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生开始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老头道:“为了正义,你可以大义灭亲,当众揭穿你师父,却想把功劳给你的师弟领,可惜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你的期望有所出入。”
韩长生:“……”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啊!
老头话锋一转,又道:“你竟能灭了影月门,更加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啊?”韩长生一惊,“什么?!”影月门不是让安元给灭的么,这老头的信息是不是有什么错误?
老头接着道:“我便故意在路上等你,是为考验你的心性。见到弱者相助,证明你足够善良。我故意在城外发难,但凡你有丁点邪念,大可在四周无人之处对我这无依无靠的老人家发难,但你非但没有,还始终秉持善念,好事做到底,这番胸怀,绝非凡类。进城之后,我再度发难,让人在众人面前下了面子,你若脾气不够沉稳,甩手离去,只怕会叫我有些失望,但你并没有,还以怨报德,将我送至医馆看病,做事有头有尾,你无论品行还是心性,都叫人不得不服气。”
韩长生嘴角直抽抽:“我说你不会……”
老头笑道:“我再次挑战你的底线,布下局在众人面前冤枉你,你一定十分生气吧?要知道,我们虽自诩武林正道,但并非当真人人有正义之心,人在高位上,难免惹来小人嫉恨陷害。你沉着冷静,解开误会,若仅是如此,也不过勉强能通过考验,最让我觉得满意的,是你的霸气!”
老头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韩长生的嘴半张着,愣是插不上话。
“那陆弘化品性虽然也是出众,但身为武林盟主,他缺的就是你这份霸气。所以武林盟在他手中平平稳稳,却难有建树。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才想退位让贤。你被人冤枉陷害,光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小人太多,防不慎防。唯有你有这份霸气,让那些对你眼红不满的小人真有本事就来打倒你,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就不能撼动你分毫。你追我至此,可见你也绝非一味忍让之辈。你一再给我惊喜,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
“所以说,”韩长生快抓狂了,“你到底是谁啊?!”
老头从身上卸下一把雪白的匕首,笑盈盈道:“你可认得这个?”
韩长生不解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此物并非铁器,像是动物齿臼制成,看光泽也知十分锋利坚韧,只怕还远胜铁器。能够制成匕首的动物牙齿……是虎牙?
老头道:“当年我降服北山猛虎,骑猛虎出山,拔其齿臼,制成这把匕首。原先送给我的继任者,但陆弘化那小子很有自知之明,不敢要此物。你那师弟皇甫其实也不错,不过跟你一比,还是逊色了不少,可惜了。今日,我便把它送给你了。”
韩长生狂吸冷气。北山猛虎……虎牙匕首……直呼陆弘化的名字……继任者……这老头子是北虎老人!!!
当日在武林大会闭幕之时,陆弘化立下要求,得到北虎老人、酒仙风来人和花月娘三人的信物,方有资格继任武林盟主。韩长生此来本想先从酒仙风来人身上下手,毕竟此人长居酒仙谷,而且只要打赢他就能得到信物,是最容易得手的,没想到酒仙谷还没到,居然先碰到了北虎老人!
所以说刚才的那出闹剧……是北虎老人为了自己专门下的套?妈了个巴子,这下搞大了,他明明是想让安元出头的,怎么兜兜转转又兜到了自己头上?!
北虎老人握着匕首向韩长生伸出手,韩长生迟疑着并未立刻上前。这把虎牙匕首应该就是陆弘化所说的信物了吧?如果收下这把匕首,把它偷偷交给安元,再想办法让安元得到另外两件信物,好像也行得通?
韩长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上来,伸手去接那把匕首。他的手刚碰到匕首,北湖老虎突然伸出右手在他的胳膊上用力拍了一下。
“唉哟!”韩长生拿过匕首,捂住自己被拍的胳膊。老头子手上有什么东西,怎么拍着那么刺痛,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
老头哈哈大笑:“很好。虎牙匕首已经送你,你回去吧,我还要去找其他人。毕竟候选人不是只有你一个,我还要看看有没有别人能通过我的考验。不过说句实在话,你小子实在出众,只怕没人能够比你表现的更好。过了我这关,还有风来人和花月娘,我相信他们那关你一定能够轻松度过。”
韩长生呵呵干笑了两声。开玩笑,以后他绝对缩起尾巴做人,才不要在酒仙风来人和花月娘面前出头了好不好!
北虎老人大叫一声“去也!”,转身跳进一条长巷,片刻后就跑得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和xiaoxiao的地雷
☆、第九十八章
韩长生回到驿站之时,人群已经散了,安元还站在原地默默地等他。韩长生走到他身边,道:“马也没买到,我们今晚还是现在城里歇一晚,明天再出发吧。”
安元点了点头,跟他往客栈的方向走,问道:“你追上那老人家了吗?”
韩长生心虚摇头:“他的轻功太好,我没能追上。”
安元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他认识你吗?”
韩长生立刻否认:“不认识!”
安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你真的是……”
韩长生简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怎么可能!当然不!不可能的!开玩笑啊!”
安元怔住。
韩长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干笑两声,闭嘴了。
两人到客栈找了房间住下,安远问道:“那老头既然有心找麻烦,他还会再找来吗?”
韩长生舔舔嘴唇,干巴巴地解释道:“有了方才的事,好多人在找他,他应该不会再找来了。”
安元心里还是觉得困惑,他看得出韩长生一定有什么瞒着他,但是韩长生不愿说,他也问不出,就只能叹一口气。
晚上韩长生躺下睡了,他睡得很轻,突然听见身边有动静,转瞬就清醒过来,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屋中被点了昏暗的烛火,安元坐在他的床边,正看着他。
韩长生忍住了没有动,继续装睡,只通过眼睛微睁开的那条缝偷看安元。烛火昏暗,安元并没有发现韩长生已经醒了。
突然,安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韩长生的耳后。韩长生心中一惊,当安元的时候快碰到他的时候,他假装在睡梦中啧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将脸面向床里。
安元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之后收回去了。
韩长生背对着安元,他看不见安元脸上的表情,只听得扑通扑通的声音,却不知究竟是安元的心跳,还是从自己胸膛里传出来的,震得耳膜都有些发疼。
“你到底……”安元轻声道,“是什么人?”
韩长生强忍住了咽唾沫的冲动,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长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安元出去了。
翌日一早,客栈外面多了两匹骏马,客栈的掌柜说,是一个老人家送来的,指定将这两匹马送给韩长生和安元。
安元惊诧地看了韩长生一眼道:“老人家送的马?难道是昨天那个老人?”
韩长生看看天看看自己的脚尖:“哈哈,真没准呢,也许是昨天那老头问心有愧,送咱们两匹马作为赔罪。反正马也有了,咱们赶早出发吧。”
人也走到这儿了,马也有了,再没有回头的道理,两人收拾停当,就骑马朝着酒仙谷的方向跑去。
酒仙谷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他们当天下午,就到了酒仙谷左近。韩长生原以为陆弘化在武林大会上说的话传开,酒仙谷必然是无比热闹的,不管是真的高手还是三脚猫都会来凑一脚试试运气,所以酒仙谷应该人满为患,打个架还要排队。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酒仙谷附近有人,但人并不很多。韩长生和安元到的时候,正瞧见三个人垂头丧气地离开,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人了。
“咦。”韩长生不禁稀奇。难不成来找酒仙风来人挑战的人竟不多么?
事实上,这事儿也是韩长生与安元有所不知了。陆弘化定下的规矩,看似简单,人人皆可尝试,但却绝不是当真那么简单的事,只怕比通过武林众人的遴选更加困难。且不说剿灭江湖上的恶势力有多难,北虎老人和花月娘的眼光有多刁钻,但就说风来人这一个,陆弘化会以他为标杆,就是因为他的武功足够高强。
这风来人被称为酒仙,因为他嗜酒如命,他练得是一套醉剑,醉的越是厉害,剑法就越刁钻古怪,反倒他清醒的时候,武功反倒没有那么高深。但他每日何时醉酒何时清醒,也没人摸得透。无论如何,他都算得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虽说每日都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找风来人挑战,可若水平当真不够,被打败也不过是片刻的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这些人跟风来人一交上手,便知自己多少年内都不可能再奢望,也就乖乖退散了。至于高手,江湖上的高手原本也不多,三五天能来一个已属难得,不少高手眼下还在纠结除恶的事儿,哪像韩长生和安元那么轻松就把影月门做了炮灰,此时都还来不及赶过来。
韩长生勒停了马,安元发现之后也停了下来,看看酒仙谷,看看韩长生,心里已有几分猜测:“怎么,你想试试?”
韩长生摇头:“我就不了,不如你去试试?”
安元淡然道:“我又不想当武林盟主,试他做什么?”
韩长生笑道:“我听花潇洒说过,你的剑法是和他一起练的,都是得了兰芳长老的真传。这风来人也是剑客,你不想比比谁的剑法更高明码?”
安元有些犹豫。风来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哪个习武之人不想跟他比试切磋呢?自己这一路过来也确实没什么跟人动手操练的机会,习武之人最忌讳最寂寞的就是没有对手。眼下都到了酒仙谷,还真是让人有些心痒。
韩长生道:“试试吧。便是真打赢了,做武林盟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当是练练手。”
安元想了想,道:“你也是习武之人,也是剑客,你便不想练练?”
韩长生脸色尴尬,嘿嘿笑道:“我……我也想,不过我心里没底,所以想先看你出手探一探路,我知道那风来人究竟是什么水准再做决定。”
安元瞥了他一眼,终是跳下马,牵着马朝酒仙谷走去。韩长生连忙跟了上去。
酒仙谷外守着两名小童,将韩长生与安元拦了下来,脆生生道:“抱歉,一次只容一人进谷。”
韩长生和安元对视了一眼。这大约也是为了不让后来者研究琢磨风来人的武功路数以专门研究出应对的招式,以此来保证公平。又或者害怕得到风来人信物的人被别人嫉恨,一个个进谷,谷中的事没有人知道,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韩长生道:“那你先出去吧,出来以后告诉我结果。”
安元没有二话,把马交给韩长生,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进谷没多久,安元便看见一座假山下横卧着一名男子,只见那男子衣衫大敞,抱着酒坛,面色红润,眼神迷离,浓香的酒味隔着数十米就传进安元的鼻腔里,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应当就是酒仙风来人了。
安元拱手行礼:“在下皇甫凤轩熙辰,见过前辈。”
风来人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伸了个懒腰:“又来了一个?”歪头想了想,道,“你就是岳华派的那个皇甫安元?”
安元道:“正是在下。前辈可是酒仙?”
风来人哈哈大笑:“酒仙不敢当,不过一个酒鬼罢了。你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一表人才。怎么,你也想做武林盟主?”
安元忙道:“不敢,我只是对前辈仰慕已久,想请前辈指点一二罢了。”
风来人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安元看他步履蹒跚,连路都走不稳,看来是醉得厉害了,很是担心他这样的状态是否真的能同自己切磋。
风来人问道:“你那师兄李九龙来了不曾?”
安元怔了怔,沉默片刻,极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
“哦。”风来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晃晃悠悠地拔出自己的剑,手还在哆嗦,看来连剑都端不稳。他道,“小子,出招吧。”
安元迟疑着不敢上前。风来人都醉成这样了,当真能跟他动手?便是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吧……
风来人见安元迟迟不出手,嗤了一声,用脚把空酒坛子一勾,朝着安元踢了过去。安元连忙躲开,就在他转开视线再转回的瞬间,寒光一闪,风来人的剑已经逼到了他的眼前。他大吃一惊,好在反应够快,身子往后一倒,险险避过了那把剑。风来人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了哼的一声,剑锋一转,向下刺去。
安元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脚下借力,身体扭转,从风来人剑下闪了过去,就地一滚,推开几尺远。
这才一招,安元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怪只怪他轻敌了,没料到风来人这么突然动手,差点吃了个大亏。
风来人道:“好小子!”就那方才两下来看,安元虽然迂腐粗心了些,但反应迅捷,能看出是个高手。
既然已经开局了,安元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他用短暂的时间调整了一下,然后主动向风来人冲了过去。
“砰!”两道剑锋相撞,擦出一道火花。
两人过了两三招之后,安元才发现,这风来人跟他交手过的任何剑客都不一样,他的剑法还真是“醉剑”。风来人的剑时而很快很准,让人毛骨悚然,时而迟钝且漏洞百出。可你若想去钻他的漏洞,他的招法突然一变,你兴许就成了他的笼中之鸟。那些看似醉醺醺的招式,究竟是他有意而为给对手下的套还是当真醉狠了,安元看不出,但是安元知道,这个对手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突然,安元一剑刺向风来人,风来人醉醺醺地打了个夸张的酒嗝,似乎突然酒意上脑,身体后仰,脚下未动,全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安元吓了一跳,怕刺伤他,急匆匆收剑,却见风来人借着着后仰的资质出脚一踢,正踢中安元的手腕,他的剑就飞了出去。
安元吃痛捂手,眼前一晃,风来人的剑已经向他鼻尖袭来。他后退半步,叹道:“前辈,再下输了。”
风来人“嗯”了一声,走回假山边躺下,抱起一坛新酒:“你,武功还可以,但心性不够坚韧,顾虑的东西太多。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也得点到了才止。练武之人,武功再高,也救不了你那婆婆妈妈的性子。去吧,修炼一阵,或许还能再来找我。”
安元有些羞惭地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告辞。”
风来人摆摆手,又开始抱起酒坛喝酒。
韩长生在谷外不停踱步,见安元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如何?”他自然盼着安元赢了,那他就省下不少麻烦。
安元微微摇了摇头。
韩长生心中失望,面上却并未表露,只呵呵笑了两声:“啊,连你都打不过他,那风来人看来还真是有点本事。”
事实上,如果两人真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安元未必会输,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输了。就因为他始终对一个喝醉了酒的对手抱有怀疑的心理,出手时太多顾虑,也就是所谓的轻敌,他才会连武器都被人给卸了。
安元道:“你去吗?”
韩长生点头:“我进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