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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清和一头撑头,一手握住沈瑄的手腕。
  推开?有点舍不得,触感太好。
  脑海再次轰鸣,不成,坚持住,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一步退回去,坚决不行!
  “头晕?”沈瑄又靠近了些,黑色的双眼,鲜红的唇,语气愈发低沉,“刚刚十二郎说,不晕。”
  “刚刚不晕,现在晕。”
  对着眼前这么一位,不晕也晕。
  沈侯爷说他会守礼,就当真没做出格的举动。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碾压孟清和的理智,稍不注意,就会彻底沦陷。
  孟清和掐了自己一下,发热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冷却。
  抬头,探究一般的望入沈瑄的双眼。
  结果,头又开始晕。
  转头,捂脸。
  幸好没流鼻血。
  似乎觉得孟清和的反应很有趣,沈瑄靠后,靠在桶壁上,弯着嘴角,柔和了眉眼,心情非一般的好。
  做好心理建设,转头,看一眼,孟清和再次捂脸,这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住的。
  深吸一口气,孟清和果决的起身,离开会惹事的源头方为上策。
  大丈夫能屈能伸!
  没胆?反正他也不是英雄。
  身后传来几声低笑。
  孟清和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咬牙,坚决不回头。
  推开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贴切,却绝对真实。
  下巴搭在前臂上,沈瑄笑得愈发肆意,笑声中带着纯粹的愉悦。
  假如孟清和不是脚步匆匆,如果他再多一丝好奇心,只要回头看一眼,百分之两百会把理智再次丢开,飞一般的扑回去。
  该感叹孟十二郎意志坚定,精神可嘉。
  虽说会有那么一丝遗憾,到底还是撑住了!
  换上便服,捧起还有些烫嘴的姜汤,一饮而尽。
  放下瓷碗,孟清和用力一抹嘴。面对如此糖衣炮弹,都能坚定立场绝不动摇,今后还有什么能打倒他?绝对不会有!
  沈瑄靠在门边,看着自我骄傲中的孟清和,没忍住,又笑了。
  半干的黑发披在肩头,只松散的系着绸带,蓝色的常服,未束腰带。
  很少能看到沈瑄如此慵懒的样子,低沉的笑声像羽毛擦过心头,差点让孟清和再次破功。
  沈侯爷的性格很难琢磨,私底下,尤其同孟清和独处时,脸上时常带笑,贵气和儒雅之气尽显,看似相当无害。
  一旦肃起面容,变回众人口中的杀神,周身煞气弥漫,敢和鞑子对砍的军汉也会心里发憷,头皮发麻。
  孟清和是极少数不会被沈瑄冷脸吓到的勇壮之士。
  实际上,他也害怕过,被沈瑄深幽的双眸盯着,也会后背冒凉气。但不知何时开始,他不再害怕沈瑄,对视半晌,脸色照常,只是耳根会习惯性的发红。
  军汉们佩服孟伯爷的勇敢。孟清和的“真汉子”之名同沈瑄的杀神外号一同广为流传。
  朱高燧也曾对此发表过感叹,孟十二郎做谦虚状,只言殿下谬赞,沈侯看似冷血,实则很是平易近人。
  听到这种解释,朱高燧无语,看着孟清和,就像在看一个外星来客。
  孟十二郎顶住压力,充分发挥演技,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反正打死朱高燧,他也不会亲自去探寻沈瑄“平易近人”的证据。
  如若不然,说出真相,道明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
  别说朱高燧会不会以为他疯了,孟清和自己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京城虽有传言,定远侯同兴宁伯关系匪浅,动不动就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几乎夜夜爬墙。事实也相去不远。可往往越是真相,越不会有人相信。
  最显着的例子,永乐大帝。
  沈瑄几次说实话,朱棣永远坚定相信,他心中的答案才是一切的真相。
  对此,沈瑄也十分无奈。
  作为朱棣的儿子,朱高燧会相信孟清和未出口的真相?可能性极低。
  朱高燧不相信,不代表孟清和的话不会传开。
  很快,“杀神定远侯实则平易近人”一事,成为了北疆新的传说。
  边军还会偶尔产生一下动摇,曾被沈瑄各种欺负的草原部落坚决不相信。
  “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
  杀神会平易近人?
  真当草原的勇士只会套马打仗不会动脑子?
  当得知这则“北疆神话”是由大宁镇守,兴宁伯孟清和传出后,一个“奸诈”的大戳狠狠盖在了孟十二郎的头上。
  摸摸盖了个红印的脑门,孟清和很是不解。他的确没说实话,但和奸诈也靠不上边吧?
  再想不明白,大宁镇守的奸诈之名也在草原上流传开来,越传越广,甚至有“妖魔化”的倾向。到了后来,连鞑靼可汗鬼力赤和瓦剌首领马哈木都有耳闻。
  孟十二郎不得不感叹,古代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果然很不丰富,这样不靠谱的传言都有如此大的力量。
  说他奸诈狡猾,心机深沉?完全脱离事实,是造谣!
  脱离实际吗?但凡和兴宁伯有过接触的人,尤其是被他坑过的,都对此持保留意见。
  孟清和喝过姜汤,直接被沈瑄丢到塌上,裹上被子,抱个满怀。
  名曰:保暖。
  雨水敲击石砖的声音像是催眠曲。
  孟清和被熟悉的冷香包裹,困意很快涌上,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睛半合,沉沉欲睡。
  天子决定北征,分派下筹粮的任务之后,孟清和一直没能睡个安稳觉。
  如今全身放松,不免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哈欠。
  “倦了?”
  “恩。”
  孟清和蹭了蹭丝滑的布料,睡意朦胧,到底惦记着军粮的事。
  “……二十万石,还能凑齐……三十万石,真的不行。”
  “二十万石?”沈瑄拍了拍孟清和的背部,“大宁有这么多粮食?”
  “啊。”被沈瑄抱着,拍着,孟清和的眼睛当真是睁不开了,“麦子,荞麦,还有其他的谷物,勉强能凑齐。还可以从屯田的商人那里换一些。大宁库仓里有不少毛皮……”
  沈瑄没插言,静静听着孟清和似呓语的陈述,听他罗列想出的各种筹粮办法,听到最后,明白孟清和已是尽了全力。换成任何人,哪怕是自己,都未必能如他做得好。
  “凑不齐,有负天子之命。”
  孟清和闭上眼,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先一步请罪,争取宽大处理?
  沈瑄没有接言,没有了说话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为在空气中敲打的唯一音符。
  良久,沈瑄梳过孟清和的发,唇落在他的发间。
  “将你所言写成奏疏,呈送天子。”
  孟清和一个激灵,睡意去了一半。
  “明日,我和你一同觐见陛下。”沈瑄托着孟清和的后颈,对上他的双眼,“天子圣明,实言以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实话实说?”
  “然。”
  “没有其他办法?”
  “大宁能凑齐粮食?”
  “不能,可……”和他一起觐见,岂不是也被拉下水?
  “十二郎之事,即瑄之事。”沈瑄轻笑,抵住孟清和的额头,“从瑄之言即可。”
  孟清和突然耳根发红。
  沈瑄捏了一下孟清和的耳垂,笑意更深,侧头,吻上了孟清和的嘴唇。
  窗外,雨越下越大,天地间连成一片透明的雨幕。
  偶尔震响天际的滚雷和金红色的闪电,成为单调色彩中的唯一点缀。
  燕王府内,朱高燧站在朱棣面前,垂首认错状。
  朱高煦陪站,不能出言相帮,至少在老爹发怒要抽鞭子时,帮弟弟挡几下。
  朱棣面无表情,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实在看不出怒气指数。
  如果徐皇后在,八成能断明朱棣现在心情。关键是徐皇后不在,朱高煦和朱高燧只能挺直身板,在老爹跟前认错罚站。
  “父皇,是儿臣的错。”朱高燧道,“儿臣为表功,刻意夸大,请父皇降罪。但大宁委实没有那么多粮食,请父皇莫要怪罪兴宁伯及大宁都司上下。”
  朱棣没说话。
  气氛太压抑,朱高燧余下的话险些噎回了嗓子里。可想起在大宁城的种种,还是出言道:“父皇,是儿臣好大喜功,与他人无干,请父皇降罪!”
  朱高燧光棍一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棣还是没说话。
  朱高燧没辙了,朱高煦出言道:“父皇,三弟言行虽然急躁,本意却非为己。且大宁屯田确有实功,儿臣在开平卫,时闻大宁都司开垦荒田,改良农具,种植谷麦之外,又遍植粟米,荞麦。更鼓励商屯养殖牲畜,边军贴户樵采渔猎,以皮毛等换取良种。数月间,大宁城开垦出的荒地,复归军民,已超辽东诸卫。”
  见朱棣神情有所缓和,朱高煦再接再厉,顺便不着痕迹的踢了朱高燧一脚,他在这里帮忙,正主不能不出声!
  朱高燧是个机灵人,见势,立刻接言道:“不瞒父皇,儿臣尝同兴宁伯言,以如今大宁,十几万石粮食应能筹集,二十万石也可,但三十万石,委实太多。军粮筹措不及,罪责尚在其后,延误大军才是儿臣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