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起来!”绣心强撑着站起来,只披了一件披风便推开门忍着寒风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觉着下腹一阵阵剧痛,脚下一软,整个身子便往前扑去。
“啊……”她的腰被一双大手托住,然后她的身子便被搂入一个人怀中。
王甫生打开鹅毛毡子,将绣心整个裹入其中,“绣心,这样冷的天,你怎么能出来乱跑?”语气里既含了一丝温柔又含着一丝责怪。
绣心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夫君,夫君,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父亲罢。”
王甫生伸手抹了抹绣心脸颊的泪珠,“崔大人是我的老丈人,即使你不说,我又如何能不救呢?”
霎时间,绣心只觉一股子温暖的气流自心内往外散发出来,“夫君……”
王甫生虽是当朝首辅,又是王家嫡子,但无论如何还是皇权最大,皇帝年老昏聩,现下又是风头最紧的时候,又岂是那样容易能救崔正凯的?
绣心小产之后身子原本就虚,再加上不知何时受了寒,更是病上加病,模模糊糊地发起热来,没日没夜地说胡话,一会儿喊救救父亲,一会儿又喊救救孩子。
而王甫生为救崔正凯之事也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最后王甫生几乎是用上了整个王家的力量在向皇帝施压。皇帝才勉强松口将崔正凯从大理寺放了出来,不过官降两级,成了五品副都御史。
这日,王甫生才回王府,便被端懿唤去了西院。
“孙儿拜见祖母。”
端懿嗯了一声,“亲家救出来了?”
“是。”
“这事你如何看?”
王甫生只道了一句,“敲山震虎。”
端懿点点头,“看来皇家是准备发力了。”
华朝几百年以来,大大小小的氏族盘踞,特别是王谢崔孙四家,树大根深,势力庞大。渐渐地,皇权反而式微了。
“现如今,看来皇帝是不满此种状况,想要用刀砍掉咱们这些氏族的枝叶了。”王甫生道。
端懿道,“恐怕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怕皇帝想要连根拔起咱们。”
王甫生哼了一声,“那也要他有那个力气。”
端懿沉重地道,“你莫小瞧了当今的皇帝,仅凭皇家当然没法子,但他若联合崔家谢家呢?”
“这……”王甫生沉吟了一会子道,“祖母以为如何?”
端懿眼底闪过一丝狠光,“若真到那份上,我同我那皇侄就只能反目为仇了!”
王甫生道,“我瞧着皇帝现下还未有大动作,他若真想动咱们王家,咱们又岂能坐以待毙?”
王甫生拜别端懿之后便回了东院,见琴香从门内出来,便问道,“二夫人可好些了?退了热么?”
琴香福了福道,“二夫人还未完全退热,不过摸着没早上那般烫手了,可是人还未清醒。”
王甫生闻言紧紧皱了眉,脸上担忧之色尽显。
莫砚忙道,“二夫人是有福气的人,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王甫生点点头,一面走一面问,“她们招了么?”
莫砚道,“没招。”
王甫生的手触到了帘子,脚步顿了顿,“我不想等了,有什么法子尽管往她们身上使便是了。”
“是。”莫砚领命而去。
掀开帘子进去,王甫生伸手触了触绣心的额头,果然还有些烫手。他顿时心疼得如刀绞似的,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也只有你有这个本事让我这样方寸大乱。”
“水……”绣心呐呐吐出这句。
王甫生忙起身倒了一杯水,他自己先试了试温度,是温的,才用银勺喂给绣心。然而,绣心的口张不开,那水压根就喂不进去,顺着唇流了出来。
王甫生没法子,只得自己含了一口,然后哺给绣心。
如此这般喂了一小碗水,王甫生在含着最后一口水,俯身含住绣心的唇时,绣心的眼球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王甫生的舌撬开了绣心的牙齿,熟练地将口中的水哺入绣心口中,“口还渴么?”
绣心摇了摇头。
“你父亲已经从大理寺出来了,不过被降了两级,现在是正五品副都御史。”
绣心眼里闪过一丝微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
☆、第67章 失宠
第六十八章失宠
“那真是太好了……”绣心才说完这句话,双眼一闭,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绣心!”王甫生低呼一声后冲外头高喊了一声,“快去请御医!”
崔绣心这次病得非同小可,高热了七八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王甫生为了绣心,连朝也不上了,整日陪在床榻边,衣不解带,几日下来,胡子拉碴,形体消瘦,哪里还有当朝首辅的风姿?
只是最后连陈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说全靠二夫人自己的意志,能熬过去便过去了,熬不过去便……
王甫生身形晃了一下,仿佛站立不住似的。
王老夫人见王甫生如此,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跪下。”
王甫生依言跪在祠堂蒲团上。
“甫生,我且问你,崔氏绣心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王甫生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沙哑地开了口,“重于我命……”
老夫人举起鞭子就往王甫生身上打了一下,“不孝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要死要活的!你为了她父亲,拿着整个王家去冒险,你为了她将整个王家搅得人心惶惶,现在,你又要为了她这样糟践自己?”
王甫生弯腰磕了一个头,“母亲,儿子知错,可是儿子没有办法。”
老夫人颓然坐了下去,“我知你爱重她,可是爱之过重,则是万丈深渊,你是当朝首辅,亦是我王家的掌舵人,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弃我王家于不顾?”
“母亲……”
王老夫人道,“好了,该如何做,你应该清楚得很,不需我再多言了。”
绣心病重的消息到底瞒不住,传到了江氏的耳朵里。江氏悲痛欲绝,来至王府哭了好几回,众人怎样都劝不住。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江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又问,“到底是谁,是谁害的我儿?”
兰香擦干眼泪道,“还不知道,二爷把好些丫鬟仆妇给抓起来了,可现在还没个头绪。姑娘素日所食,有外头带进来的,也有自家小厨房做的,也有王家大厨房做的点心,实在很难查证那些红花等物是哪里来的。”
江氏垂首道,“如今我们崔家遭此大难,绣心此次小产之后,以后生育都是个难题……就算熬过此难,恐也没个依仗,在这王家的日子岂不是举步维艰?”
兰香垂泪道,“谁说不是呢?”
江氏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扑在绣心身上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母亲……”绣心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江氏吓了一声,忙握住绣心纤细的手,“女儿,你醒了?”一面又触到绣心的额头,感觉凉沁沁的,心内大安,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总算是退了热了。”
“母亲,你来了?”
江氏怜爱地抚摸着绣心的脸颊,“我如何能不来?上回来见你,你还骗我说是受寒……哪知道……”
绣心摇了摇头,“咱们家出了那样的事,我又怎能再让母亲担忧呢?”
江氏道,“女儿啊,这王家家宅复杂,如今咱们崔家又失势,你又……”江氏将再难生育这四个字缩了回去,“你在这王家立足岂不是更加艰难?还不如随我回去修养一段时日再说?”江氏的意思,这一次接女儿回去修养,短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甚而干脆便不送回来了也是有的。
“母亲,这事还是要同二爷商议一下,再则,害我之人还未查明,我如何能这般一走了之?”
江氏点头,“的确如此。”
兰香道,“这件事,二爷正在着手去查,这些天已经关了好些丫鬟仆妇了。”
绣心问,“都是哪些人?”
“都是膳堂的人还有一些管事的嬷嬷。”兰香道。
绣心沉吟片刻,“陈御医说我是长期服用红花、麝香等物引起的,想必那人手头上必然还有许多红花和麝香,咱们不如搜一搜府里,瞧瞧谁有这些东西。”
江氏道,“就算以前有,现下出了事恐怕也早丢了去了,如何还能留在手里?”
绣心道,“这可不一定。要害我的人,一定不是个小人物。王甫生已经将好些人关了起来,那人定以为这事揭过去了,恐怕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这时去搜一搜,兴许真能搜出什么来。”
绣心话音刚落,翠香便掀帘子进来道,“姑娘,二爷派了好些人在搜院子呢。”
江氏与绣心对视一眼道,“你与他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很快,这事水落石出了。
当王嬷嬷声泪俱下地跪在她面前要绣心饶她一命时,绣心心中只剩下麻木和冰冷。
王嬷嬷见绣心无动于衷,转头又朝王甫生哭诉道,“二爷,二爷,我是先夫人的奶娘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这么多年我替我家姑娘管理东院大大小小的事,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之所以对付二夫人,也是我看不惯她霸占了我家姑娘的位置……我……”
王甫生面色未变,端坐如山。
王嬷嬷还以为有戏,跪着磕了几个头,“二爷,再怎么也要瞧着我家姑娘的面啊……啊!”
谁能想到,王甫生竟抬腿一脚踹在了王嬷嬷的胸口上,将他踹出去好几米远。王嬷嬷当即便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王甫生将脸撇过去,仿佛多看她一眼便是脏了眼睛似的,“把她拖出去,让她自生自灭罢。这是我对卿若最后的情谊了。”
王甫生与绣心相携而出,绣心用帕子捂着咳了几声。王甫生忙替她顺了顺气,“可好些?”
绣心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飘落旋转而下,屋脊上,地上都积累了一层薄薄的雪。绣心的袖笼里拢着一只小手炉,可即便如此,绣心却仍觉着冷得很。
“绣心,我对不起你。”
绣心转过头瞧着他,“为何这么说?”
“是我的错,咱们的孩子才会……”
绣心摇了摇头,“不,是我命里无福。”
“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