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的移动,天慢慢黑下来。慧娘和张家在酒楼上呆了一下午,要的菜都凉了,也不见孙珉出现。
张家问:“是什么人?他不出现,我们要呆到打烊?”
慧娘呆呆地看他:“是啊。”随即一声惨叫:“完了,我没有留话给少帅!”张家眼珠子转圈圈:“我说一下午见到兄弟们走过去,只怕是找十三少的吧?”
门帘子一揭,萧护面带责备的走进来,没好声气:“十三,你让我好找。”
慧娘跳起来抱住他脖子,欢声道:“夫君来了。”又扁嘴:“你来了,只怕把人吓跑。”扯着萧护再对街上不住的看,见还是没有孙珉出现,慧娘失望地道:“他真的看到你了?”
手中一紧,萧护犀利的眸子一眼在人流中认出孙珉来!
一辆车在街口停下,孙珉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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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大帅情意无价!
慧娘激动,又喊错了,凑到萧护身边:“少帅,你看是他吧?”她面上是讨好。萧护心中一酸,十三眼睛还是红的,强着来讨好夫君,她不为别的,就是为自己家里一段冤枉事。
萧护抬手给了慧娘一下子,在她额头上“吧”地一声,佯怒道:“喊错了!又让我着急半天!”怀中一暖,慧娘钻过来,贴近他胸膛,幽幽地道:“知道了。”
孙珉在往宁江侯府的角门走去。
转个弯儿看不到时,见有人往酒楼上来,是守在那里的人。
萧护楼上镇定的吩咐跟来的萧西:“让人彻查宁江侯府,不要让他发现!”再对慧娘伸出手,温和许多:“随我回去。”
慧娘乖乖随他下楼,楼下有车,夫妻两个人上了马车,萧护抱过慧娘在怀里,等不及的在车里就对她道:“我让人去安排了,明天,我和你去祭奠岳父母。”
慧娘微张眼睛:“明天?”
本来是说清明去的,后来又说审案子后去,现在提前去,还急赶着安排在明天,慧娘涌出泪水,哭着喊了一声:“十三的好夫君。”
萧护面色又难看起来,也不用帕子,一手轻轻掐住慧娘脖子,就用自己手掌心给慧娘抹泪水:“十三娘,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从国舅开始,这些人没有能耐挟制萧护,就拿封家开刀,再和十三娘没完没了的过不去。
一群腌臜东西!
慧娘扯着他袖子抽抽噎噎地解释:“你让我睡,我睡呢,想起来是临安郡王,这才出来的。”她把面庞贴在萧护手心上,带泪又乖巧的道:“不是有意出来让你着急。”
面对听话时如乖宝宝,撒娇时又死拧烂打耍赖到底,而自己生气时又会看眼色的十三娘,萧护好声气的哄她:“是吗?那你让我着急了,还是要受罚的。回去乖乖的在房里坐着,我也陪着你。”
心头飘过一个人,长胡怒目,是邹国舅。又闪过一个人,凤眼高额,是大成长公主。萧护心中难过,这些人就不能对十三娘好一些。
一个一个的,全是这样的人!
国舅为寿昌郡主可以灭封家满门,而长公主为拿捏自己一直保护她的皇权到底,也会出尽八宝。
她的皇权?萧护心头一动,隐隐想明白了。大成长公主和宁江侯不和,就是因为两个人的皇权不相同。
宁江侯要立的人已经清楚,会是临安郡王。而大成长公主要立的文昌王,萧护还不知道。大帅本着忠心耿耿和避嫌疑,并没有多问。多问了像自己想插手一样。
不多问,只要自己镇守京城,新帝到来以后,不得不给三分面子。
这是萧护以前的想法。
由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萧护想到尔虞我诈的这群人?他沉默下来,手轻轻摩挲慧娘脖子,大帅要重新考虑以后的事情才行。
他依然没有想到一件大逆不道的心思,就是自立为帝。
萧护现在自立为帝,条件也不符合。
他打发不少将士们去帮袁朴同,留下来的人加上补的兵源,又有近十万人。可除了兵力,萧护并不占天时。先帝是张守户造反才死的,不是完全失去民心而死。民心,最讨厌的是造反的人,最喜欢的是太平岁月,鸡宁犬安,田园风光。
地利上,诸家郡王虎视眈眈,没有一拥而上,与张宝成隔绝道路也有关系。他们不愿意在张宝成身上花费时间和兵力。
在打张宝成的钱和兵力,不如留下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和兵源。
再者,你萧护坐镇京都,该你打!
而萧护坐镇京都,不管为大成长公主,还是为宁江侯所留,萧护牢牢抬起的一面金光闪闪招牌,是保护皇权!
这皇权就是郡王们虎视眈眈的原因,萧护保护的也是他们的皇权!
一旦萧护有异心,地利萧护也占不了多少。
从贵族们到官员们,都不会服他。
人和,不仅仅是老百姓们,也指拥戴的人,比如京中的官员。
以前的避嫌疑才没有安插过多的官员,现在成了萧护受制于这些人的阻挡。萧护默默想着,直到马车停下。萧北在外面小声道:“请大帅和夫人下车。”
萧北一路上听不到马车里有声音,请下车时也就不敢高声。
他也猜对了,慧娘上午伤心,中午没有睡,被自己丈夫摩挲得舒服,窝着萧护怀中已经睡着。
萧护抱着慧娘,来到书房内间。这里有床,萧护只午休时躺一躺。把慧娘放床上,萧护出来,见将军们一个接一个到了。
明天祭奠封家的消息,萧护从长公主府上回来就传令下去。
“大帅!”伍思德瓮声瓮气先开口:“一刀宰了姓徐的和姓王的,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好歹!”
“对!就是这样!”自然有几个人附合。
马明武为大帅想想:“明天杀几个,让他们全知道知道!”
“对对!”又有几个人附合。
这些人随萧护在军中数年,在京中半年多,知道自己肩膀上责任重大,也容不下半点灰星子。
对着一张张忠诚的面孔,萧护心头发烫。
让小厮们再送椅子,让他们全都坐下。能来的人全到齐时,萧护双手扶膝,沉声开口:“这是冤案!不辨也明!如今是匹夫无罪,怀壁有罪!又留我们,又不放心我们!又要我们去收复全国!”
“不像话!”
“没道理!”
“女人成不了事!”尖叫的是伍长河。
伍林儿拿拳头捣他:“十三也是女人,还在军中呆过。”
伍长河再改口:“长公主这样的女人成不了事!”
大家嘻嘻一下,见大帅没有笑,知道他心中不好过,再次沉默。
还有人出个馊主意:“咱们就一直拖着不打张宝成吧。”
萧护苦笑:“将军们好意,都是一片为我夫妻的心思,我心领了。我们吃国家俸禄,受百姓供养,当的是兵,做的就是平乱还安宁的事。”他微微叹气:“不能因为有几个人不好,就任由局势溃烂下去。出兵,还是原定的三月中。”
一双双眼睛对着少帅看,他们心头再起敬佩的心。
夫人就是受天大的冤枉,大帅当年也没有不救国舅,为的是什么?还是为大局。
如今夫人再受天大的冤枉,大帅从局势着眼,依然决定出兵收复沦陷在张宝成手中的地方,为的是什么?是为钱粮可以收集。
他大可以冲冠一怒,不为红颜为自己也行。可他没有,他看的还是一片大好河山,为的是新帝稳住局面。
或者如萧护下午想通的,他现在为的其实大成长公主的私心。
可这私心与百姓民生有关时,只能去考虑到。
这样的人,私事可以放在国事家事之后,怎么能让人不佩服他?不追随他?
而萧护在这一瞬间有了泪,他噙在眸中,又不愿意让人见到,微仰面庞把泪水强逼回去,缓缓开口:“封家的案子,不平我也不怕!在我出兵前,我只要做一件事。”
没有人接话,却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萧护,仿佛在说,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萧护哽咽道:“岳父母的尸身,已经找不到。我设死难兄弟们的忠勇碑林时,为岳父母点了一个衣冠冢,本想案子审完拿着人头去拜奠,不想又出了岔子……”
他用衣袖轻轻拭泪水,这一次逼不回去,只能流出来。
马明武静静开口:“大帅,要人头不难。”
萧护平静听完,没有接马明武的话往下说,还是说明天祭奠封家的事情。天边最后霞光几线由窗外飞进,在大帅面庞上打出轮廓暗色浅淡,好似他的心情。
“这案子看来难平,我怀壁有罪我认了!但这些人不震不行!明天全军披素,祭奠我冤枉而死的岳父母,给我夫妻壮壮声威!”萧护眉头攒起,眼中迸出火星子,他火了!
压抑已久的火气,噼哩啪啦往外蹦!
大帅的火气,导火索般把书房中人的火气全点燃。
外面又来了一个添事的,苏云鹤气急败坏闯进来:“表哥,你怎么不去管管那几个混蛋!我又去听了一下午,他们在拖事情!他们在拖呢!”
“在拖?”萧护让别人去听,自己见长公主,寻找慧娘,一会儿也不得闲。他拧着眉头问:“拖是什么一个说法?”
苏云鹤上午私下里去的,孟轩生是下午有空闲,拖着无事闲人的苏表弟再去听。苏小弟上午前半场听得眉飞色舞,回来对孟轩生吹了半天:“下午只怕就杀人,你再不去看,就晚了!”下午两个人早早去等杀人,发现是两回事。
苏表弟一气回来,到处找萧护,萧护在找慧娘,就现在表兄弟才碰面。外面天色已黑,星月上来,小厮们捧着火烛,正一处一处的掌灯。
苏云鹤指手划脚说得叽叽喳喳,萧护听过,倒有几分欣慰:“还算有良心,大理寺卿一直是有正直名声的,他也糊涂了,弄不明白长公主的心思,又怕我着恼。”忽然迸出一句:“拖得好!”
大帅横眉怒目:“明天,我让他们不敢审!”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人,见他们面色无二,还是和刚才一样忠诚敬佩,萧护开始下令:“早上请姚将军先行,准备祭奠东西!”
“是!”姚兴献起身。
“请韩将军负责带一干子人过去,明天用他们祭我岳父母灵魂!”
“是!”韩将军起身。
接下来一一分派已定,萧护在烛光站起来,身影挺拔如暗夜中幽石,出人意料的拜了下去:“多谢众家将军!”
将军们惶恐不安的起身,争着来扶大帅,里间冲出泪如雨下的十三少,跟随在夫君身边也伏地拜倒,哭道:“多谢将军们!”
大多的人眸子里含着泪水,余下没有泪水的算神经坚强,也眉头上一团浓浓的化不开阴郁。
这其实不是大帅夫妻的事,拿捏夫人,拿捏的就是大帅,拿捏大帅,拿捏的就是这些人!
哪一个也跑不掉。
姚兴献负责采买祭奠东西,是他在京里路熟悉,他自己家里还有铺子,半夜里也能采买到。伍林儿是军需官,陪着他带人在外面走了一圈。
玄武军大量采集白巾白绸白花香烛等物,很快传到大成长公主和宁江侯等人耳中。他们是吃惊的,萧护明天要暴起杀人?
审的不如他意,他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