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壁接到电话时,脸色马上变了,问刘琴说:“客户不承认五万元是定金,只说是预付的货款?”
如果是定金,不按约定的提货,商户便可以吞掉这定金,不必返还。如果是预付的货款,则必须把货给人家。
刘琴语气有些气急败坏,“玉壁,这位福林先生那天过来时,说话很有诚意的,今天过来,甚至带了两位同行,那两位同行帮着他说话,又说按收条来论,我们就该给货,不能诓外商什么的。我一跟福林理论,说那本来是定金,他就推说自己中文不灵光,当时也不知道啥情况,只知道想进货,先给了预付款,现在来提货,如果我们不给,他就报警。”
身为商户,如果被客户报了警,事情传出去,不管理直理亏,诚信肯定受损。而且那收条,确实有问题,就是去打官司,对方一样稳赢。
乔玉壁半途让的士司机转回头,跟刘琴说:“我现在回去,你请他们坐下,好好招呼。”
刘琴应了,挂了电话。
才一会,刘琴又打了电话过来,压着声音说:“玉壁,他们不肯坐,硬要现在就提货走,吵嚷得隔壁的郑雪原都到门口看热闹了,我怕再吵下去,商场管理的也会过来‘主持公道’。”
乔玉壁闭了闭眼,压下心口那团烦燥,忍着气说:“清点一下,让他们拉五万元的货走。对了,收条记得要回来,另外,让对方签一张收货单,你再悄悄拍一张对方的照片。”
乔玉壁凭着一点直觉,感觉这件事不简单,下意识就吩咐刘琴要留下一点凭证。
刘琴也乖觉,马上应了。
等乔玉壁赶回商铺时,福林已和人拉货走了。
刘琴一见乔玉壁,哭丧着脸说:“玉壁,你炒了我吧!”
乔玉壁知道刘琴这会肯定是愧疚得不行,只要自己一句狠话,她肯定就没脸待下去了。
刘碧琪想要劝说什么,想着这次本来压了一万件货,让福林提走五百件,也还剩下九千五百件货。再加上工厂新开机的五千件货,这条资金压下来,只怕乔玉壁承受不住,一时也沉默了。
乔玉壁只长长叹了口气,朝刘琴和刘碧琪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次也是给我们一个警醒,做生意时,看到有利可图,也必须瞻前顾后,迅速评估得失,不能一想有利益就忘了风险,直接昏了头。”
刘琴和刘碧琪都低着头听训。
乔玉壁训完,拉过刘琴说:“我一个人又没有三个脑袋,你们想走,没那么容易!都给我好好做事,把亏掉的钱赚回来。”
刘琴“嗷”一声,突然就哭了,趴在乔玉壁肩膀上,边哭边说:“玉壁,我嫁给你吧,夜里给你暖床捶腿。”
乔玉壁被刘琴弄得哭笑不得,一推她说:“起开,人家帅哥要求暖床捶腿我都拒绝了,会稀罕你?赶紧擦了眼泪干活去!”
刘琴破泣为笑,抽出纸巾擦泪,转头见刘碧琪羞她,便团了纸巾去扔刘碧琪。
刘碧琪避开了,一边嚷道:“想嫁给老板,被老板拒绝了,就迁怒我呀?”
乔玉壁见她们一哭一闹间,已是发泄了情绪,便不再理会她们,只坐到电脑前思索着,这福林的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特意为之?
刘琴擦完泪,便把福林签过字的收货单递了过来,又把手机偷拍到的照片放到电脑,点开给乔玉壁看。
乔玉壁看了一会,寻思着,单凭这收货单,还真不能证明什么。至于福林的模样,也就普通外商的模样,长得也不像骗子。
刘琴见乔玉壁研究福林的照片,便咬牙切齿说:“他真人可亲善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就相信了他。现在倒好,因为他,你让工厂又开机做五千件货,货一做好,工厂要钱时,我们拿什么还?”
刘碧琪也说:“我们让工厂上了五千件货,出手了五百件,还有四千五百件呢!货在这儿,工厂肯定要追货款。”
乔玉壁沉吟一下,跟刘碧琪说:“明早退四千件货回工厂去,跟郑老板说,客户延迟收货时间,我们也没法。货在工厂,他要追货款,我们没得给,他最多嚷嚷,自己能应付也就应付过去了。另五百件放着,挂个有现货的牌子在门外,想找现货的外商自然会进来看。”
乔玉壁手指敲着桌子,看向刘琴说:“接下来,你每天都必须拿了这些货的样板,到各家曾跟我们合作过的公司去,缠着翻译和客户,请她们看样板,如果瞎猫能碰上死老鼠,有人要货,价格可以商量。”
刘琴学电视里的太监那样,打了一个秋千,“喳”了一声,还不忘拍马屁说:“老板英明!”
安抚完两位女员工,乔玉壁自己倒头痛了,现在压着这么多货,手头一分钱也没有了,到时再被工厂一追债,日子就难过了。
她正抚额,内线电话响了,是九楼财务打来的。
乔玉壁接起了电话,那边一个女声问道:“是乔玉壁小姐么?”
乔玉壁应道:“是,请问有什么事?”
女声道:“今天是交租期,你们的铺租还没交上来。”
啊!怎么差点忘记这个了。乔玉壁暗汗。本来是银行扣款,转头再到九楼打单的,这次她把银行里的钱全凑了汇给郑老板,就没有往扣款账户充钱,一时事忙,也给忘记了。
乔玉壁忙道:“不好意思,给忘记了。我马上让人上九楼去交现金。”
陈贝却也是在财务室上班的,她等财务放下电话,便问道:“怎么,三楼那个商户乔玉壁交不上租金了?不是生意挺好嘛?”
财务答道:“是银行扣款账户没有扣到钱,估计她是忘记充钱了。”
转个头,陈贝去蹿别的办公室时,便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乔玉雪听。
乔玉雪眼神微闪,心下冷笑,好呀,交不上租金了,接下来,交货被退货,还不上货款,再等着被工厂追债吧!
三楼商铺中,乔玉壁把自己平时放着备用的现金凑了凑,也只凑够三千元,并不够交租金和商场管理费水电费的,一时不由看向刘琴和刘碧琪。
好在刘琴和刘碧琪平时也在包中放一点现金备用,两人也凑了一下,各各递给乔玉壁,一算,倒是刚好够交给商场了。
乔玉壁把钱全递给刘琴,吩咐说:“到九楼去交了!”
等刘琴交完钱下来,三人算一下压住的资金,不由相对苦笑。
乔玉壁安慰自己,也安慰刘琴和刘碧琪说:“再苦,也就苦这个月,等申小姐通知交货,工厂再做出五百件货来凑数,合了一万件,赶紧交了,咱们就有钱周转了。至于剩下的货,跟工厂讲一个情面,慢慢卖了再还钱。”
刘琴家里因为建房子借了钱,弟弟又读大学要钱,她每月领了工资,留下两千元自用,剩下的,几乎全部寄回了家,现在想帮乔玉壁撑一下,也是有心无力了。
刘碧琪却是把钱全给了申杰买股票,手头也没余钱,这会懊恼着,早前应该留点钱在手头才对,现在自己没钱,玉壁有困难也帮不上了。
至这个关头,刘琴和刘碧琪同时想到,以后一定得存点私己,万一亲人朋友有需要,或者自己有急用,也可以救急,而且,她们这样一心为家人付出,万一家人有一天负了她们,她们向谁去哭?
乔玉壁以为要愁一段时间了,不想第二天一早,她们才到商场,就接到申小姐的电话。
申小姐笑着说:“乔老板,约翰先生新定了货柜,会早点走货,上次加单那一万件,你明天交过来。这次交货地址在另一个仓库,不是原先那一个,我报地址给你。”
乔玉壁惊喜交集,一边记了地址,一边问道:“明天多少点过去交?”
申小姐答道:“明天上午十一点,你今天准备一下,对,这次因为你货量大,我专门腾出时间收你一人的货,时间比较紧,你不能拖延了。”
“一定准时过去。”乔玉壁大大松口气,一时记起货物少了五百件,便道:“申小姐,工厂验完了货,可能不足一万件,这个没关系吧?”
申小姐笑着说:“你看合同呀!上次有标明,交货实际数量不能超过定货量,也不能少于定货量百分之九十八,少个一百件两百件没所谓的,少得太多就要按定金规定那样,罚三倍罚款。”
挂了电话,乔玉壁迅速心算一下,货物一件一百元,少了五百件,以百分之二十定金算,五百件的定金是一万元,罚三倍罚款,那便是罚三万元,这样的额度,虽然肉痛,但比较起利润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琴一听能交货了,差点蹦起来,嚷着说:“玉壁,交了货,压在咱们头上这块大石就搬开了,可以松口气了。”
刘碧琪正要喊搬运工把四千件货退回工厂,闻言也大喜说:“不用退货了,还得打电话给郑老板,让他赶紧把剩下的五千件货托运上来呢!”
乔玉壁计算着,这次顺利交货的话,利润是十九万元,再被扣掉三万元罚款,那也剩下十六万。到时把货款还了郑老板,赚的利润留几万元自用,再汇十万给郑老板,加上之前先给的钱,纵使工厂那里还在做着五千件没主的货,郑老板也不会催债了,这次的难关也就勉强应付过去了。
至这个时候,乔玉壁还没有想到,会有人损人不利已,花了钱来针对她,所以,她想的,还是太甜了。
☆、第47章
毕竟是大货,而且有了先前的波折,乔玉壁不得不更加小心,她吩咐刘琴说:“关铺门,咱们三人一起到工厂去,今天蹲守在工厂,再充当一回质检,重新抽检一次货,确保无误了,明早咱们自己请货车,押着货跟货车一起回来。”
刘琴和刘碧琪一听这话,马上应了,笑道:“明早六点就跟货车回来,那时候天早,车不多,不会堵。估计着九点之前也就到交货的地方了,咱们宁愿在人家门外等上两个小时,也好过坐在铺子里担惊受怕。”
三人说着话,打了一个电话给郑老板,收拾一下,就出发了。
郑老板做这一批货,也是很花了心思的,坏品率自然控制到了最低。但乔玉壁为了更妥当,一到工厂,又请了质检人员重新进行抽检,货品是一件一个包装袋,同个码数,六件不同颜色的衣服混搭,包装成中型包装袋,再每三百件一个纸箱,她吩咐拆了纸箱,遂箱再抽检。
郑老板见乔玉壁不放心,也不拦着,派了工厂的质检配合。
这么一查,居然又查出问题来。
乔玉壁拿起一件衣服朝郑老板嚷道:“下单时,我有传真了注意细则过来,你究竟看了没有的?现在又犯这种低级错误。”
郑老板摸不着头脑,过来一瞧,见那件衣服肩膀内缝处,残留了一张粘纸,粘纸上用中文写着缝工的姓名和工号。
这一瞧,郑老板脸色也尴尬起来。
约翰走的是精品服装路线,货品价格也高,为了确保货品打开销路,提高货品在商户心目中的信誉度,暂时的操作是把货品伪装成香港制造的。
这么一来,他的货便要行经香港,在香港缷货,另用香港那边的货柜走,另外,货品不能出现任何简体中文字。关于不能出现简体中文字这一条,乔玉壁是一再强调过的,可是现在手中就有一件,既然有一件,难保没有第二件第三件。
如果交货时,被发现了这个,当然会被退货。就是不被发现,货到了约翰手中,约翰把货批出去时,被他的客户看见这个漏洞,那么,事情会如何,可想而知。而乔玉壁,一定会失去这个大客户。
乔玉壁脸色难看极了,质问郑老板说:“你说,要怎么办?”
郑老板打“哈哈”说:“上回那五千件够仔细了,你还嫌说缝边不够细密,这回为保质量,就下了新规定,谁缝的衣服出问题,就谁负责,所以缝工的姓名和工号才会粘在那儿的。可能后来后整时,揭这些粘纸时,揭不干净。现在让人再检查一遍,揭干净了就是。”
“要不是我坚持要再检查一遍,岂不是就要这样把货交过去,到时被退货,算谁的?”乔玉壁忍不住再抱怨一句,又瞪着郑老板,“人呢,还不赶紧让你的人过来拆包装,重新检看一遍?对了,这些包装袋拆一拆就变皱变旧变脏,不能再用了,要用新的包装袋。”
“我的姑奶奶,这些包装袋一个三毛钱呢,拆一下哪儿就旧了?”郑老板叫了起来,“换新的,这不是败家吗?”
“不管你,反正要换新的。”乔玉壁坚持,寸步不让,另又安慰郑老板说:“下回这位大客再定货,什么也赚回来了,乖,别吝惜这几个包装袋。”
郑老板苦笑了,“什么几个?整一万个好么?一个三毛钱,一万个三千元了,三千元,三千……”
乔玉壁无视郑老板,已是吩咐刘琴说:“赶紧跟郑老板借二十个人,要五千个包装袋,再跟他借货车和司机回去,带工人去咱们的仓库,把货品全部重检一遍,揭干净粘纸,重新包装一下。”
郑老板念叨一下,也赶紧安排了人手货车司机什么的给刘琴,再让人听乔玉壁吩咐,拆了货,遂件检查,把没揭干净的粘纸揭了下来。
乔玉壁这里领着人忙完,刘琴也打了电话过来,报告说:“玉壁,我和这些人到仓库了,已开始干活了,估计着下午四点左右能检查完。”
乔玉壁松口气,放了电话,看看已重检完,包装一新的服装,沉吟一下,和刘碧琪说:“咱们也不要等明天了,现在就起货上去,把货放咱们仓库,明天在仓库清点好,再去交货。”
刘碧琪也点头同意,说:“是的,还是现在走吧,就怕明天路上又出个状况,到时没处哭呢!”
郑老板见她们决定现在走货,忙派了货车给她们,又搓手说:“货款啊货款!”
乔玉壁白他一眼说:“交了货就有货款了,这货还没交呢,嚷什么?”
郑老板被这样一呛,老实了下来,陪着笑说:“这月中了,我手底没钱,想着到时要发工资,不是急了嘛!”
说着话,搬运工已把货搬到了车上,乔玉壁便和刘碧琪上了车的前座,朝郑老板摆摆手,吩咐司机说:“开吧!”
货车四点钟到仓库时,刘琴那里领着人也刚好检完货,正累得够呛,坐着喘气。
乔玉壁刚在车上打了一个小盹,精神尚好,忙让人把货搬进去,看着妥当了,这才把货车和工人打发走。
三人回到铺子里,喝了茶,坐着休息一会,就差不多五点了。
乔玉壁看刘琴很累的样子,就说:“今晚在外面吃,不用煮了。”
刘碧琪因为申杰出差还没回来,也不打算回家,笑道:“我跟你们一起吃,吃完一起睡,睡完明天一起去交货。”
乔玉壁才要关铺门,电话响了,却是周明弦打来的。
周明弦含笑问道:“听说你差点没钱交租金,真的假的?”
乔玉壁也含笑说:“忘了充钱进扣款账户而已,不是已交了现金上去,还要劳动你追租金?”
周明弦半开玩笑说:“都没钱了,生活岂不是很困难?要不要我请你吃饭,改善一下生活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