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傅泽明和花羡鱼人等才知道,司马徽青竟然将花玄鱼收在身边。
然,只有花玄鱼自己知道,坊间流传的到底有几分真假。
她花玄鱼如今的确是今非昔比了,可也不过是司马徽青手上的一颗棋子,牵制楚王妃的棋子。
若不是她花玄鱼在宫中经历得多了,短短一月都不知死过几回了,这里头的苦,又谁人能知。
花羡鱼倒是来瞧过她几回,可这些花玄鱼都不能宣之于口,只得什么都自己藏着。
司马徽青对花玄鱼的行事做派还算满意的,“你倒还算机警,只是还不够,这些还不足以撼动王妃背后的施家。”
像司马徽青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物,真的很难不让人倾慕。
花玄鱼一直垂首低眉,默默听司马徽青说话,谁都瞧不见她眼中的伤逝。
罢了,司马徽青要安寝了,花玄鱼上前侍寝。
两月后,就有传闻花玄鱼有喜了,只是没过几日,便有人说花玄鱼持宠而娇,不知保重,小月子了。
而司马徽青正好借着机会,已残害皇家子嗣为由,摘了施家,王妃则永禁佛堂。
花羡鱼听闻消息后去看花玄鱼,只见花玄鱼已奄奄一息,伤心不已,可话还没来得及多说,司马徽青便来了。
见姐姐成如今这副模样,花羡鱼不顾性命跪倒在司马徽青跟前,央求司马徽青饶过花玄鱼。
所幸司马徽青并未计较,似乎还有些恍恍惚惚,但到底还是答应了放了花玄鱼出了王府。
花玄鱼出了王府,一直在北都郊外的鸡鸣寺修养,日子清淡却平静。
花玄鱼洗去铅华,越发出尘了,可却让家人越发担忧了。
那日,花玄鱼僧袍草鞋,独站在山岭之顶,看着日落,忽闻有人道:“你果真不怕死吗?当日若不是救治及时,你便……”
花玄鱼并未回身,却知道来人是谁了,苦笑道:“孩子没了,也只有如此方能助王爷成事了。”
那人慢慢过去,抱住花玄鱼,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之后,花玄鱼又回了楚亲王府。
宁蓉公主对傅泽明道:“皇兄常说要成大事,而成大事者最是忌讳女儿情长。皇兄他并非无情之人,不然也不会让擅长医术的岐黄侍候玄鱼了。没岐黄,玄鱼当日也不能及时被救了。”
傅泽明回头看公主,“可见天下之情亦是有万千种的,有甜言蜜语的,有轰轰烈烈的,也有不擅言辞默默付出的。今生与我白首之人是公主,不是别人,公主不必像谁。”
宁蓉公主一怔,少时便明白了傅泽明的意思,原来傅泽明是明白她的苦心的,除了点头便再说不出话来了。
也许上天会给多少有情人以坎坷,可好事多磨,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
☆、第200章番外——螳螂执翳而搏异雀从旁而利(上)前世的番外
韩束头戴冠红缨的金凤翅兜鍪,身上是大红的锦袍,外罩金甲,两臂有掩膊,双臂用臂缚,胸背缀护心镜,腰围销金的白汗袴,束以金束带,佩宝剑,模样好不威武挺拔。
只是韩束自得了消息,便一路紧赶慢赶,到底染了一身的尘土,让这一身金色甲胄蒙了暗沉。
韩束也知这一身装束杀气重,就这般进去给韩太夫人等长辈问安,怕是冲撞了,可韩束在未知花羡鱼母子是否安好前,他实在是等不及更衣了再来,就径直往韩太夫人的福康堂去。
才进了垂花门,便隐隐听到有婴孩的啼哭声。
韩束心中就是一紧,直道这应就是他和花羡鱼的孩子了,他们俩方出世的孩子。
少时,韩束心内又生出多少欣喜与为人父的自豪来,但也只是片刻,韩束忙又收敛了面上的欢喜,唯恐被旁人瞧见了,又生出多少有失偏颇的闲言碎语来,但他脚下越发不肯停顿了。
在上房门外伺候的丫鬟远远见是韩束,忙一面打起帘栊,一面往里回,“爷回来了。”
韩束也不迟疑,低头就往里进,才要请安,便听韩太夫人道:“可算是回来了。”
才罢,就见韩太夫人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一位仆妇,仆妇小心怀抱着襁褓,襁褓中婴孩啼哭不止,韩太夫人不时轻声哄着。
韩束虽也心急想瞧上一眼孩子,到底还是先请了安。
秦夫人上前略带责备对韩束道:“怎么这一身就来了,还不快去更衣再来回话。”
韩束有些踌躇,韩太夫人知他的心思,便道:“如今也不是十分讲究这些的时候,让束哥儿赶紧到裕郡王府去接祝大夫来才是要紧的。”
“怎么?”韩束不解,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倒不像有不妥。
既然孩子是好的,那就只有花羡鱼了。
想罢,韩束急问:“可是奶奶有什么不适?”
韩 太夫人也不隐瞒,道:“可不是,鱼丫头生产艰难,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却因气虚不能摄血,现了崩漏之症,不可受风受惊,动气动怒,稍是差池定成血山崩之患。如 今里头这位大夫虽开了固元汤,却拿捏不准该是个什么剂量,难免缩手缩脚,贻误了时机。按我说,早早去接祝大夫来瞧才是。”
韩束一听花羡鱼竟然这般凶险,自然揪心,才要转身去了,就听外头厢房里传来让人极为惊心的尖叫声,“啊……”
众人听见,心上都不禁发寒,隐隐都觉着可是要不好了。
秦夫人沉面喝问:“谁在大呼小叫的没规矩?还不快去拿办了。”
一婆子进来支支吾吾地回话道:“听声音……像是……像是束二奶奶身边的画绢。”
韩太夫人等知道此时画绢正同柳依依在花羡鱼的厢房里,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惊叫,定是厢房出事儿了。
韩太夫人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了,在旁人的搀扶下直奔厢房去了。
众人到了东厢房门口,不见应在里头服侍的那些个仆妇婆子。韩太夫人少不得要骂的,“平日里赌钱吃酒也就罢了,今儿也敢惫懒耍滑,越发没王法了,都给我拿了打死。”
进了厢房,就见在东次间碧纱橱的槅扇处,柳依依的丫鬟画绢面朝里瘫软跌坐在地上,也不知在碧纱橱里瞧见了什么,满面惊悚,一时嘴里也不知在嘟囔什么,一时又笑得狰狞,疯疯癫癫的。
除此之外,也不见碧纱橱里头有什么动静。
见这般情景,一向胆小的柳夫人倏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来,颤颤抖抖的,害怕得不得了。
韩束不敢再迟疑,几步上前越过韩太夫人,先进了碧纱橱。
跨进碧纱橱,还未来得及细看,扑面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儿,韩束眉头一锁,就见柳依依爬坐在地,面色惨白,一看便知受惊不小。
韩束才要伸手去扶柳依依,余光却扫见靠窗处暖阁里的花羡鱼,登时便震住了,后背泛起寒气阵阵,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气。
花羡鱼半身悬在炕边,面目灰白,两眼不能瞑目,炕上的被褥被血红浸染通透,一路沿着花羡鱼的身子从指尖滴下,令花羡鱼犹如从地狱爬出的索命厉鬼,紧紧盯着坐在地上的柳依依。
随后到来的韩太夫人,见这般凄惨惊悚的场面,险些一口气没接上厥了过去。
柳夫人则当场便被吓得不省人事。
而秦夫人也是好半天才稳住心神,不住地抚胸压惊。
屋里霎时就是一通骚动恐慌,人仰马翻的。
秦夫人最先回过神来,让丫头婆子扶韩太夫人、柳夫人和柳依依出去,又打发人去请大夫。
一时间,满屋子的惊恐就只剩下韩束一人僵立在碧纱橱里,呆望着已经气绝的花羡鱼。
回到上房,韩太夫人在大夫的救治之下缓过气来,可一想起花羡鱼又不禁心生悲凉,痛哭而起,“我可怜的鱼丫头……”
秦夫人一面劝解,一面道:“以我看这里头有蹊跷,大夫虽说鱼丫头有崩漏之兆,可到底还与性命无关,只是下红不止,怎么突然就血山崩了?”
闻言,韩太夫人立时就止住了眼泪,大声道:“查,给我查,查出来把那起子该死的东西都拿来偿命。”
秦夫人得了话,转身就去办。
也是秦夫人平日在府里的积威,只半夜就查清楚了。
当夜,韩太夫人就见秦夫人押解着几个人就进来了。
那几人里头,韩太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柳依依的奶娘黄嬷嬷,和柳依依的丫鬟画绢。
秦夫人将所查结果同韩太夫人一说,韩太夫人霎时恨红了眼,嚼齿睚眦地道:“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好个歹毒的柳依依。”
此时柳依依正在自己院里盥沐,可不管多烫的水,她都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柳依依瑟缩在大木桶底,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惊惶地注视着四周,唯恐那些烛光难及的阴暗角落里藏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就在柳依依疑神疑鬼之时,她院子里涌进不少人来,少时便听到有人在外喊道:“束二奶奶可在?老太太传了。”
柳依依猛然惊醒,想起花羡鱼死得这般惨厉,韩太夫人决计是不能这样放过的,她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不然一切功亏一篑。
“画……”柳依依想唤画绢服侍她更衣梳妆,却想起画绢受惊不轻,恐怕是不能来服侍了,便另唤了小丫头来。
只见平日里活泼的小丫头们都耷拉着头,战战兢兢地给柳依依穿衣。
那些来给柳依依传话的人,也不待柳依依打扮妥当,便气势汹汹地闯进屋里来,要即刻领柳依依到福康堂去。
打头的正是府里的大管家嬷嬷——林欣家的。
就见林欣家的草草给柳依依蹲了个福,道:“二奶奶赶紧的,别让老太太久等了。”
柳依依也知道,花羡鱼死在她面前实在是计划外的,故而她的嫌疑定会不小,只是花羡鱼到底是死于血崩的,和她没直接干系,她亦自信未留任何蛛丝马迹予人做把柄的,便觉着谁也不能把她如何了去,也就以后在韩太夫人跟前艰难些罢了。
虽是这般想,柳依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虚,且看林欣家的这样有恃无恐的声势,跟着去怕是会受委屈的,便想起韩束来。
只要她有韩束护持着,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也有个忌惮,于是柳依依就问林欣家的道:“妈妈,爷此时在何处?”
林欣家的不耐烦道:“爷是主子,小的是个什么东西,主子的行踪如何能知道的。二奶奶还是赶紧走吧,不然小的们手上可没个轻重的。”
柳依依抿着嘴,暗地里咬了牙,草草绾了个纂子,一甩衣袖自己就往外头去了。
一进福康堂,里头十数膀大腰圆的仆妇婆子执杖拿刑,恭肃严整地立在大院中,其余人一概敛声屏气的。
这阵仗,让柳依依不禁脚下迟疑了,只是她才慢了些,就被身后林欣家的推了一把,“二奶奶赶紧呢,老太太、太太们都在等着呢。”
柳依依回头看了林欣家的一眼,又抿了抿嘴,才往上房去。
进了上房的门,柳依依觉着里头似乎比往时敞亮了。
再看烛台灯笼一色都亮着,层层叠叠的比平日里的多,难怪这么通明。
韩太夫人正端坐在厅上,下首左右是秦夫人和柳夫人。
柳夫人大儿媳妇——宁大奶奶,则瑟瑟缩缩地站在柳夫人身后。
韩束也在座上。
厅堂地上捆缚着的数人,张惶愧惧地跪伏在地。
“柳依依,还不跪下。”韩太夫人手执紫檀木的寿仙杖,恨恨道。
柳依依不敢忤逆慢慢跪了下去,但不住望向韩束。
可韩束却一副心神俱伤,失魂落魄的模样,竟然瞧不见她柳依依。
韩太夫人拄着寿仙杖,从榻上站了起,向柳依依走来。
柳依依来回看着韩束和韩太夫人,就在这时,韩太夫人举杖就向柳依依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