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时间推算,周珩或是周楠申,起码要提前半个月得到消息。
“早与不早,不都是为咱们两家筹谋么?”周珩四两拨千斤的把话带开,说:“眼下您的决定才是第一位的,您到底要不要让我去大展拳脚?”
这一刻的周珩,眼睛里清晰地浮现出野心,而不似过去一味的掩饰、掩盖。
许长寻看得真真儿的,瞬间仿佛看到了周楠申坐在他面前。
许长寻说:“这还用问么,当然要继续。”
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问:“可是,你这样当众打姚总的脸,就只是为了替景枫争个面子?”
周珩的笑容浅了些:“所谓家和万事兴,爸爸您想看到的也是我们夫妻和睦,携手同心。不过在这个基础上,我也要为我自己,为我们周家多打算。若是这次我完成任务,我希望能回到公关部,受到重用。冷板凳我已经做腻了,以后无论集团有任何任务指派下来,再苦再难,我都欣然领受。”
周珩这是在表明立场,也是在谈条件。
这件事一旦让她办成了,绝对是大功一件,可她要的不只是别人口头上的赞许,还要实际的回报,是看得见的,摸得着的。
最主要的是,她要往上爬,不只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仅要找到母亲的死因,也要攀上顶峰去看不一样的风景,呼吸不一样的空气。
一时的伏低做小,是为了日后的起飞,该她忍时,她会忍,该她飞时,也没必要把机会拱手让人。
周珩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许长寻,直到许长寻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站起身,说:“不愧是周楠申的女儿。以前他也是这样,所有别人做不到的事,他都做得到。好,既然你是周家人,就应当做出与实力、身份相配的事。”
然而这话刚落,许长寻眼神一变,又道:“只是万一你失败了,别说是公关部了,整个集团恐怕都容不下你,到时候你就得收心,踏踏实实的做景枫的贤内助。”
周珩跟着起身,虽然仍在笑,笑容却是带着刺的,眼底更是一片冰冷:“那就一言为定。”
……
周珩从书房出来后,许长寻又将许景枫和许景烨叫了进去,却没有叫姚家父女。
这意思很明确,该和他们谈的事,已经谈完了。
姚心语气得不轻,明明是该她露脸的时候,周珩却当场截胡,所以一见到周珩出来,就要冲上去理论。
但姚总深怕女儿在许家大宅里争吵起来,进一步丢脸,当即就将她拽开。
姚总比较沉得住气,在周珩目不斜视的从他二人面前经过时,他脚下一转,就这样一路跟着周珩走出主屋。
直到来到外面,姚总正准备上前拦住她,不想周珩却先一步站住脚,进而转身。
姚总往前上了两步,声音放得很低:“这一点你可不如你父亲,太沉不住气。要是你打的包票最终泡汤,丢的可是他的脸。”
周珩微微一笑,一向与世无争的她,当下竟然反击起来:“看来姚总很了解我爸,到底是在他手下千锤百炼过的。我知道你还在记他的仇,不过即便你当年绞尽脑汁,也没能在他眼皮下讨得一点便宜,如今又是哪儿来的错觉,竟然以为你培养的女儿,可以战胜他的女儿?”
周珩的语气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是轻飘飘的。
姚总着实没想到周珩会当面揭伤疤,但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反倒是跟出来的姚心语,正好听到最后几句,脸色立刻就变了。
姚总下意识挡住姚心语:“我是你的长辈,这样劝你也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周珩扫了姚心语一眼,对姚总说:“就算是败了也是我自己走,我敢应战,就敢认输。反倒是你,一直都是我爸的手下败将,却一次都没认过,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到此,姚总总算明白周珩的用意,她就是在激怒姚心语。
可姚心语的反应远比他更快,还没等姚总将她拉开,她已经冲到前面,抬起一手就朝周珩挥过去。
而周珩呢,早就料到姚心语会有此一招,脚跟往后一错,非常轻巧的躲开了。
姚心语扑了空,又要上前。
这一次,姚总终于将她拉住,同时压着嗓门叫道:“别冲动,这是在许家,许家!”
姚心语仍在生气,却还不至于丧失理智,一听这话,当即收了动作,只是一双眼睛仍瞪着周珩。
周珩抬了下眼,看到林明娇就站在台阶上,似乎没有劝架的意思。
正好,她也不希望有人劝架,好戏正在劲头上,若是戛然而止就没意思了。
于是周珩再开口时,语气仍带了几分挑衅:“怎么,姚小姐连跟人道歉都不会了么,姚家的家教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
姚心语没见试过周珩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却也不会低头认错:“我凭什么道歉,你怎么不道歉?”
“凭什么。”周珩轻笑,“就凭你刚才的撒泼,凭你三不五时在我面前挑衅,没事找事,凭你搞小动作,将我请出公关部。”
姚心语冷笑一声,直接反击:“那你爸呢,他当初是怎么对我爸的,他有道过歉吗?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们姓周的不行了就得滚蛋!你以为你刚才放了狠话,就能挽回什么,没本事还死撑,这样的嘴脸真让人恶心!”
姚总已经听不下去了,正要将姚心语往回带。
可就在这时,许景枫和许景烨一起出来了,两人脸色都很严肃,来到跟前时就刚好听到姚心语在挑衅。
许景枫很快走下台阶,站在周珩面前,挡住了几人的视线,只低声问:“怎么吵起来了?”
他的脸色不仅阴沉,而且压抑,恐怕刚才又被许长寻好一顿数落。
周珩扫过他的表情,抬起一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眼皮掀起,语气轻柔:“女人的战争,男人不要插嘴。”
许景枫原本的火气竟然被这句“软”话浇灭了。
周珩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绕过他,迎向台阶上几人。
那边,姚心语已经涨红了脸,连眼圈都开始泛红,一来是觉得丢脸,没想到许景烨看到了她泼妇的一面,二来也是在扮柔弱,小声解释着:“是她先侮辱我爸在先,我也是气不过……”
没想到这时,周珩竟然上前几步,就微笑着站在那儿,看上去平和极了。
就连她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的:“你也说了弱肉强食,今天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就能拿下这件事么?你要真有这份实力,有我没我,你都一样能赢。”
说到这,周珩的眼神瞟向许景烨。
许景烨双手抱肩,原本的严肃早就烟消云散,此时还有点似笑非笑。
周珩又把眼神移回来,带着鄙夷略过姚家父女,轻描淡写的撂下最后一句:“实力和人品,总得占一样吧。”
这话落地,周珩转身便走。
不会儿,许景枫也箭步跟上。
两人来到车前,袁洋和许景枫的司机分别站在两辆车面前,却谁都没有靠近,只背对着身。
许景枫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大脾气,不像你。”
周珩低着头,低声说:“你一生下来就是许家长子,有钱有地位有背景,衣食无忧,自然不会明白我如今的处境。”
这话听在许景枫耳中,就像是埋怨。
许景枫叹了一声,说:“我怎么体会不到,如今我是处处掣肘,已经够烦了。”
周珩用手拨了下头发,问:“景枫,若是将来有人欺负我,你会护着我么?”
许景枫一顿:“当然,这还用问。”
周珩苦涩地笑了下,望着他,又问:“是因为我是周楠申的女儿,还是因为我是周珩?”
许景枫迟疑了一秒,说:“这两者并无区别。”
这话刚落,周珩又来了一道灵魂拷问:“那么要是有一天,我们周家不行了,我父亲走了,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待我么?”
许景枫眨了下眼,嘴上却说:“我自然不会变。”
“哎,明知道你是在哄我,我还是很高兴。”周珩煞有其事的轻叹着,眼神里带着点哀伤,随即话锋一转,说:“我对你却是不一样的。我会护着你,无论我心里多苦,处境多难,要忍受多少冷嘲热讽,我都会护着你,为你保驾护航,就像今天一样。”
许景枫自然不知道周珩和许长寻在书房里的一番谈话,也没有看到她迎战姚家父女二人的前半场,本就断章取义,如今再加上周珩这番剖白,心里竟然多了一份动容。
现在是许景枫最艰难的时候,他想不到周珩竟能不离不弃,平日那样弱质纤纤,今天都敢和姚心语针锋相对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想到这些,许景枫的大男人心态很快就得到满足,他抓住周珩的手,说道:“让你为我费心了,都是我不好。”
周珩又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反握住他的,并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值得。”
她垂下眼,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你这个废物,现在也就只能感动了。
第16章 14
chapter 14
之后, 就在回家的路上,周珩接到了蒋从芸的电话。
蒋从芸上来便问:“听说你捅了姚家的马蜂窝?”
她的语气带着幸灾乐祸。
蒋从芸自然是看不上姚家的,当初那个姚总在周楠申面前跟孙子一样, 如今反倒小人得志了。
周珩轻描淡写的说:“哦,好久没人跟我吵架了,就拿他们练练嘴皮子。”
蒋从芸笑出声, 真给她高兴坏了。
周珩看着路面,只问:“是林明娇跟你打的报告?”
蒋从芸说:“在许家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 她肯定是要跟许长寻交代的,在咱们周家这儿也得打圆场。她跟我说, 怕你受委屈,跟我赔不是。”
周珩没接茬儿。
她受什么委屈, 自己心里有本账, 倒不用外人挂在嘴上惦记着。
那边,蒋从芸又念叨了几句, 林明娇她也从没放在眼里, 仗着那一点手段狐假虎威, 要不是许长寻的原配妻子出家了, 不问外面的乌烟瘴气,许家哪还有林明娇说话的份?
周珩将免提点开,便安静的听蒋从芸念经, 每次林明娇作妖, 蒋从芸都要提起这段。
周珩心里清楚,蒋从芸是在指桑骂槐,更是说给她听的, 因为她母亲梁琦也曾是周楠申的情人, 在蒋从芸心里, 梁琦也是仗着会做账的手段上位的。
她相信在她出生前和年幼时期,蒋从芸和她母亲一定也经历过勾心斗角,也曾博弈,结果是她母亲输了。
这一输,就是一败涂地,一子输满盘皆落索。
几分钟后,周珩终于听完了蒋从芸的“敲打”,切断通话,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后照镜。
袁洋也扫了过来,两人眼睛对上。
周珩忽然问:“小洋,如果我是原来的周珩,你还会尽心尽力的帮我么?”
袁洋有些始料未及,又看了后照镜一眼,再次错开。
周珩说:“行了,别掩饰了。那天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过的小白楼,你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这就说明你知道是谁。”
其实这件事周珩也琢磨过,如果是真正的周珩还在,周楠申安排她办事,是断然不会让在小白楼生活过的袁洋来辅佐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