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把视线转向叶沧,叶沧摊了摊手:“证据?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旁边夜鹰看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又想起对方某种程度上的“无知”,连忙上前隔开人群,同时对他小声道:“高阶魔族如今不过百数,全部身居高位,被军方层层保护,情报少有流出。”
言下之意,叶沧说的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绝对不属于“常识”,而是前所未闻的“秘辛”!
叶沧愣了一下,随即半点不方地反问:“哦,那不就更奇怪了。一个受保护的了不起的魔族的舌尖血会被你得到,那你怎么还呆在这里,不该早就闻名宇宙了吗?”
“对啊,从没听说过这档子事,你怎么解释他的话?”
“这里可是魔族的地盘,兜售这种东西,你也不怕被抓!”
“我已经叫人了,等巡逻队过来一问便知!”
群众激愤起来,渐渐向着商贩包围过去,那商贩见势不妙,竟拔腿就跑。心中郁气的众人立即化身义警,一边呐喊着“抓住那个骗子”,一边呼啦啦跑了个干净。
被留在原地的夜鹰十分失落地叹了口气:“还以为能够捡个大便宜。”
叶沧笑道:“别多想了,就算那是真品,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的作用。”
“诶,可那明明是……”夜鹰在他面前似乎总是容易软下语气。
叶沧想了想,意味深长道:“非要说的话,有一种情况能够派上点用场——把舌尖血掺进普通的血液里,能够绘出永不退色的红。”
“……那有什么用?”夜鹰黑人问号脸,抽了抽嘴角,“不会褪色的颜料早就被研制出来了,稍微大一点的画材店都有,直接买啊。”
叶沧摇了摇头:“一个魔族把这样的血,描摹在另一个魔族的魔纹上——”
夜鹰:“……!?”
夜鹰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画面——魔纹对于一个魔族来说有多重要?平时里看都看不得,多瞥上一眼都能让它的主人上来拼命。更别说让人从头到尾摸一遍,还用源自另一个人的、绝对不会褪色的舌尖血完全覆盖……
两种某种程度上,极其私密的东西相触相叠……
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惊悚又暗黑的仪式?
叶沧淡淡勾起唇角:“这是魔族之间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意为——宠爱。被描摹魔纹的那一方,会永远镌刻上另一人的血液、标记、气味。”
“……”
望着夜鹰呆滞的表情,叶沧忽而轻笑一声:“不过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就连伴侣之间都很少这么做。”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关于魔族的,秘密?”后面两个字夜鹰说的有点艰难。
因为这些从来没听过的东西,在叶沧这里就像是信口拈来的坊间故事,完全刷新了他对于魔族——“神秘”,“不可触”,“冷酷无情”的认知。而他并不觉得叶沧在瞎编,他莫名觉得叶沧说的都是真的,甚至……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叶沧轻轻一笑,这笑让他有点看不懂,他听见对方说道,“站得高,看得远。”
……
两人之后又四处逛了逛,把夜鹰清单上面列的东西差不多全部买齐了。剩下没买到的一些基本都是缺货或者不重要的,总体来说影响不大,算得上满载而归。
然后,两人就近找了一家旅馆,订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明天就是邀请函上盛宴开始的时间,今晚好好养精蓄锐。我把采购的东西总共分成了四大类,第一类是武器,具体又分成了……”
夜鹰一边翻着买到的各种道具,一边满面红光地畅想起来,结果叨逼了不到半分钟就被叶沧嫌弃地推去了隔壁的房间。
叶沧:“晚安。”
“喂,等等,这就睡了?”瞅着叶沧坚定地关上了房门,夜鹰无趣地撇了撇嘴,在原地立定片刻后收起不正经的作态,缓缓柔和下眉眼,轻轻道,“晚安。”
房内,叶沧坐在沙发上,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
如果这时候夜鹰在这里,就会发现那双原本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瞳,正隐隐泛红——如同黑夜中摇曳的火焰,惊心动魄得耀眼。
……这一点是叶沧失策了。
之前也说了,叶沧现在没有魔王的壳子,可魔族不像是龙族,龙族的力量基本全寄宿在肉体上,壳子丢了等于一穷二白。而魔族的力量归根到底源于精神层面,这也就导致了——就算他的壳子丢了,该有的共鸣、反应半点不少。
就像此刻,叶沧能够清晰地听见一道呼唤。
那呼唤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越了巨大的空洞,从漆黑世界的尽头一直传达至他的耳边。而里面的内容也不是一句完整的话,更像千万个人同时开口,充满了混乱、喧嚷,隐隐夹杂着焦灼的疯狂。
里面包含的精神力,足以击溃任何一个人的神智,使其发疯。
但叶沧不会,坦白来说,这个声音可能弄死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唯独不可能伤害到他。
要问为什么的话——
发出这道声音的庞然大物孕育了他,那是他成为一个魔族最开始的地方,是他的母胎,他的温床,他所有力量的源泉。
再通俗易懂一点——
【宿主,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
是的,那是他妈。
而且,不同于龙族时的龙爸妈,人族时的人爸妈,海妖时的海妖爸妈,作为魔族的叶沧并不是某个“生物”生出来的。
孕育他的是魔族世世代代的意志,具体来说——每一个逝去的魔族,他们的精神力会在死后自主填补进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地缝。
那道地缝深不见底,在无尽岁月的积郁下,无数精神力汇入其中,甚至已经化为了实质般的黑雾,终日缭绕汹涌。
这条地缝的模样,实在很像神话中众神之王对着大地劈下一道雷光,那道雷光从地面一直劈开冥界的顶空,露出下方的冥府深渊。也因此,那条地缝被叫做——“黑渊”。
对,就是黑渊盛宴的那个“黑渊”。
而现在,黑渊的意志、他的母亲,正在呼唤他。
【宿主,别露出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你的妈妈很爱你】
“……”
【她赋予了你碾压全魔族的力量】
【她开放了她的全部让你肆意畅游,从来没人能够下达黑渊第三层,那里的力量让无数人在崩溃和疯狂中迎来死亡……只除了你,因为黑渊最底层早就被她改造成了你的婴儿床】
叶沧在这一个世界,从出生起,就处于一个最恐怖的怪物最深处的腹腔,在怪物的看护下,层层保护。
【魔族把黑渊视为他们的神】
【你是黑渊之子】
【即是,神的爱子】
是的,就是这样。
魔族的这一个世界,是叶沧开局最逆天的一个世界,他不用成长就是最强,各方面无限开挂。
黑渊的确非常爱他,而且这种爱,是一种几乎病态的溺爱。
想到当初他妈为了保护他干出的各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叶沧几乎忍不住扶额叹息。
而这个时候,系统再度道——
【友情提醒,宿主,你妈妈已经喊了你好一会儿了,我觉得你再不回应,可能……】
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失去了她的孩子,要发疯。当她奇迹般地感觉到她的孩子回来时,一旦期望落空……
——结果不可想象,光是假设都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别的种族还一无所觉,但把黑渊奉为神的魔族已经察觉到,并开始剧烈反应了,猜猜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第78章
中央王城的城堡里。
昏暗的殿堂里, 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另有六人分散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总共七个人, 竟是魔族七大军团长全部到齐了。
周围角落里侍立的仆从大气不敢喘一声, 低垂着眉眼, 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
摇晃的光线照亮了墙壁上精致苍白的人形浮雕,猩红的窗帘在夜风中微微飘起, 冷寂的空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森寒。
“明天就是盛宴的第一日,”说话的是七人中唯一的女性, 美艳的红唇开合,不疾不徐,“会场的秩序就交给我第五军团。”
紧邻她的巴尔德轻笑一声, 暗沉的猩眸投来一瞥:“赛丽嘉, 你的军团才在上次任务里接连失利, 这么快就忘记耻辱了吗。”
赛丽嘉眸光一沉,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冰冷又稚气的声音打断:“这件事由第二军团负责。”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男孩言简意赅, 红色的斗篷下只能看见嗡动的双唇。
先前说话的巴尔德没有再次反驳, 意味深长勾起唇:“前段时间听说格撒军团长与雇佣兵协会出现了纠纷, 莫非遇见了什么麻烦,小心别耽误了工作。”
格撒对巴尔德别有用心的试探置若罔闻。
余下几人纷纷投来各异的眼神,要么看好戏, 要么冷漠,要么无动于衷。
微妙的气氛扩散开来, 他们的余光隐隐投向主位,似乎在等待一个最终说法。可还不等主位上的男人开口,一声尖利的啸声猝然袭来,让所有人猛地紧缩起瞳孔。
在短短的一秒内,他们经历了仿佛被无数刀刃划破致命点,瞬间杀死的恐怖,既而被抛入黑沉沉的海,挣扎无果,颓然坠入——冰冷,阴森,压抑,绝望。
这场压倒性的精神冲击,发生得如此猝不及防。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个开始,那莫名的尖啸声仍在继续。它呐喊着听不懂的语言,像千万个人同时在耳边呓语,足以把任何一个正常人逼疯。
“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有人试图用自己力量抵御干扰,可他很快发现,他的反抗毫无作用。
甚至,越是试图去解析去看清,就越是能感觉到它那无边无际的、深渊般的力量,仿佛他们这些魔族最强的军团长,全部变成了沧海一粟,汪洋沉浮,前途大凶。
……简直叫人绝望。
巴尔德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在冲击下隐隐发白,失神的双眼却晃动起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喃喃道:“黑渊在恸哭……难道说……”
一道身影从自以为早已遗忘的脑海深处,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回来了吗……!!
其他军团长第一次看见巴尔德这般失态,全不像往日那个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男人。
但他们至少听清了对方的话——
“黑渊?是我想的那个黑渊吗……!”
“你的意思是黑渊具备感情,而它现在很难过???”
“黑渊是我们信奉的神,它当然具备自己的意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给我退下!”
“但是……怎么可能呢……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黑渊出现异常!”
不管是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的黑渊的意志,还是这份意志带来的真实恐怖,对于在场的大部分魔族来说,都是剧烈到难以想象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