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忙碌半是躲避,颜方毓看灵璧的次数也少了。
可每每夜深雪静,当他打开灵璧,却发现容秋给他发的消息也很少,甚至比之前一时辰一次的“到了吗”还要少。
颜方毓略做思考,猜想小兔崽子之前给他发消息发得那么勤,是觉得他旧伤还未愈便匆匆上路,怕他可能会半道上从扇上掉下来摔死。
因此知道他安全着陆后便撒手不管不问了。
结合小兔崽子的斑斑劣迹,颜方毓深深觉得自己这个猜测虽然离谱,但非常合理。
而这些少之又少的消息中,对面的容秋则不是在拔草,就是在去拔草的路上,两人甚少能流畅聊上两句。
——就说不能在离天近的地方说瞎话!!!
天衍宗地处极北山巅,常年被雪覆盖,鲜少晴日,将要入冬时更是会连月大雪。
今天没有下雪,天却阴沉,厚厚铅云压得很低。
即使天地为鉴是众山巅中最高的一座,攀于顶峰也瞧不见云后的天幕。
这不是个适合卜卦的日子,亦不是个适合看星星的日子,因此今夜这里只有颜方毓一个人。
伤养了几日,颜方毓因为窥天而损的灵府也好了七七八八。
比起岑殊,这点子反噬就像是小奶猫挠痒,颜方毓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
他师尊当年曾因问卜清世行动而遭受反噬,留下了数百年都难愈的顽疾,那才是当真要命的凶险。
不过反噬怎么说都是反噬。
彼时颜方毓伤重初醒,将容秋揽在肩头连句逼问时,无心力去卜他那句答话到底是真是假。
然而此时他灵府平和,又身处全世间因果最盛的天地为鉴处,没有比此刻更优渥的卜算时机了,颜方毓却反而有些……
有些情怯。
颜方毓席地而坐,蕴满术法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头顶的浓云。
周围远远的群山也于冷雾中隐去,于是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灰蒙之中,辨不清来处、亦辨不清归途。
颜方毓拢袖坐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将灵璧掏了出来。
天色已晚,但时间尚早,还没到小兔子睡觉的时辰,忙后睡前,正是发起一段闲聊的好时机。
灵璧中两人的交流还停在昨天,容秋说他得去拔草了。
颜方毓现在看见这两个字都有点气闷。
这就是欲擒故纵、欲迎还拒?
这些小把戏在清明时容秋都没对他耍过,此时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这小兔崽子倒是用上了,还用得很好。
颜方毓拧着眉瞪了一会儿灵璧,还是两眼一闭向里面中输写。
是不是又在拔草?
——这语气似有些酸溜溜的。消掉。
还在拔草吗?
——也太卑微。消掉。
在干什么?
颜方毓顿了一会儿,在发送的前一刻猛地翻转把灵璧扣了下去。
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颜方毓有点绝望。
“孩子老抱着手机发呆,多半是谈恋爱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了起来。
颜方毓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自己的倒霉师弟来了。
岑殊忙着干正事,不学无术的小豹子自己溜溜达达出来找乐子玩。
显然,此时此刻孤零零一个人在天地为鉴喝西北风的颜方毓就是个很好的乐子。
薛羽贱嗖嗖地凑到颜方毓身边坐下,勾头瞄了他一眼:“我掐指一算,二师兄,有情况啊!”
颜方毓状似随意地将灵璧收进怀里,轻飘飘呛声道:“你连掐应盘都费劲,还掐指?”
“喂喂,不带人身攻击的啊!”薛羽不满。紧接着他眼珠骨碌一转,哼哼道,“顾左右而言他,看来真的有情况,本情感大师就勉为其难听你说说?”
颜方毓烦得拿扇子拨他:“去去,找师尊玩去,少在这儿消遣我。”
薛羽坏笑:“啧啧啧,瞧你这副欲|求不满怨气冲天的样子,怎么,还是单相思啊?”
颜方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仙葩知道什么?
谁说他是单相思了?
短短三个月,自己和小兔子一起吃过一起睡过,拉过手亲过嘴——连孩子都有了!
拉拉扯扯三百年的人懂什么叫兵贵神速!
不过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颜方毓才不愿上他蹩脚激将法的当,更是心有余悸,不想在这离天近中之近的地方一语成谶。
他按下情绪,整了整袖摆慢条斯理说道:“……这回我去书院教书,见了不少学生们之间传阅的话本子。小学子们脑筋活络,话本子都写得新奇又大胆,比上次那本还要有趣得多。”
颜方毓威胁地瞥了身旁人一眼:“这几天事忙,还没来得及献给师尊。”
薛羽眼中闪着烁烁八卦的光,口中却大义凛然道:“能帮二师兄牵上红线,我就算被师父做死在床上也值啊!”
颜方毓:“……”
失策了,真不该和这人比脸皮的。
颜方毓懒得说话,灵气振袖想把这烦死人的玩意儿哪来的推哪去。
然而薛羽身上有岑殊的护体罡气加持,颜方毓的灵力推在他身上只如一阵微风拂过。
这风不比天地为鉴上嗖嗖的冷风利多少,薛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还在毫无知觉地继续刺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