢磨上怎么让县里农户都去垦荒种地,好给他多交些银钱上来。
  ——
  约定的日子到了,四个县纷纷交上来本县中所丈量的荒地的亩数。
  谢见君大致扫过一遍,差不多便有了数。
  他和陆同知略一商谈,翌日,盖着知府官印的文书又分发了下去。
  此次推及全甘州的大面积垦荒,以农户们自愿为准,凡申领荒地者,前三年免田税五成,三年后准许买卖,且买地的价钱要远远低于良田。
  这公文一发,告示一贴,尚不知村里农户反应如何,城中人倒是先跃跃欲试,别看他们成日里生活在府城,但都并非是富绅豪商,过着大鱼大肉的奢靡日子,多数人还是勉强糊口,有一天算一天,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瓣花,
  开垦荒地,虽说是辛苦,但有了自己的田地,种些粮食出来,就不用整日担心粮价突然暴涨,吃不上饭的情况了。
  谢见君得知大伙儿意愿后,将申领荒地的条件放宽,现下正是他鼓励开荒的时候,自然想着别卡得那么严格。
  这一开放,早早就有民户登门。
  尽然皆是荒地,但地与地之间的质量,可有着天渊之别,有些碎石多,有些杂木多,这谁去的早,谁就能先挑。
  反正前三年又不要买地钱,种出来的粮食还能少交五成税,何乐而不为?
  一时之间,府衙门前热热闹闹。
  原以为村里农户亦能如此有兴致,七月中,谢见君带上云胡,着一身素朴的常服,假作成一对回村里探亲的小夫夫,摸去了村里。
  这回挑的地儿,是曲兰县的西井村。
  他并未提前知会冯之越,过来此处时,也特地绕开了进城的路,二人特地将马车停得远远的,徒步走进了村子。
  六月刚收完麦子,不过半月,又套种上了玉米、大豆等作物,所到之处,良田中一片绿油油。
  这套种完粮食,农户们便能短暂地歇口气了,故而,谢见君在村子里转悠了老些时候,也没见着几个下地之人。
  然他此行过来,不是要看良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
  算着日子,距离垦荒的告示贴下去,已有好多天,他想瞧瞧荒地的垦荒情况。
  “咱要不寻人先打听打听?”炎炎烈日下,云胡舔了舔干涉的唇瓣,试探着问道。他们初次来这儿,人生地不熟,单靠着自己找,指不定要找到猴年马月了。
  谢见君侧目瞧着小夫郎鼻尖儿都沁了汗,就将人拉到树荫下,搬来块平整的石头,让他坐下。
  “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微眯了眯眼,看清不远处有农户屋舍,便提步朝那边走去。
  走近听着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他轻扣了扣门扉,见着一身粗麻短打,浑身晒得黝黑的干瘦老汉出来,温声唤道:“大爷,我是去东井村探亲的,途径此处,想来跟您讨要一碗凉白开。”
  他晃了晃手里捏着的竹筒,示意自己没有骗人。
  那老汉瞧他是副生面孔,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原是有些戒备,闻之是探亲,又看他青衫装扮,想来是个读书人,方慢悠悠地扯开门栓,“进来吧,你在院中一坐,我去给你倒水。”
  谢见君微微躬身,道了句谢,双手递上盛水的竹筒。
  不多时,老汉端出满当当的一海碗,“你先喝些…“
  谢见君连忙接过大白瓷碗,又说了好几声谢后,凑近轻呷了一小口,这水看着清 ,喝起来却有些咸头。
  “看你一路过来汗透了衣裳,我往水里添了点盐巴。”老汉解释道,“祛暑解渴,不是啥害人的孬东西。”
  谢见君点点头,他以前也下地劳作过,自是晓得其中道理,只是如今这盐和糖都是紧俏东西,这老汉对他一个陌生人,倒也是舍得。
  他猛灌两口解了渴,趁机同老汉打听了两句开荒的事儿。
  “喏,就是村子西头的那片地。”老汉手指往西边一搭,“你从这儿出了门,一直往那边走,走上个两刻钟就到了,这会儿该是有人在那边忙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