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秋实路上某公交车遇到一个反社会,对方以报复社会的心态上车,身上捆着自制的土炸弹。虽然有人及时报警,可这个反社会并不是表演性人格,没有那么多悲惨过去要讲述。在警方还没来得及赶来时,他就引动炸弹。最后,车上包括司机的七名受害者全部死亡,周边车辆上也有人受伤。
至于反社会自己,更是出于爆炸中心,救护车赶到前就停止呼吸。
季寒川查了下新闻里提的路段,确定爆炸地点就在群主发的集合地点旁边。
此外,新闻上也提及,司机以外的六名死者分别是一家三口,孩子是个初中女生,外加女生学校里的数学老师。此外,还有一个老人,一个大学男生。
而在这场爆炸发生后,接下来一周时间,有市民自发地去爆炸地点献花、告慰亡灵。
季寒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把外套套上。
群里,已经有人在@他,问他是否上车、走到哪里。
一只小鹿呀又在提议,说既然粉刷匠迟迟不来,那干脆把他排除在抽签之外。照例很多人附和,然后群主王老师表示,这样不太好,还是等粉刷匠过来再说。
季寒川这才终于出门。
他搭电梯下楼。期间电梯像是坏了,在四楼停下,偏偏外面没有人。
季寒川叹口气,觉得头疼。
算了,在“游戏”里,怎么可能是电梯故障?肯定是自己楼下有个鬼邻居啊。
这么看来,除去应对桌游里的挑战之外,玩家们还需要面对现实中的鬼魂索命。季寒川头脑转动,很快想到,也许到后期,情况会翻转过来,不再是《深渊游戏》强迫玩家加入,而是玩家百般祈求,希望得到投骰子机会,从而抽到道具、有希望在现实中多苟一段时间。
像魏洪生期待的那样,玩家们始终苟在前六个格子里,注定不现实。
楼下道路果然很空,一眼看到头,也看不见一辆正在行驶的车。
季寒川心想,既然自己要去参加吃粮,那路上应该不会出太多岔子?这么心念一动,就点开打车app。
现代社会的便利就在这里。
几乎是在他预约的一瞬间,手机就跳出叫车成功页面。紧接着,一辆出租从路口转过来,停在季寒川面前。
季寒川看一眼司机,再看看手机上显示的车牌号。
季寒川拒绝去想,如果自己这会儿搜一下车牌号,会不会搜出条司机出事故身故的消息。
他心思繁乱,觉得如果桌游希望自己挑战失败,那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他按死在路上?
但显然,《深渊游戏》背后制作者比季寒川要有职业道德一点。
最终,出租车赶在十一点半,把季寒川拉到路口。
因半夜路上无人,季寒川几次觉得司机开太快了,是否超过限速。这会儿既然下了车,他就顺势给司机提了句:师傅,大半夜的,没必要跑那么快,安全最重要,你说对吧?
司机扭过头,幽幽看着季寒川。
刚才季寒川在后座上,还看不太明显。可这会儿看来,司机脸色青白、僵硬,眼睛失焦,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这原本会是个对玩家的惊吓点。
可季寒川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说:“就算人不在了,也要安全啊。”
在他背后,一圈人悄无声息地围过来。
为首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看起来文质彬彬。身材虽然有些发福,但还在有节制范围内。他穿了件格子衬衫,国字脸上戴一副金丝眼镜,问:“你就是‘粉刷匠’吗?”
季寒川心里犯嘀咕:你之前都把我叫“韩先生”了,这会儿怎么又那么尊重隐私,只叫网名?
他嘴上回答:“是。不好意思,大家久等。”
季寒川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
三个挨在一起站的人,明显是爸妈带小孩。小孩个子高,脸还是稚嫩的,但已经突破一米六五。这会儿脸上有点不耐烦表情,说:“王老师,现在快点开始吧?”
季寒川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想问的问题,大家抽签的时候可以忽略我。”
那女孩皱着眉头,神色不虞:“你说忽略就忽略啊?也不早说,浪费时间。现在人都来了,签也做好了,快抽!”
季寒川耸了耸肩。
大概是觉得这边火药味太重,很快有人劝架。先是女孩的妈妈拉了她一把,不太赞同地叫:“鹿雅,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然后是国字脸男人说:“大家也别说话了,快来吧。”
他们把季寒川引到路口。旁边就是一个十字。
“这里也不好做签筒,这样,大家就在我这个包里抽,怎么样?”国字脸男人提议。
其他人都说好。
接下来抽签,不出所料,季寒川抽中唯一一个花。别人看他,脸上带着艳羡、期许。鹿雅还问:“哎,你想问什么问题?”
季寒川摊手:“都说了,我真的没问题。”
鹿雅眯着眼睛,说:“没问题你还过来做什么?”
季寒川看她。
鹿雅咬着唇,眼里写满了不解、疑惑,视线还时不时瞄向季寒川手里的纸条。
季寒川说:“好吧,有问题,但我觉得不可能在这里得到解答。”
鹿雅颦起的眉毛因为这句话松开一点。季寒川又问,“你很想要的话,我把提问机会让给你?”
鹿雅说:“算了,不是自己抽到的,问也问不出来。”
季寒川“唔”一声,若有所思。
当下这群吃粮游戏参与者完全能和先前爆炸事件中的死者挂上号。所以在赶来过程中,季寒川已经在心里做出预判。他觉得待会儿的局面,会是八个鬼,或许还要加上吃粮游戏召唤出来的第九个鬼,围攻自己这个玩家。
以当下情形来看,也不能说这个想法有错。问题是,鹿雅对于抽中提问权的期盼,也太情真意切了点吧?
提问权能带给她什么吗?
季寒川:“那我帮你问?”
鹿雅一愣。
她的眼睛还真像是一直小鹿。虽然在路灯下,显得脸色略带惨白,眼睛却是温和的焦糖色。先前还凶巴巴、很不耐烦,当下,却有点手足无措,问:“你真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季寒川打量她,心想:看来她真的很需要这个。
口中说:“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鹿雅眼睛一眨。
她一直在和季寒川讲话,父母则站在稍远的地方,看另一个中年男人从地上编织袋里取出一只鸡。那只鸡还活着,在男人手中挣扎,毛掉了一地。而这期间,男人手上的刀不容拒绝地落在鸡脖子上。
鸡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血渐渐涌出来,落在旁边一个盛了米饭的旧碗里。
季寒川说:“你是群里的一只小鹿吧?”
鹿雅咬着嘴巴,不说话了。她父母走过来,站在鹿雅身边。
季寒川看起来十分真诚,说:“不过,我女儿没有你这么活泼开朗。是在我过来这边之前,她才交到第一个朋友。”
这是实话。
季寒川:“我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和我爱人。”
鹿雅眼皮颤动。
季寒川:“不过现在这样,也谈不上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只要他们过得好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鹿雅的父亲抬手,搂上妻子肩膀。而她妻子则搂住女儿。一家三口看向季寒川。
鹿雅的父亲视线落在季寒川身上,似乎在判断,季寒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季寒川沉默片刻,说:“我也很想再见到他们,但……”
旁边的鸡叫声渐渐停下了。
鸡血盖在白米饭上。
季寒川:“不说了。”
鹿雅:“……?”
鹿雅父母:???
季寒川:“看到你们一家三口,感情这么好,有点羡慕。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哪怕待会儿问了问题,恐怕也没什么用。鹿雅,我看到你,就想到我女儿。所以,你要不要把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告诉我?我帮你问?”
鹿雅嘴唇颤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自己父母。
她父母审视地看着季寒川。
季寒川看起来惆怅、忧郁。
鹿雅低声说:“我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随着她这句话,旁边搂着她的中年女人呜咽一声。而她的丈夫在旁边,重重捏了捏妻子肩膀。
而另一边,杀鸡的男人把死鸡丢在一边,端起米饭。王老师手上拿了几张白纸,招呼众人:“大家过来,开始吧。待会儿要念的话都记得吧?”
说着,王老师视线落在鹿雅身上。
季寒川则看着王老师。
看这样子,好像是王老师知道,接下来鹿雅会说什么。
可惜鹿雅因季寒川先前一番话,正在神思恍惚。还是她妈妈拍了她一下,眼里带着点警告意思,鹿雅才回过神,道:“哦哦,王老师再说一下?”
场面一时凝滞。等鹿雅这句话冒出来,王老师才接上下一句:“‘过往神灵,请来吃粮;若吃我粮,请解我难。’很简单,十六个字。粉刷匠,你记得了吗?”
他虽然问了季寒川,可接下来,不等季寒川回答,王老师就转过头。
他把碗放在地上,纸铺在一边。
“开始吧。”
第236章 卡片
九个人围绕着碗行走, 或口述,或默念王老师之前说的那十六个字。
随着他们一圈圈旋转, 周身似乎起了雾。走得越久,雾越浓。季寒川嘴巴里念着那几个字,声音若有若无, 眼睛则观察四周。
这雾给了他一点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