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颇为冷静地望着这一切,脑子里盘算着利害关系,直到目光一转,和一个女痕检的目光对上。
两人对视不过一秒,周珩就波澜不惊的移开视线,这时就听到旁边的刑警问:“你昨晚来这里做什么?”
周珩声音很低,语气很淡:“因为这栋房子许先生准备收回来,我来通知米红。临走之前,米小姐说喜欢我刚买的手表,想留个纪念,我就送给她了。”
刑警听到这话,神情一顿,又仔细看了周珩一眼。
周珩却不卑不亢,既不心虚,也不躲闪,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下一秒,刑警看向屋里,叫了个名字:“薛芃!”
就见刚才那个女痕检转过身来。
刑警问:“沙发那是不是有块表,拿过来看看。”
薛芃点了下头,将已经装进证物袋的手表盒拿上,递给刑警。
刑警问周珩:“是不是这块?”
周珩扫过表盒上r字开头的logo,点头:“盒子没错,里面的表需要对编号才知道。”
刑警眯了眯眼睛,问:“你说这是你送给米红的?”
周珩又一次点头:“对。除此之外还有一套碎钻的首饰。”
听到这话,刑警和站在一旁始终面无表情的薛芃,交换了一个眼神。
刑警将证物袋还给薛芃,薛芃又看了眼周珩,便回到屋里。
而这之后的问题,周珩的回答都十分严谨,完全找不出一丝破绽。
直到现场取证完毕,警队将别墅暂时封锁,告知周珩,可能后面还需要她的配合调查和口供。
周珩应了,转身便上了程崎的车。
……
车门打开,周珩刚坐进去,就听程崎慢悠悠的撂下这么一句:“你被警察盯上了。”
这话他不是张嘴就来,刚才做完笔录,他先一步回到车上,隔着一段距离瞧着这边,将很多细节都看在眼里。
周珩被刑警问询了很久,仿佛她说的事很值得深究。
而刑警这个职业本就善于怀疑,当疑点出现时,他们会变得尤其敏锐。
再说大部分刑事案都是直截了当的,没有那么多曲折的悬念,也没有几个犯人顶得住刑警的气场和眼神。
周珩却从头到尾都淡定极了,这一点本来就很反常。
周珩系好安全带,说:“我只是照实说,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谬,像是隐藏了内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昨晚我的确来过,如无意外,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米红的人。”
最后一个人,往往是重点关注对象。
程崎将车开上大路,嘴里不咸不淡的说:“许家的风气还真和谐,竟然还有正房探访情人的习俗。”
周珩安静的翻了个白眼,说:“不是探访,是请她走人,顺便还留下一套首饰和一块表做纪念。那块表是我昨天刚取回来的,编号对应的是我的名字,警方随便一查就会知道。与其等他们发现这一点,我还不如自己先坦白。”
“哦,有首饰,还有块表。”程崎笑道:“这么重的礼物,倒像是和平分手。”
周珩转头看他:“不是。”
程崎接道:“既然不是,那就是她拿住了许景枫什么把柄,否则你为什么要割爱呢?”
说到这,车子也在红绿灯前停下。
程崎将头转过来,一脸无害的对上周珩的眼睛。
隔了两秒,周珩才勾了勾唇角,将他的意图戳穿:“你不如直接问我好了,拐弯抹角分析这么多,也不嫌累得慌。”
程崎挑起眉,狡猾极了:“好,那我直接问。”
周珩也没藏着掖着,只捡重要的说:“她是姚总的奸细,被我发现了,许景枫的意思是让我请她走人。可昨晚扯皮的时候,她狮子大开口,看不上我选的那套首饰,我没办法,就把手表给她了。”
“她敢开口,你就敢给?嘶……”程崎发出古怪的一声,随即说:“你听听自己的话,觉得合理吗?你就是这么跟警方说的,难怪会怀疑你。”
周珩挪开眼神,倒是冷静得很:“怀疑我什么呢?如果他们将调查方向放在身上,最终的结果也只能证实,是我为了让米红不要出去乱说话,而给了她一点‘封口费’罢了。刚才的现场你也看到了,她明显是吸毒过量致死,那些东西我从来不碰,更不是我给她提供货源,怎么都不会算在我头上。而最主要的是,我都已经把表给她了,又何必杀人呢?反过来,若是我杀了她,又为什么要把表留下呢?”
正是因为这番逻辑,刚才周珩才决定将昨晚的事告诉警方,一块表和一盒首饰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这时,绿灯了。
程崎笑着将车开上大路,嘴里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周珩也露出一抹笑:“都是生活所迫。”
程崎扫了她一眼,接道:“不过我劝你,还是要知己知彼。米红虽然死了,可她背后都与什么人来往,毒品的来源是什么,除了勾结姚总之外是否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事虽然现在没有妨碍到你,但还是要有个数。”
隔了两秒,周珩意会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会牵扯出大风波。万一波及到我,我只有提前知情,才好早做准备。”
程崎笑道:“至于风波能有多大,就要看知情者会不会玩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恐怕不只是吸毒过量那么简单。”
周珩半晌没说话,脑子里却在琢磨程崎的意思。
或许这个案子只是个意外,但万一要不是呢,万一是人为呢,这个背后的人又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要杀害米红?
想到这,周珩脑子里飞快地略过好几个人,包括许景枫、姚总和姚心语,甚至还有许景烨。
可是当这些人逐一出现时,又很快被她推翻了。
不,他们都没有作案动机。
许景枫如果要杀人,也不会让她跑这一趟,再说他昨天才知道米红的事,根本没时间安排。
许景烨就更必要了,他是消息的受益者,根本没必要杀害米红。再说,米红不是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秘密,就算要动手也不会是他。
至于姚总,哪怕米红有姚总的把柄,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她昨晚来得突然,连米红都吓一跳,姚总根本不可能知道暗桩已经被戳破,所以米红到昨晚为止还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姚总再狠,也不会清理掉一颗有用的棋子。
想到这些,周珩发现思路突然断掉了,因为就她所知,和米红有牵扯的人就这么多。
程崎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米红必然还有其他社交关系,或是不为人知的联系,而那些人或许才是重点。
周珩很快拿起手机,给袁洋拨了个电话,全然没有避讳程崎的意思。
在电话里,她将事情快速交代了一遍,让袁洋去调查,而且不只是表面的,还要深挖,甚至是过去几年间的。
直到电话切断,不过几秒的间隙,程崎就甩来这么一句:“你倒是不见外。”
周珩一顿,笑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干嘛防着你呢?”
听到这话,程崎勾唇笑了,扫过周珩,并不太认真的问:“哦,既然这样,那除了蒋从芸劈腿之外,还有什么见闻,你随便捡几个说说。”
“还真有。”一说到这,周珩想起来了,“霍骁你知道么,他出车祸了,很严重,现在应该还在慈心抢救。”
“霍廷耀的长子,霍家的继承人。”程崎精准的说出霍骁的身份,对此事倒没有大惊小怪,随即话锋一转,撂下结论,“呵,霍雍干的吧?”
霍雍就是霍骁的弟弟,性格暴戾乖张,在商场上毫无建树,早已养废了。
这样一个人,是断不可能拿到继承权的。
除非,霍骁死了。
周珩接道:“你倒是很敏锐,我也觉得是他干的。”
只是刚聊到这,周珩的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是姚心语发来的。
姚心语说:“我和我爸跟公司请了假,在家里等了你们两个小时,你们人呢?周珩,你可别耍我!”
周珩见状,不由得笑出声,随即回道:“刚才被事情耽搁了,马上就到了,稍安勿躁,乖。”
姚心语又发了几句过来,可周珩一概没理。
……
几乎同一时间,许景枫在接到周珩的电话没多久,就急匆匆的从慈心医院出来,坐上车走了,连于真都没带。
而后他的车一路未停,上了高速后经过几个收费站,竟然直接离开了江城。
这件事许景枫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只给周珩发了信息。
周珩见了,只在心中冷笑,回道:“好,这边我会看着办,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许景枫是为什么,恐怕米红家里那些毒品上,也留下过他的痕迹,比如指纹什么的。
等到警方展开调查后,早晚就会找上许景枫,跟他了解情况。
吸毒虽然不构成犯罪,却是违法的,一经发现,除了拘留和罚款之外,还会勒令强制戒毒。
许景枫在江城也算是名人,别看他玩的开,却是个极其要脸的人。
一旦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和情人躲在屋里吸毒,哪怕米红的死与他无关,这件事也会在圈内激起千层浪。
到时候,他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话说回来,如今已经东窗事发,纸是包不住火的,许景枫就这样跑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出了事就逃避,这点还真是可笑。
周珩对许景枫的下下策并不关心,直到程崎的车开到姚家,她便若无其事的下了车。
再一抬眼,对上迎接出来且满脸热情的姚总和姚心语,瞬间就恢复到许家准儿媳妇端庄秀丽的模样。
姚总迎上程崎,将他请进屋:“哎呀程先生大驾光临,快请里面进!”
姚心语慢了一步,等周珩踩上台阶,和她走成并排。
两人挨的很近,同样在笑,举手投足透着亲切,乍一看还以为是闺蜜。
姚心语看着前面两个男人的背影,小声打听:“什么事耽误这么久,这个时间都能开出城了。”
能把周珩和程崎一起耽搁在半路的,必然不是小事。
姚心语脑子里过了好几种可能,最后都推翻了。
谁知这时,周珩淡淡落下四个字:“米红死了。”
姚心语脚下倏地一顿,转头瞪向周珩,仿佛见了鬼。
周珩也停下来,侧身笑而不语的看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疑惑。
姚心语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显然,她没有提前收到风,米红的死也与她无关。
隔了几秒,姚心语收拾好表情,快速眨了几下眼,开始装傻了:“米红?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