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过年,城门口的守卫多了起来,连审查都变得严格,三人跟着队伍排了有些时候才进城,但好在时辰尚早,去荟萃楼时还有最后一间厢房。
满崽常来此处,店中小厮见着便谄笑着上前来引他进门,“谢小公子,还请您上二楼。”
走廊尽头正挨着两间厢房,打跟前经过时,他不经意往半掩的屋中瞄了一眼,当即脚步一顿。
“怎么了?”昌多察觉到异常,“是有认识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拽进一旁的空厢房里。
“是季同甫..”满崽手抵在唇边,轻声道:“可真晦气,大年下的,还能遇到这宵小之徒...”
昌多知道二人起过冲突,又晓得满崽瞧不上季同甫,遂劝说他道:“咱们今日来荟萃楼是为了吃饭,不兴被扫了兴致。”,说着,他招手将小厮唤来跟前,“上几道你们这大师傅的招牌菜,再送一壶热茶来。”
小厮不知所以,虽觉得奇怪,但碍于身份没敢发问,领了吩咐便小跑着出了门。
门一关,满崽便像是没了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就是他欺负人,还对季子彧出言不逊!”
“那你这是替他打抱不平?”昌多笑。
满崽一听,忙替自己辩解,“我看不过眼罢了,你尚且不知道我的性子?若他那般对你不敬,脑袋都要给他拧下来!”
他话音刚落,隔着一道墙,季同甫的声音从隔壁厢房传来,“他算什么?我爹是礼部尚书,晾他也不敢跟我作对...”
满崽翻了个白眼,“瞧把他给厉害的,这礼部尚书的名头就跟护身符似的,都赶上圣上御赐的黄马褂了,叫他如此嘚瑟...”
昌多连忙捂住他的嘴,“快些少说两句吧,主君千叮咛万嘱咐,这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小心被人抓着小辫子,捅到主君跟前去,可有你好果子吃?”
满崽识时务,立时不吭声了,适逢小厮送茶和吃食进来,他叨起一筷子笋丝,“咯吱咯吱”地大口嚼了起来。
季同甫还在逼逼赖赖,一听便知是喝大了酒,吐字都不甚清楚,那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就是不想听,浑话也直往耳朵里钻。
“季子彧?你说那个小杂种?”
满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色倏地垮了下来。
昌多暗道不好,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方才就不该让陆正明先行回府里。
“考个解元罢了,一样不得在我爹跟前夹着尾巴做人?笑话,不过一个妾室生的杂种,也配与我平起平坐....”季同甫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不晓得是谁劝了他两句,只听着奚奚索索的说话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砸到地上。
“我自是知道他师从于那谢见君,还用得着你提醒?”这回能听得出来,季同甫很是不悦,说话也逐渐刻薄,“区区一个户部左丞,仗着有几分圣上的偏宠,就敢在殿前口无遮拦,我爹可说了,迟早要让他栽个跟头,认清这朝中是谁说了算!”
这下子满崽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起身,就要往门外去,被昌多一把拦住。
听动静,隔壁厢房的人只多不会少,他们两个小哥儿如若要硬刚,怕是要吃亏,到时季同甫没教训得了,反而沾一身腥。
“都是蛇鼠一窝的家伙,以为自己读过几年书就了不得...嗝..”门一开一合,似是季同甫出来了,“别..别扶我...谁说我喝多了...嗝...我能走...”
满崽和昌多对视一眼,悄悄然地跟了上去。
“都怪季子彧那个小...小杂种...考个解元让我爹好一通夸赞...分明..嗝...分明老子现在也是举子身份...”季同甫溲解完从后院的茅房出来,扯着裤腰带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什么叫请那么多先生...入...入府都教不会我,人家只跟着一农家子学了数月,就有此...有此硕果...哎呦..”
他腿弯处一阵吃痛,“来、来人呐!”话刚喊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麻袋罩住了脑袋,“谁?是谁敢捆老子?知道我爹是谁吗?不要命了!”
他酒一下子醒了,扭动着被捆得结实的身子,拼命地挣扎起来。
铺天盖地的拳头落下,砸得他无处可躲。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季同甫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吃过这苦头,赶忙哆哆嗦嗦地告饶,“我家里有钱!我爹是礼部尚书,好汉您尽管开口,我立马叫我爹给您送钱来,只求、只求您饶我一命,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第243章
季同甫在荟萃楼被打的事儿, 只第二日便传得上京城中人尽皆知,照着往常季东林的脾性,不将荟萃楼翻个底儿朝天, 找到对他这宝贝儿子下黑手的人决不罢休, 可偏偏一连几日过去了, 整个季府都极其安静, 仿若那晚的事情未曾发生似的。
满崽虽出了口恶气, 但也担心自己此番冒冒失失的举动, 会给阿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在家安分地窝了几日,没听着什么动静,便借着除夕中午,谢见君在家里设宴, 宴请季晏礼和宋沅礼两家的时候,特地将刚进门就东张西望的季子彧拽去了一旁。
“你作何打听他的事儿?”季子彧望着眼前鬼鬼祟祟的小少年, 拧眉问道。
满崽下意识地躲闪开他的视线, 装出一副刚刚知情的模样, “我听了点传闻…他不是、他不是被人打了吗?”
“是被打了, 倒不很严重……”季子彧将敲去了硬壳的核桃,捧到他跟前,“不过被那位关在家里了,怕是会试前都不许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