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台,重重珠帘内。
神君脱了雪羽斗篷,仔细沐浴后,走到镜子前,苛刻地审视着自己的容貌,分神期修士便可以调整自己的体型和容貌,伪装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怎么伪装得合那个人心意。
他想了想,直接修改成自己十四岁模样,那时候身高正好,容貌雌雄莫辨,细腰盈盈,不足一握,只要把肩膀再调整单薄些,手脚的骨架稍微缩小,修为压制到筑基期,便是柔弱美人的姿态。
他想了想赵邺记忆里的那些任务对象的共同特征,再想了想孔慕华天衣无缝的女装手法,调整细节,藏起喉结,然后把眉眼里的棱角去掉,将艳丽似火的张扬化成温柔如水的气质,唯独是眼角的那颗泪痣,遮不去,掩不了的俗世风流。
他想了许久,放弃了折腾泪痣。
虽说系统任务大部分都是清纯美人,但他知道宋清时是喜欢艳丽风情的,所以不能把越无欢身上的气质全丢了……他尝试着朝镜中笑了笑,让端庄的凤眸里重新流转出欲望光华,只为一人绽放。
清纯的气息里不经意带出的妩媚之色,圣洁冷清时偶尔做出放浪举止,才是能把男人拖进深渊里的东西。正如宋清时在床上对他做的那些事一般,绝顶的美味。
哪怕是失忆重来,约定也必须履行。
宋清时求了婚,他也答应了,两人便是未结契的道侣,绝无反悔余地。
虽然他不会强迫对方做这些事情,但也没打算对失忆的人做什么正人君子,该用的手段都会用。
他不想去思考那些手段算疯狂和病态,感情早已失控了。
宋清时曾在治疗时说过,欲望不是羞耻的事情,不需要压抑身体本能,尽情发泄出来,有助恢复。
希望他能说到做到,竭尽所能,好好为自己治疗。
……
越先生衣不解带地照顾宋清时,每天守在身边,寸步不离,喂了无数灵丹妙药。
宋清时的伤口好得很快,就是睡姿不好,每天早上都发现自己躺在越先生的腿上,嘴巴有些肿,还破了皮,他喝了两剂清热去火的汤药也没啥效果,大概是气候干燥,体质虚弱的关系。
越先生嫌汤药太苦,让他多喝蜂蜜,会更加好吃。
宋清时感激极了,每天搜肠刮肚地夸他是个好人。
宋锦城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两人不可能是单纯的忘年交,他爹都不会这样温柔贴心照顾生病的他,更不会零花钱要多少给多少!所以……宋清时肯定是师叔祖的私生子!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愿对外透露。
上次师叔祖吩咐他买的东西,他搞到半夜都没搞完,哭唧唧地回来,面壁思过。
这次,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伺候,博取师叔祖的好感度,免得沦落到师兄的下场——那几个师兄虽然用生发药把头发弄回来了,但沦为了谷中笑话,到现在都没交到女朋友。
宋锦城怀着雄心壮志,到处跑腿,替宋清时添置各种出行的用品。
终于,所有东西都添置好了。
越先生说自己有事处理,需要离开。临行前,他取出一件宽袍大袖的雪色法衣,说是前些天找巧衣坊加急订制的饯别礼。
宋清时的法衣早就坏了,看见这件对胃口的衣服,喜欢得不行,当场换上,谢了又谢。
越先生笑着替他重新整理了凌乱的碎发,告辞离去。
宋清时整理完行李,准备出发时,终于想起忘了安排交通工具,宋锦城偷溜逃学,没敢用药王谷里的法船坐骑,如今两人呆的城镇比较偏僻,往来的修士很少,不但没有仙兽门,也没有高阶的法船。
他和宋锦城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觑,找了许久,总算买了两匹脚程较快的灵马,算了一下地图的位置,准备骑行三天,到达瑞南城后,再找仙兽门租用法船。
两人骑马,扬尘而去。
宋清时自城内起,便感觉到了窥视的目光,他回头四处寻找,发现前些天见过的那只漂亮的红色仙鸟又回来了,一直在跟着自己。
他招了招手。
仙鸟飞下来,亲昵地站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啄了啄耳朵,就像在撒娇。
“这鸟真漂亮,”宋锦城看见一人一鸟互动,乐了,拿出瓜子逗弄,“快来,让哥哥摸一把尾巴。”
红色仙鸟缓缓转过脖子,冰冷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吐出一团烈火,扑面而去,将宋锦城的衣服和头发点着,宋锦城吓坏了,拼命乱甩,把火星飞得到处都是,灵马的尾巴也沾染了火焰,惊得跳了起来,载着嗷嗷惨叫的宋锦城,连蹦带跳地往前冲去。
宋清时看傻眼了,他僵硬地回过头,看着肩上不知名的红色仙鸟,确认这是只不好惹的猛禽大佬……
仙鸟再次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低下头,乖巧地整理羽毛,假装什么坏事都没做。
宋锦城的惨叫声更大了:“清时,快来!”
他的音调一个字一变,最后两个字都叫走音了。
宋清时听着不对劲,赶紧驾马过去,看看情况,却看见山崖边躺着个受伤昏迷的红衣少女,似乎是在山上遇到意外,滚了下来,头上摔了两道口子,流了不少血,手脚也有多处擦伤,脚踝好像也扭到了。
少女长得很精致,淡蜜色的肤色,眉目如画,五官无一处不美,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抖动,左眼下那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带着点说不出的诱人气息。她穿着红色冰绸做的纱裙,逃跑中被树枝扯坏了好几处,领口微微散开,露出颀长的脖子和些许锁骨,钗横鬓乱,青丝如绢,发尾微卷,铺撒在碧草间……
宋清时的心有些乱:“我感觉这姑娘在哪里见过。”
宋锦城赞同:“我每次看到漂亮的姑娘,也觉得似曾相识。”
宋清时被噎住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像登徒子,赶紧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甩出去,蹲下检查少女的伤势。
“头部伤处比较严重,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尽快处理,防止恶化。”宋清时拿出金针,熟练地扎了几针,用灵力引导淤血散去,再取清明丸,合水化开,喂她服下。
“你行不行?”宋锦城紧张极了,他发现宋清时的针法很奇怪,是从未见过的,怕他是在假装内行,实则胡来,把漂亮的姑娘给扎成傻子。但宋清时下针又快又果敢,他来不及制止,只好苦劝,“我们还是把她带到医馆里,让医师治疗吧。”
宋清时扎完针,包扎好伤口,听见这话,茫然:“为什么要找医师?我就是医师。”
宋锦城严肃指出问题:“你看起来不太靠谱。”
宋清时再次被质疑专业,有些郁闷:“我医术很好。”
宋锦城认真地问:“你懂黄雀缝合术吗?你懂东娘十八针吗?你懂黄氏正骨法吗?这些技法流传近千年了,每个医师都会用。”
宋清时继续茫然……
宋锦城叹了口气,摇摇头。
宋清时发现自己的形象快变成庸医了,赶紧争辩道:“我会鬼神八十八针。”
“鬼神八十八针?神鬼莫测的天下第一针法?”宋锦城差点笑了,“哥,这玩意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药王谷都没有相关记载,你哪学的啊?”
“想不起了。”宋清时轻轻扶额,他感觉这针法就印在脑海里,信手掂来,得心应手,好像经常使用,“但我真的会……”
他就是忘了是怎么学的……
宋清时想了很久,坚信自己不是庸医,他见宋锦城没有什么像样的治疗方案,便蹲下去,继续用金针给患者梳理经脉,帮助恢复。
淤血散去,红衣少女渐渐转醒,她睁着迷离的凤眸,轻轻地拢了拢散开的衣领,悄悄掩住破损的裙角,然后看了看两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宋清时身上,久久不愿离去,轻声问:“是你救了我吗?”
“我们是路过的,”宋清时怕被误会成坏人,赶紧介绍了自己和宋锦城的药师身份,最后道,“姑娘叫什么?师门何在?我们送你回去。”
红衣少女想了许久,摇了摇头,哀声道:“我不知道。”
宋锦城惊讶道:“你也失忆了?”
他回过头看了看宋清时,眼里全是控诉,怀疑是金针扎坏了脑子。
“脑震荡造成短期失忆是常有的事,这位姑娘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最好留医观察,”宋清时被他看得尴尬极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医术没错,决定收这个女孩入院,他拿出本子想记录病情,发现不知患者名字无法写病历本,他想了想,决定先随便起个名字,“就叫小……”
红衣少女察觉不妙,迅速回答:“我好像叫凤君。”
宋清时愣了愣,把病历本上的名字涂掉,他本来想叫小红的。
第85章 正人君子
宋清时疑惑问:“凤君感觉像小名?”
“是小名。”自称叫凤君的红衣少女,轻轻拉着他的衣袖,委屈地答,“我依稀记得,母亲是这样叫我的,可是我头好痛,想不起别的了……”
宋清时感觉凤君的头部伤患不至于严重到影响记忆,可是想想自己脑袋里的无缘由失忆症状,又踌躇起来,也许在这个修仙世界里,局部失忆是很常见的事情?
凤君来历诡异,容貌和气质都让他有莫名的好感,身上的味道甜甜的,他甚至有想把人抱回去疼爱的冲动。
宋清时努力地想了想,他的记忆里都是医学和研究,从没有对女孩子有过这样奇怪的想法,再漂亮也没有……难道他失去的记忆里,还包括性情大变,做了很多卑鄙下流的事情?
脑海里忽然闪过个模糊的片段。
他好像曾在深夜,把什么美人按着,不顾反抗地强吻?美人都快难过哭了……
这是标准的登徒子行为吧?
宋清时有点慌了……
凤君低着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宋清时的脸色,好像在默默思考着什么。旁边宋锦城早就在美色面前跪了,说了无数废话,拍着胸脯保证两人是好人。
宋·心思不正·清时越听越心虚,站直身子,努力假装自己也是正人君子。
肩上的红色仙鸟不知何时飞走了。
忽然,山林中传来了树枝被碾断的声音,还有细碎的吐气声。
凤君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抓着宋清时叫道:“快逃!”
宋清时也发现了异样的声音,问:“这是什么?”
“是蛇,蛇妖,”凤君害怕得浑身发抖,“我想起来了,我是被这只蛇妖追着,然后掉下悬崖的,你们快跑……”
药王谷养了不少毒蛇,取毒制药,学徒们都有抓蛇的本领。
宋锦城毫不畏惧,从芥子袋里掏出宝剑,挡在美人面前,威风凛凛道:“不怕,区区蛇妖,看小爷怎么收拾它!”
林间,探出巨大的白蛇,银色鳞片布着青苔,双目如红色的灯笼,吐着数米长的信子,死死地盯着悬崖下,用信子探着空气中的气味,渐渐亢奋了起来。
宋清时也不怕蛇,但从没见过那么恐怖的蛇,看着那张能吞下大象的血盆大口,他有点慌:“锦城,你确定能收拾它?”
宋锦城手里的剑在不停颤抖,腿也在颤抖,眼泪都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凤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人表情,建议:“我们还是逃吧?”
“跑!”宋清时当机立断,发出撤退命令,他顾不得别的心思,一把将凤君扛起,小心放上灵马,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一只手将凤君紧紧抱在怀里,避免掉落,另一只手策马扬鞭,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蛇妖的捕猎场。
凤君揽着他的腰,深深地埋在怀里,嗅着药草清香,兴奋得浑身颤抖。他太喜欢宋清时的反应了,这种被珍宝般护着的感觉。
宋清时见他发抖,安慰:“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凤君深呼吸,控制情绪,柔弱道:“嗯。”
宋锦城也跟着跳上了马,疯狂逃窜,只恨马儿没长八条腿。
三千年前,安龙入魔后,便解除了和皓龙的灵兽契约,把它丢去山林不闻不问。不灭之巅涅盘,越无欢重生为神君后,考虑这条白蛇是宋清时的心头好,不但没有杀它,还豢养起来,在征战世界的战场上,强迫它和各种越阶的妖兽战斗,磨炼修为,提升战力,如今皓龙已成为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妖。
皓龙智商不足,不明白越无欢在搞什么,它被折磨得够呛,只想去冬眠。
越无欢总是骗它:“你若乖乖听话,清时回来,便会收你做宠物了。”
皓龙相信了这个承诺,很努力地坚持着地狱训练,努力地给越无欢做苦力。
他怀抱着梦想,要做全世界最好的宠物蛇。
昨天,越无欢过来,让它用神力在自己身上弄些伤口,他也乖乖照办了。回过头,它忽然感觉不对劲,虽然神君的躯体很难受伤,但他可以自己弄伤自己,为什么非要找自己帮忙?莫非是这个伤口,如果是自残造成的,会被发现?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分得清自残和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