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日,这天不知道为何天色一直灰蒙蒙的,而且临近下午居然十分反常的出现了薄薄的雾气。越靠近北方天就越黑得早,文禛担心到时候天色不好士兵们不方便扎营,便寻了一处到处是残垣断壁的地方附近停了下来。这里的建筑已经出现了风化,有士兵在清理的时候找到一块石碑呈了上来。 一见到上面隐约可以分辨的“光禄”二字,宁云晋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他曾经看到的一篇地理志,“北出石门障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头曼城,又西北得虞河城,又西得宿虏城。 莫非这就是曾经的光禄古城?”
文禛也曾经在汉书中看到过这个地名,他看着那片残破不堪的古城遗址,点了点头,“说不定真是那个光禄城,相传这是汉朝光禄勋徐自为所筑的,可惜汉后就一直没人确定其位置。”
鸿明实在看不出来一片破破烂烂的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他看了一眼天,奇怪地道,“怎么这雾越来越浓了,才这么一会功夫,连十丈开外都看不清楚了。”
宁云晋一听心中猛地一惊,他连忙跳上一处高台,朝着四周望了一眼,果然他们这支部队都已经被笼罩在大雾中。他的视线极好,突然发现天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正在悄然远去,立刻大叫一 声,“不好,是白色海东青。”
白色海东青作为草原上的圣物,能够拥有者甚少。文禛不用宁云晋再多做提醒便已经猜到了其中 的猫腻,他大喝道,“各军停止扎营,准备迎战!” 文禛的这一声用上了内力,如同狮子吼似的,将那些已经卸甲休息或者放松心情扎营的士兵们震 得清醒过来,有些反应快的老兵已经迅速地拿起自 己的盔甲和武器寻找掩体,而那些没经历过战争的 新兵们则还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此时大雾已经让人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三丈内的东西,这时候如同奔雷似的跑马声突然从古城之后的方向传了出来,只听那些马蹄声在靠近大夏扎营之地以后便一分为二,接着箭雨便朝着士兵们飞泻而出。 在一片惨叫声中,文禛面沉如水地与宁云晋对视一眼,“咱们被包围了!”
鸿明板着脸,双手捏拳怒道,“前方的情况斥候们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大商的人究竟是怎么掩藏的!”
宁云晋瞥了一眼这满脸恼意的两父子,淡淡的 道,“总会知道的,不过正是需要皇上您稳定军心的时候,还是尽快迎战吧!”
124、第 124 章 ...
中路大军的构成比较复杂,是由两股兵力合成的,其中战斗力最强的是由穆见铭带领的禁卫军,但是他们的职责主要是保护文禛的安全,只有在文禛下令的时候才会出击,然后才是由前锋营、火枪营等调集过来的精锐士兵,他们统一由及成城大将军带领。
这两个人倒也不是庸才,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掌握住形势,一边让士兵们原地找寻掩体躲避箭雨,同时还调集士兵集合,开始用箭还击。
那雾气似乎十分奇怪,并没有影响大商士兵们的视线,因此即使在跑动中他们也几乎列无虚发,最初的那一拨取得了最大的成果。
而比起来,大夏的士兵原本就处在慌乱之中,又被影响了视线,还要射击移动的目标,几乎十箭才能射中两三箭。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箭矢,大商的骑兵见再也取不到更多成果,居然带着兵先撤退了。
敌军的撤退并没有让人觉得轻松,大雾越来越浓郁,身处在这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不但看不见远方的情况,也不知道大商的骑兵会在什么时间什么方位突然冲出来,这让每个人心头都背上了重重阴影,甚至连安营的时候也不敢脱去铠甲。
趁着这样的间歇,文禛连忙叫人将穆见铭、及成城以及其他几个参将都叫了过来商议。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讲究,众人席地而坐之后,文禛便问道,“今天的事情诸位怎么看?我们又该如何突围?”
在所有将领里面,穆见铭的地位最高,只能他先开口,“皇上,以臣之见大商这是以迷障之术设置了埋伏,若是想要脱困必须先清理掉这层迷雾,否则我们会一直陷入被动。”
废话!如今这种一看就知道的情形文禛哪会不清楚,他需要的是具体解决办法。见这个老狐狸在兜圈子,他又将视线转向及成城。
被他盯着,及成城在这个的天气里额角居然冒汗,虽然在他带兵的生涯里也遇到过几次有血脉者出手的情况,但像这么大范围的迷雾却从未见过。
越是理解兵法、战术便越清楚这样的浓雾对战斗的影响,在敌明我暗的情况下,对方只需要不时地来骚扰几趟,两三天下来自己这方的士兵只怕就要疲于应对。更糟糕的是,此刻他们身在茫茫大草原上,虽然有左路大军相互照应,可既然对方设置了这么大手笔的埋伏,不可能不想到隔绝探马这样的常识,如果送不出消息,他们就是一直孤军……
“皇上,我们必须将身在此处的消息传递出去,让左路大军前来接应。”及成城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连珠炮似地道,“如果这支埋伏的是蒙塔亲自率领的那四万人,那么此时我们敌我双方的人 数几乎相等,但对方现在全是骑兵,又还占据了天 时地利,更甚者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另两路大军会什么时候赶来……” 听他说完毫无建设性却更令人雪上加霜的废话,文禛将视线望向了下一名参将,但是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这些将领们能够分析出局势、安抚士兵进行防御就已经很出色了,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再进一步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案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文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如今这种陷入包围圈的感觉确实不妙,也由不得他不着急。见从将领们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他便将视线望向 了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宁云晋。
“清扬,你怎么看?” 他的这句问话让宁云晋想起那句神曲“元芳你怎么看”,将这十分不合时宜地发散思维赶出脑海,他胸有成竹地道,“皇上,微臣总结了一下诸位将军的建议,眼下咱们有几个当务之急。”
他掰着手指道,“第一,必须要确定这片浓雾的笼罩范围,并且找到他们控制迷雾的方法。第二,想办法突破迷雾与外界取得联系。第三,找出大商军队藏匿的地点,这地方除了古城之外,便是一马平川,没道理斥候们发现不了,因此这附近肯定有能够藏兵的地方。第四,咱们的大军是步骑结合的,这时候应该让步兵退入掩体,保证步兵的存活率。” 对他简洁却突出重点的总结文禛满意的点了点头,其他将领也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他们都知道,虽然宁云晋说是总结,其实一听细节就知道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是给自己面子而已。
文禛追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宁云晋自然已经早就想好了对策,因此侃侃而谈,“一般而言,这样的迷雾不可能是只有一个两个人能够发动得起来的,他们肯定出动了不少血脉者,同时还要预先埋下法器。诸位请看……”说着,他指着地面上自己先前预先画的东西,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那是周边的地形图。
“从三里外才开始起雾,假设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雾的中心,那么一个覆盖如此大范围的阵法至少需要在这几个地方埋下相应的法器。”他用一根枯枝将那几个地方标了出来,然后肯定地道,“咱们只要派出一支骑兵专门朝着一个方向清理,便可以突破这片迷雾。”
文禛也是对血脉之力极其熟悉的人,他这样一说就明白了。于是点头道,“清扬说得没错,如果能找到这些法器,就算没办法破坏阵法,应该也能有办法突围,只要有援军,咱们也就不算是孤军了。”
“正是如此。”宁云晋接着道,“另外关于藏兵的地点,现在想起来应该和这古城有关。这里毕竟 曾经是一座城池,而且以前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想必地下应该有不少藏兵密道。他们只需要在马蹄上包上布,躲藏在地道里,我们的斥候通过的时候就轻易难以发现。”说着,他双手抱拳对文禛道,“这样的藏兵方法也有一项弊端,由于出口太窄,想必没办法一次性出来太多的人,因此方才他们攻击之后便撤退,很有可能是由于兵力不足,担心我们反扑。”
见文禛若有所思地点头,宁云晋建议道,“皇上,微臣建议此时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派出骑兵去 清理掩埋的法器,另一路则步骑结合去寻找地道, 这样主动出击才能减少咱们一次性面对的兵力。”
他的建议让文禛十分心动,但是却有些为难地道,“另一路好说,及将军亲自出马想必不会有误。可普通人没办法发现法器并将之破坏,只能由血脉者带队。”
中路由于有皇帝在,血脉者不可能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但是这样大的阵法,普通的祭鬼神者都 轻易掌控不了,可以想象已经是大商的极高水准, 自己这次带来的那些人多是祭鬼神者,虽然能够独当一面,想要对付这样的阵势却又弱了几分。 而更麻烦的是这些人偏偏都又位高权重、桀骜 不驯,普通的将领根本驾驭不了。但是这一路的人 必须要会判定情势,很可能要带兵进行突围,最好 的办法只有派出一名懂得带兵的血脉者。
他正犹豫的时候,几个将领已经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望向了宁云晋。穆见铭拱手道,“皇上,小宁大人已经取得两次大捷,而且听他刚刚说的第四点,就知道其对兵法研究得也甚为透彻,不如这一路便由小宁大人带兵。”
宁云晋方才说的第四点是保存步兵,一般人肯定会认为步兵会被骑兵克得死死的,但是实际上手持长兵器的步兵才是骑兵的真正克星,只是一般而 言,骑兵来去无踪,两者很难有正式的对决,因此光凭他说的这一点,几位将军就知道宁云晋之前的大胜并不是浪得虚名,他对于兵法是有过研究的。
可是文禛是真心不想让宁云晋去跑这一趟的, 要知道大商敢于打这次埋伏战,其最重要的屏障肯定就是这片浓雾。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处在蒙塔的位置上,那些法器附近不但会安排重兵守卫,而且肯定也会有高手。再加上突围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种种原因加起来,他怎么会舍得将宁云晋的性命弃之脑后。 可是这样的时刻,宁云晋即使不想去也只能赶鸭子上轿了,更别说其实他自己也对这阵法有兴趣。最终文禛还是决定将他派了出去,领第二路骑兵,并给了他择机突围的权利。
就在宁云晋准备去点兵的时候,鸿明却突然对着文禛请战道,“父皇,儿臣想与清扬同去,他一个人既要带兵,又要破坏法器,儿臣担心他j□j乏 术,求父皇恩准!”
你妹啊!宁云晋偷偷对着鸿明的背影猛地瞪了一眼,然后连忙对文禛挤眉弄眼,只差没在脸上直接写上“快拒绝”三个大字。
太子的话让文禛陷入了犹豫,宁云晋那如同吞了黄连的表情更让他忍俊不禁。但是文禛想了想, 最后对鸿明点头道,“朕准了。不过这一路上,你不可摆太子架子,要听从清扬的指挥。”
“儿臣省得。”鸿明连忙道,“这一次儿臣就将自己当成小兵,清扬叫孤干嘛,孤就干什么!”
宁云晋哪会愿意带着一个小祖宗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他为难地道,“皇上,太子身份贵重, 微臣担心到时候情况紧急没办法保证殿下的安全。 ”
“你不用有压力,只需尽力而为便是。”文禛深深地凝望着他,毫不犹豫地道,“朕相信你!”
天地可鉴宁云晋真心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相信,虽然他与太子是同父同母同胞的兄弟,虽然自己始终与太子之位无缘都是因为文禛这货的错,虽然这辈子的太子与上辈子已经有很多不同之处,可 是他还是总忍不住有想要整整对方的想法。
见宁云晋哭丧着脸带鸿明离去,文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时候将领们都已经领了各自的任务离 去,只剩下李德明在身边,他无奈地道,“只希望朕这次没做错!”
“皇上,让太子与小宁大人一起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这妥当吗?”李德明问道,“若是让蒙塔发 现太子在队伍里,只怕会……”
“只能这样了!”文禛道,“清扬曾经给朕做过 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说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今朕所在的地方必定就是对方的必攻之处,让鸿明跟着清扬离开,至少也算是一层保障。 若是朕这边真有什么万一,好歹大夏还有鸿明这个继承人。”
李德明这才知道皇上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这样一来,皇上对宁云晋的信任也让他忍不住咋舌了,若是宁云晋稍微有些什么坏心思……他将那些黑暗的心思连忙打住,迎奉道,“皇上,小宁大人可是天佑之人,这次任务必定能圆满完成。”
他们两个说话间,宁云晋这边已经点了两千兵马准备出发。三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太远,他 回想了一下周边的地形,跳上马,手一挥,“大家跟上。”
这些士兵有些是曾经与他作战过的,有些则是听说过他威名的,又得了上司叮嘱一切听从宁云晋的指挥,因此动作整齐划一的跟上了步伐。
离开扎营地点之后,果然如同宁云晋判断的那样,大商的人不够,还没有形成合围,因此让他们这一行人顺利的借着这个时间差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营地。这周边的地形已经如同印在了宁云晋心里,没有丝毫犹豫就带着人直奔他怀疑的一处法器埋葬点。 这个地方周围没有一点遮挡,看起来就是一块平地,他们远远就看到此刻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宁云晋却不敢放松禁戒,他让士兵们不要下马,自 己跳下马开始查看。在周边找了一圈,宁云晋在这 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事物,只得跳上马,再次带兵前进。 连续跑空了两个地方,居然都是这样的情形。
原本想一直将自己当做小兵的鸿明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是靠什么判断的,会不会是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