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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误会,就这样造成了。
  当然,李县令等人也喝酒上了头,否则也不会产生这样看似荒谬的想法。
  成国公喝醉,被抬了下去。
  定国公放下酒杯,端起饭碗,继兴宁伯之后,再次以饭量震慑众人。
  宴罢,李县令等人各回各家,做梦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隔日酒醒,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族人,备好钱钞,寻找关系,到安南买地种粮。
  凭祥豪族的举动带动了广西云南各地的商人,在永乐帝还没决定是否将安南装进自己的碗里,半个安南已经被明朝的商人买了下来。
  到后来,购买安南土地的商家,背后都有了朝廷的影子。
  武装起来的边民和退役的卫军陆续进驻,安南的土人也纷纷投靠,许多明朝商人开始雇佣这些土人作为佃农。
  在利益的趋势下,越来越多的安南土人只知大明,不知安南。更有军民耆老奏请,陈氏早被黎氏断了宗嗣,肯定是找不到了。安南本就是华夏的一部分,大明既已在此设立都指挥使司,不如连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一并设立,大家都愿意归入大明,重拾华夏衣冠。
  这样的结果令朝廷中诸公傻眼,也让周边临封胆寒。如果明朝也在自己境内如此行事,该当如何?
  对此,永乐帝明面表示,朕乃仁义之君,绝不会肆意吞并邻邦。大家尽管放心!背地里却笑得停也停不住,有钱就是好啊!
  “仁义之主,不兴征伐,不侵邻邦。”
  不过,大明不出兵征讨,但商人出钱买地,当地之民愿意投向大明,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谁让咱有钱呢!
  沈瑄在凭祥停留五日,恰好赶上户部来人抵达。
  孟伯爷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事情一推,出面的换成了成国公和定国公。
  作为朝廷代表,户部右侍郎李文郁顿时压力山大。和兴宁伯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和这两位,基本不可能。
  “两位国公,这个价格是否合适?”
  李侍郎给出户部商定的条款,朱能直接推给沈瑄,沈瑄道:“去县衙,请李县令。”
  李庆青匆匆赶到,了解了情况,同户部的粮食交易,便直接由县衙接手。
  与商人牵线搭桥的工作,李县令更熟。又有了同户部侍郎攀交情的机会,李县令对定国公的感激,瞬间提高十个百分点。
  将事情推给李庆青,朱能和沈瑄都不再插手。
  孟伯爷知道的道理,两人岂会不知。之所以露这一面,不过是给户部提醒,此事涉及面广,最好按照最正规的程序,最合理的价格操作。出了岔子,后果不是几个人能担待的。
  “兴宁伯有大才。”朱能站在廊檐下,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回京之后,贤弟可有打算?”
  “自当唯天子命是从。”
  朱能没接话,眺望远处,忽然笑了,“此言甚是,为兄却是想多了。不过,经此一病,为兄却是不适合再带兵,家中有几个不成器的,贤弟帮帮忙,如何?”
  “兄长吩咐,瑄自不容辞。”
  两位国公爷就未来的职业规划进行讨论时,孟伯爷正趴在榻上睡得昏天暗地。
  所谓的身体不适绝非借口,而是事实。
  于此同时,留在安南的征讨大军,一边寻访陈氏子孙,一边抓捕黎氏宗族,黎季牦灭了陈氏一族,报应不爽,黎氏也将步上后尘。
  朝堂之上,户部粮食的问题解决,大臣们开始讨论,如果陈氏子孙遍寻不着,该如何处置安南的问题,再立新姓,还是将其划入大明版图。
  海面上,满载着西洋方物,携带数国使节的郑和船队,也离开了此次出访的最后目的地古里,扬帆回航。
  郑和同王景弘站在船头,一样的感慨,一样的泪流满面。
  还能活着回到大明的土地,当真是不容易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民心
  永乐五年六月,继黎季牦父子被擒之后,安南黎氏如一盘散沙,彻底溃散,再无任何抵抗之心。闻听明军到来,立刻收拾细软,四散逃命。
  跑到邻封仍有危险,进山做强盗也早晚被灭,出海是唯一的生路。
  明朝军队忙着剿灭落草为寇的黎氏贼军,暂时没空理会他们,只等腾出手来再挨个收拾。
  因与明朝交易获利的当地土司以及被明朝商人雇佣,捧上了铁饭碗的安南土人,意料之外,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比起明军,土人更熟悉当地的情况。
  山高林密,江深水急,都不是问题。
  甭管是上山还是下海,是走大道还是绕捷径,但凡是可能的逃跑路径,都会有土司和土人埋伏,日夜轮换,风雨无阻,守得结结实实。
  土人靠着手里的木棒和石头,张开了一张大网,只要被网住,再无逃脱的可能。
  能活着被带到明军面前是幸运,不少黎氏子孙都被土人活活打死,送到明军面前的,不过是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为了辨别身份,明军不得不叮嘱土人,抓人值得表扬,揍一顿也没关系,千万别打脸,否则身份对不上,没法请功。
  土人记住了,送到明军面前的俘虏,不管是生是死,总算不会再像个猪头,无法辨认。
  漏网的“大人物”一个接一个被抓获。伪太子黎芮,伪梁国王黎潡,贼将伪柱国东山乡侯胡杜等,费尽万难跑到入海口,仍没能逃出生天。
  土人的手段之利落,动作之迅速,接收俘虏的明军都不免感叹。
  张辅同李彬派人请示沈瑄,是否可从当地土人中甄选士兵,补充征讨大军的缺额。
  “土人虽未可全信,然令其守土,不失为避免残逆死灰复燃之法。”
  自朝廷出兵到平定安南,先经疾病,又历数场大战,多邦及两都等要地均需留兵驻守,征讨大军有了不小的缺额。无法继续从广西云南等卫所抽调兵员,再调其他卫所的边军,难免劳民劳力,当地土人,主要是参与抓捕黎氏子孙的土人,成为首选。
  “一则,土人家中多有佃户,一衣一食均仰赖我朝商人。二则,黎氏篡位期间,对土人多有压迫,其深恶黎氏及其附庸,抓捕残贼有功,可选有膂力者充旗军。土人铭感天恩,定赴以全力。”
  送信的人快马加鞭赶到凭祥,却扑了个空,沈瑄已带兵前往柳州,只能求见成国公和兴宁伯,将新城侯的建议转达。
  “从土人中择兵?”朱能看过张辅的书信,沉吟片刻,“这倒不是不可以。”
  明朝军队,尤其是边军系统,有相当一部分由归附部落组成。如朵颜三卫,完全是由兀良哈部落组成建立。永乐帝创建的三千营,同样是以兀良哈骑兵为主力,增补勇悍边军。
  辽东都司辖下的大部分新设卫所,军民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佥事及千百户等,多是女真和鞑靼。
  甘肃宁夏等边卫,旗军中有不少回回和瓦剌牧民。再向西,亦力巴里等卫还有高鼻深目的西亚人,中亚人和蒙元时期的大食人后裔。
  算上留在北疆的俄罗斯和东欧人后裔,此时的明军,用国际纵队来形容并不为过。
  在朱能看来,甄选土人补充征讨大军不算大事,上奏朝廷,天子也会同意。
  孟清和却感到很不可思议,踹了邻居的家门,抢了人家的宅基地,再把人捞过来为自己打仗?
  不担心会反水吗?
  朱能奇怪的看了孟清和一眼,“这是常例。”
  不提明朝军队,马哈木带领的瓦剌本属于被蒙元征服的西亚民族。前脚被收拾得鼻青脸肿,爬起来,转头就跟上大部队去收拾比自己更弱的。
  事实上,瓦剌的战斗力并不弱,能以少数兵力对抗鞑靼,足可证明这点。只可惜马哈木和鬼力赤都生不逢时,遇上朱棣时期的大明,终究是被按到地上群踹的命。
  同理,安南被征讨大军击败,安南土人多是由临封被掠夺的人口组成,还有少数的大明边民,一直被黎氏压迫,地位比庶人更低,对黎氏的归属感并不强。
  一旦被垛集入明军,身份立即会产生变化,自己拿军饷,还可免家中一丁的徭役,或是种田,或是给明朝商人做佃户,都是不错的出路。
  地位提高了,如果不想再跌回原处,这些土人会成为明朝掌控安南最有利的武器。毕竟,尝试过“文明”的生活,没人会愿意再到深山密林里去当野人。
  “改天,为兄多为贤弟讲讲这些。在为兄面前尚且罢了,被五军都督府里那群杀才知道了,笑话就大了。”
  孟清和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论起来,这些土人同投靠大明的阮景真和阮希周没什么不同,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富,势必不能让黎氏再有翻身的机会。所以才会像打了鸡血一样上山下海抓捕黎氏子孙,说是为了大明的利益纯属扯淡,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
  朱能叫来亲军,“带上张百户去柳州。”
  “遵令!”
  “见到定国公,就说这事我也同意了。”
  “是!”
  亲卫领命下去,朱能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摊开的舆图上。
  随军的兵部职方郎中花费数月时间,将安南,占城和老挝等番邦的舆图做了进一步完善。尤其是安南,境内的江河,城寨,田亩,密林,以及各方势力都在图上做了明显的标注。
  比起最初的抽象画,完全是质的飞跃。
  靠近广西和云南的部分地区,特地用炭笔勾画出来,这里是边民的伐木场所,也是商人购置土地的主要区域。大致估算,已有约三分之一的安南国土被划了进来,随着时间过去,被炭笔圈入的面积仍将不断扩大。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孟清和咂嘴,明朝商人到底多有钱,这是要把安南都买下来的势头?
  陈氏被灭,黎氏被抓,征讨大军在多邦等地设立了行都指挥使司,征辟当地官员和土司暂管民政。在这种情况下,明朝商人大把撒钱买地自然是一路开绿灯。
  出售土地的当地大族想得十分明白,安南今后命运如何还未可知。参照安南自身的做法,吃进嘴里的肉肯定不会再吐出来。与其死攥着土地不放,不如换成金银,万一情况不对要跑路,金银可以装箱,土地却一块都运不走。
  有这种想法的安南人不在少数。尽管明朝的商人不断涌入,安南的地价仍没太大的浮动,商人们干脆联手将临近的地块都买下来,连成一片更好护卫。
  不能种田没关系,单靠伐木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朝廷要造大船,要建造北京城,只要有门路,木料绝对不愁卖。
  孟清和凑热闹,也拿出一笔钱买了一块地。定国公的钱归他管,自然不会落下。
  朱能得知,一拍桌子,“贤弟不厚道,这样的好事怎能忘记为兄?”
  老子旁的不多,就钱多。买地,种粮!
  于是,孟清和发现,比起成国公的豪富,自己仍算赤贫阶级。
  仇富有没有?
  成国公和定国公买地的消息传开,征讨大军的军官们也陆续下手买地。国公爷动手了,肯定没差。赚钱的生意绝对不能错过。
  小旗和普通卫军钱财不多,只能同族同乡同里联合凑钱,买下上百亩的田地,雇佣当地土人耕种,收获粮食再按出钱的数额划分。
  发展到后来,总旗,百户,千户也纷纷仿效,指挥,都督都没有例外。
  军汉们自然不晓得什么叫做“股份制”,依靠的不过是战场上一起流血的交情,以及为人的诚信。
  武将做事,讲究的是快准狠。军汉们的动作相当快,自边境开始,安南的土地不断被蚕食,很快就同商人的田地连成一片。
  分封在四川的蜀王和其他宗室得知消息,纷纷上奏朝廷,请朝廷许可他们也到安南买地。准许买地,再削护卫也没关系。
  宗室的上表和征讨大军的奏疏一起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