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晚滑出了三秒。
“咔！”身后一声轻响，贝尔的钢索死死拉住了他。
他停在悬崖边，脸上完全是茫然的神色。
那只手，石像一般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有点木然地望了望下方。
茫茫白雪，根本看不到边际。
群山之间山风的呼啸，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蝉。
足足过了几秒，他才从这种空白的思维中反应过来，自己都不知道用什么心情说了一句话。
“这个人……是怪物吗？”
就在贝尔被拉住的时候，林啸身上的五根钢索，同时“咔”了一声，稳稳地把他吊了起来。
“呼……”他长长松了口气。
此刻，心情反而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cut！”诺兰的声音从飞机上传下来，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有种喜出望外的情绪饱含。
林啸被拉回场地的时候，诺兰也从飞机上下来了。
第一件事，他什么都没有说，首次地，亲自地走上来，和林啸狠狠拥抱了一下。
“林！你真的让我意外！”诺兰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第二次就强行抑制自己的本能！”
他抓起喇叭，有些感慨地朝大家说“各位剧组的成员，如果你们今天之前，还不清楚什么叫艺德，那么今天你们就可以看到了！”
他把摄影机举到面前，重新放了一次。
不用多说，蝙蝠侠投资一亿美元以上，在座每一个人或者是影视圈小有名气，要不然就像沃利这样的天才，日后的奥斯卡得主，没有人看不懂这个镜头的意思。
“天哪……”放完后，是许久的沉默，过了好几秒，才有人不自觉地惊呼出来“这是在……自我控制本能……”
“是的！”沃利挥了挥手拳头，大声说道“大家不是没拍过动作片！有几部片子有这么危险的镜头？！有几位艺人能做到这一步？”
渡边谦愕然地看着镜头，目光死死停留在那只手上。
简单的动作，伸开又合拢，明明如此简单，却让他觉得震撼人心。
“第二次……才仅仅第二次……”他的目光，已经从震撼变为了警惕，看向林啸默不作声，喝着热咖啡的身影“凭这一条，我就该对他竖起大拇指！”
林啸没说话，不是不想说，一是不想太出风头，二是脑海里传来了轻微的一声“叮。”
他清晰地看到，变为灰色的数字，竟然泛起了一点点的绿色。
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一个异常复杂的声音“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抬了抬头，贝尔端着一杯咖啡，表情难以名状地站在旁边。
“当然。”林啸收敛了思绪，笑着说。
贝尔坐下了，却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在寒风中喝着热咖啡。
一杯喝完，场务正打算过来续杯，贝尔摆了摆手，站了起来。
“克里斯蒂安.贝尔。”他脸上没有笑容，目光看向林啸已经不是略过，而是慎重。
贝尔宽大的手，伸在林啸面前。
“林啸。”林啸也站了起来，和对方握了握手“我还没有取外国名，见谅了。”
贝尔并没有说什么，深深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开口“你是个很强的艺人。”
“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他就抽身而去。
林啸笑了。
贝尔对他的不善，是个人都能体会得到。
让比自己小七岁的人演自己的导师，就算林啸也会心中有疙瘩。
但是，现在贝尔的心理神奇地转折了。
两次跃下悬崖，第一次，对方一言不发，说跳就跳。
他没有动。
第二次，林啸居然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本能，他晚了三秒。
无形之中，林啸在贝尔心中，只是一个“凭着曙光上位”的“玩票艺人，”变成了真正值得重视的对手。
这次握手，虽然话不多，但却是贝尔第一次卸下了自己的戒心，是贝尔认同了他的身份。
“休息三十分钟！”诺兰拿着喇叭说道“三十分钟后，继续开拍。”
“林，克里斯蒂安，你们过来一下。”
“我本来以为，这一场要摔倒麻木之后，林才能进入那种状态。但是，这是麻木，不是昏迷，并不是我最想要的效果。不过，鉴于这部戏的难拍，我打算麻木也可以过。”两人过来后，诺兰艺人发了一根烟，笑着说“但是现在，噢……林，你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从业这么多年，动作戏不是我擅长的，但是我也拍过，不过，像你这样，在那种情况下第一个反应是达到我要求的艺人，可说，屈指可数！”
他感叹了一下，表情严肃了起来“接下来，这场戏会很长。你们要做到我一声令下，两个人几乎同时滑下去。克里斯蒂安，这一点你尤其要注意。”
贝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我真恨不得给你一针麻醉针，不过那是犯法的。”诺兰微微笑道“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步！这两场，你给了我太多的意外。”
三十分钟后，人员再次集合。
随着诺兰一声令下，两人这次几乎是没有差别地同时滑出！
“渡边君……”片场一处，渡边身边的女士瞠目结舌地说“贝尔君……不是刚才还怕吗？怎么现在……毫不犹豫地就滑出去了？”
渡边谦没有微笑，表情严肃地说“那是因为，他是个骄傲的人。”
“因为骄傲，所以不允许比他小的艺人做他的导师，从他对林的关系上就能看出来。”他叹了口气说“林的身份，曙光现在在美国并不能像中国一样独霸天下，否则反垄断法会让他们非常难过的……红杉百亿投资，只能保持低调地一点点往回收。但尽管是这样，视频网站对于影视圈的冲击也是致命的，只要是艺人，得知林啸的身份后，都不会和他撕破脸，哪怕林啸在好莱坞名声并不算大。”
“但是贝尔没有，他对林不冷不热。只能说明他对对方身份的不认同。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不认同的艺人，居然做的比他好得多。当然，也是因为骄傲，他不能忍受这样，所以，他要和林一较高下。”
贝尔的表情，简直和第二场判若两人！
他脸上带着严肃，焦急，真的如同恩师被丢进悬崖，这次几乎是毫无迟疑地滑了过去。
心中的骄傲，一直是支撑着他向前的动力！
他的双眼牢牢盯着前方不到一米处的林啸，没有一丝大意，一丝轻视，因为他知道。对方才是这场戏最难的角色！
“我不可能比他差！”他心中暗想着，滑动的速度更快了。
近了，更近了，他咬着牙，伸出了手。
飞机上，地面上，两架摄影机，也是完全跟随着两人的步伐，几十对眼睛，都盯紧了他们。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说话，仿佛吹一口气，都会让贝尔的手失去方向。
“不错……很不错……贝尔，你很棒……抓住他的手……对，位置没有错……”飞机上，诺兰喃喃说着话，以一种极轻的语调。
贝尔这次确实表现地无懈可击，虽然他的戏份比林啸轻，但是他做到了，这一刻的他，真的被林啸两次超乎寻常的表现挑起了自己的好胜心，他急于证明他自己。
仿佛心有灵犀，他的手，这一次竟然准确地抓住了林啸的手！
他都愣住了，他自己都没想到！
“棒极了！”摄影组组长沃利几乎要高声欢呼起来“第三次！第三次就抓住了手！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促动！相互的促动！”
但是，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贝尔竟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右手都抖了一下，居然放开了手！
第17章：挑战自我（五）
“cut！”这一次，诺兰脸上丝毫没有挂着那种“我理解”的表情，反而是无比震怒。
“克里斯蒂安.贝尔！”他几乎是咆哮了起来，在飞机上顿时就探出了半个身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刚才就差那一下！只要你抓住他的手，我可以剪切到林现在并不算自然的表情！这场镜头就算有了个母本！即使日后没有拍好，也可以用母本修改！”
“但现在呢！现在是怎么回事！”狂风吹得他飞机上的头发都在乱舞，眉毛倒竖，仿佛一尊杀神“为什么你抓住林的手又放开！这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回荡在群山之中，无比清晰。
所有人，听到诺兰的怒吼都怔了一下。
“什么？”一位黑人场务惊讶地说“贝尔刚才已经抓住了林的手？而且抓住了？但是却放了？！”
“怎么会这样？”旁边的人也吃惊“这明明就是这一场可以过的前奏啊，也许诺兰导演改改就能过，他为什么会放手？！”
议论声，顿时悄悄响了起来。
但显然，贝尔自己也愣住了。
此刻，已经cut，他被拉回片场，愕然看着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是，自己都不敢相信。
“到底怎么回事？”本来是打算旁观的渡边谦，也感到了疑惑“按照道理，贝尔这样的艺人，不说演技高深，但是尽职是肯定的，他为什么会放开林的手？”
诺兰怒气冲冲地走下了飞机，和三十分钟之前那个和蔼的导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必定会发生的情况，他能理解，但是对于眼前，一个母本马上就能出来，却忽然断掉，他无法容忍！
“克里斯蒂安.贝尔！”他的嘴角都气得有点往下吊“我不想听解释，做到了就是做到了，没有就是没有！我不想知道刚才是为什么！我只想告诉你，这种情况，我决不允许出现下一次！你明白吗！”
贝尔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看着狂怒的诺兰，再看看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的林啸，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诺兰导演。”忽然，旁边传来一个感情复杂的声音“我敢保证，你刚才的镜头停留在克里斯蒂安先生身上。”
“没错！”诺兰皱着眉头转过头去，看到沃利居然扛着摄影机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比克里斯蒂安的迷茫更加复杂。
“其实，我觉得不能怪他……”沃利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沃利。”诺兰眉头皱得更深了“也许你和克里斯蒂安先生关系不错，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是我的片场。”
他摇了摇头“你不该为做错事的人说情。而且我并没打算惩罚谁。”
“不！”沃利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声音中透着凝重“也许……你看看我的镜头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