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叶沧弯起唇角,“看来你对猎食者很了解。”
“你对他很感兴趣。”那孩子看着他,神情意味不明。
叶沧点头:“因为他是现在最值钱的通缉犯。”
“你很缺钱?”
“……差不多吧。”叶沧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出门带的钱已经都拿出去给人家修房顶了,现在他还真没有钱。
——嗯?
手腕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有多冷呢,好比一瞬间沉入了九幽地狱,从灵魂深处激荡起一阵森然的寒意。恐怖,却不危险,因为此刻握住他的人并没有杀意。
叶沧顺着那忽然伸过来手看向它的主人,正对上那人红玉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莫名暗沉,伴随着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我就是猎食者。”
这声音在过分死寂的空间里仍旧清晰,整个房间迎来了窒息般的一秒,随后,所有原本僵硬坐在原位的雇佣兵们,全部都站了起来。
他们终于无法做到假装若无其事了。
原本,两方谁都不公布姓名,就算心知肚明也可以强行粉饰太平,但现在,敌人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全然一副光明正大踩在他们头顶上的模样。这个时候要再无所作为,那以后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可以不要了。
之前仿佛静止的空间一下子彻底活了过来,有武器的掏出武器,没武器的找个隐蔽的角落暗中潜伏。
而处于所有人关注中心的两个人,没有给周围分出一分眼神,自成一方世界——
叶沧:“哦。”
……哦是什么鬼哦!!
他们一致认为叶沧是被吓傻了,就跟刚才做不出任何反应的列文一样。
男孩仔细观察着叶沧的神色,当真没有从对方的眉宇间捕捉到任何慌张和恐惧的情绪。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嘴角竟向上牵起了一眯眯——真的非常非常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且很快就重新抿了回去。
但那确实存在过,并且足以让任何认识他的人瞪出眼珠子。
“你不怕我?”
“当然不,”叶沧认真地看着他,“你打不过我。”
猎食者:“……”
众人:“……”
男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所有的雇佣兵神色一凛,如临大敌地望着他。但对方毫不在意,径自走到了前台的窗口那里。
指纹确认、虹膜扫描,仿照先前兑现悬赏的步骤,一气呵成。
面对根本够不到窗口的小男孩,拥有强大职业操守的前台小姐面带笑容,声音柔和,半点不方地递出来一张星行卡:“您好先生,这是您的赏金,清点完毕后请自动到旁边带上元素金属铐,等待押解。”
男孩点了点头,回头把星行卡放到了叶沧的桌上:“就像你说的,我很值钱。”
众人:“……”不是,等等,还有这种操作!?
但仔细想一想,只要交人就给钱,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谁管呢?
叶沧没有动那张卡:“我并没有抓你。”
“不,你抓住我了。”猎食者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现在我是你的猎物,毋庸置疑。”
*
叶沧离开了那条地下街,没人敢拦他。
猎食者被留在了那里,毕竟“自首”了。不过,叶沧并不认为这就是结束了——难道有人以为那孩子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了?对方那淡定的架势一看,就知道肯定有离开的手段。那帮雇佣兵还没有能力吃的下这样一头怪物。
而事实就像他想的那样,隔天,原本消失在通缉榜上的猎食者,再度出现在了各个顶尖雇佣兵的可选表里。并且不知道对方干了什么,价格整整翻了十倍不止,看到的人在惶恐惊惧的同时,对金钱的渴望愈加疯狂。
夜鹰走过街道时,听到的便是各个角落里传来的讨论,狂热,惊叹,畏怖。
“……我可是从猎食者手里活下来的人!你们不信去问,当时在那里的雇佣兵可都看见了。”列文熟悉的声音激烈高昂。
夜鹰目不斜视地走过。
列文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间或夹杂着旁听群众的惊呼附和,“我只告诉你们啊,你们可要保密……我们雇佣兵界有一个跟猎食者关系匪浅的人,那天全仰赖他我才没死。我打包票,他们两个一定认识,而且对方在猎食者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我还听说,那个人现在就住在m区那边的一家旅馆,你们说猎食者会不会也在那边,大家最近真的要小心了……”
夜鹰的步子骤然顿住,他蓦地折返回去,也不管周围的骚动,沉声问道:“你刚刚,说他住在哪里?”
“……”
叶沧听到了敲门声。
理论上来说他在这里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才对,这么想着,打开门后却看见了不算陌生的身影。
“……是你?”
叶沧的眉头挑了起来。
门外的男人穿着一身赛博朋克风的深蓝外套,手上缠着护腕,年轻的面容俊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
夜鹰点头:“看来你知道我。”并非出于自傲或者别的什么,他在雇佣兵中确实为大多数人所知。
然而叶沧却平静道:“那天你不是也在场吗,我记忆力向来比较好。”也可以称为过目不忘。
这个男人赫然是当时坐在那家地下酒吧的人之一,而叶沧之所以对这个人有所印象,仅仅是因为他是当时在场的所有雇佣兵中——最强的一个。至于其他什么身份,在业界有多厉害……抱歉,他还真不知道。
夜鹰一愣,莫名有种尴尬的感觉,低头摸了摸鼻子。
“你也是来找我商量猎食者的事的?”在夜鹰诧异的视线里,叶沧轻笑一声,“这条街上消息传得真快,你已经是第六个找上门的人了。”
夜鹰很快反应过来,蓦地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们以后不会来了。”
他想起自己来的路上看见的东西——有人正在对这片地域进行管制。对方的手段可以看得出经过了一番克制,但对于他这样足够敏锐的人来说,还是一眼能够辨认得出来的。
……是猎食者回来了。
何其诡异,曾经最凶恶的通缉犯居然隐约开始兼职保镖了,可笑那些自不量力的人还毫无所觉,意图挑战对方的底线。
“是吗,这样最好,总是被叨扰我也会烦的。”叶沧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夜鹰几乎以为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待他去细究时,对方就仍旧是那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那么,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夜鹰收起了飘飞的思绪,蓦然变得郑重:“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参加黑渊盛宴。”
……嗯?这倒有点出乎预料了。
叶沧沉默了一下,让开了位置,“进门再说吧。”
有戏!夜鹰猛地松了一口气,冥冥之中又察觉到了一点怪异——在这场短暂的谈话中,占主动地位的竟然不是预想中的自己而是对方。并且这不是他刻意退让的结果,而是身心不由自主做出的反应。
顶级雇佣兵的直感是很可怕的,其中包括帮助他们判定自己在各个场合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姿态,而现在,他的直感做出的决定,就是他在叶沧之下……?
夜鹰心头一跳,神情蓦地一凛。
而这个时候,叶沧已经坐在了一张老年摇椅上——他跟这这张摇椅毫无违和感。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邀请,你应该知道黑渊盛宴的危险,不怕我拖后腿吗?”他奇怪道,“还是因为我认识猎食者?”
夜鹰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答道:“不,是因为我相信我的直觉。”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对方不简单,虽然仍旧没有想起来那股眼熟劲儿来自哪里,但之后,猎食者的表现也侧面佐证他的感觉极可能是对的。
夜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卡纸,那是叶沧很熟悉的卡纸——能够进入盛宴的邀请函。
不过,比起叶沧拿到的那个比起来,这两张邀请函上沾着更多的血,几乎让人以为它原本就是红色的。
足以见到它的争夺有多么激烈,这张薄薄卡纸的背后积郁了多少腥风血雨。
“你是凭自己抢来的?”那有点厉害啊。
“不,是别人抢了以后,我买来的。”他其实有一张标着自己名字的,但出于一些原因,他不打算使用。
“这种邀请函很值钱?”
夜鹰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牙疼的表情:“我两年的工资。”
叶沧知道这个人在雇佣兵里应该还挺有名气,所以他两年的工资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巨款了,这个发现让叶沧双眼一亮。他立即把手伸向了口袋——其实是借着口袋的遮掩,摸向了里面的空间枢纽。
然后……夜鹰就看着青年不断从里面掏出一沓又一沓的卡纸——这些邀请函全是特修斯临行前给叶沧的,就担心他万一脑抽把唯一的邀请函弄丢了,于是额外给了这么多备份。反正他只要用一张,多下来的都是浪费,不如趁机处理掉。
叶沧把所有的邀请函摞在一起,跟洗扑克牌一样随便刮了刮:“你看它们值多少钱?”
夜鹰现在已经不认得“邀请函”三个字怎么写了,他张了张嘴,拼命忍了忍没忍住,于是指了指自己,“我不知道它们值多少钱,但我只要20块,你要不要考虑把我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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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魔王星, 中央王城。
赤红的土地一望无际,巨大的岩石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四周, 除此之外荒芜得看不见其他。暗沉的天空积郁着厚厚的云, 仿佛随时都能下起一场暴雨。
这对于大多数星际种族来说堪称恶劣的生存环境, 却是魔族特意打造出来的、用以休憩的庭院。
雷托坐在一块巨石上面,支起一条腿, 右手懒懒地搭在上面。在他下方的大地上,随行的一个高阶魔族正手拿一本书, 照着上面声情并茂地朗诵——“啊,欧密罗,你为什么叫做欧密罗!”
雷托:“……”
他的眉头抽了抽, 挥手打断了对方, “行了行了, 别念了。”
高阶魔族“哦”了一声,望着上方少年眉宇间的不耐和隐忍,出于一个副官对军团长的关心, 忍不住道:“雷托大人, 这是人族极有名的爱情戏剧, 您不是想要学习吗, 我看里面的一些话还是挺有用的。”
雷托轻嗤一声,俨然不屑的样子。
副官道:“把普通的石头都形容成迷人的花朵,把迷人的花朵想象成天际的星光, 人们喜欢听到赞美,这会大大拉近彼此的距离。”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那位让雷托大人念念不忘的人是谁, 不过,自从雷托大人从水王星回来以后就变得很不正常了,总是走神不说,还养起了鱼。
……其他人应该也有所察觉了。
上次第六军团长碰见他就毫不掩饰看戏的表情,估计剩下的军团长也差不多。但幸好黑渊盛宴将近,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过来八卦,否则依雷托大人表现出的保护欲,极可能要惹出军团之间的大冲突。
“赞美?”雷托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抹蓝色的身影,他略微出神,随即轻哼道,“他本身就是最美,什么鲜花和星光都及不上他,贫乏的语言远无法描述他的千分之一,只会显得庸俗。”
副官:“……??!恕我失策了,您原来已经不需要学习了,这是已经出师了啊!”
雷托一脸莫名其妙,意兴阑珊地换了个姿势:“对了,最近格撒去哪里了,怎么没看见他?”
“您的哥哥……咳,好吧,是格撒大人,”副官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明明是亲兄弟却天生关系不合,甚至不愿意承认彼此的身份,也许是因为身高?
“格撒大人最近在m区贫民窟狩猎,作为今年盛宴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需要积攒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