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安静的抬眼,又若无其事的朝四周看去,慢悠悠的扫过安装在悬梁上的摄像头,只盯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没再给丁莫非下套,只问:“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丁莫非说:“一个记事本,外皮是棕色的,里面记了很多特殊符号,而且本子很旧,你看到就会知道是它。”
周珩“哦”了一声,笑问:“我知道现在很流行一种玩法,就是利用符号来做暗语。每个符号都会代表一个意思,用符号把事情写下来,将消息传递给对方,就不用担心消息被第三人看到会泄露出去。”
丁莫非大约没想到周珩竟然知道此事,还毫不遮掩的说出来,当下又快速的眨着眼,嘴里却有点横:“那又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多话!”
周珩说:“你让我帮你找东西,总得把那东西的用途说清楚吧。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被警察抓到了,他们看出记事本的门道,问我里面的内容和谁有关,记录的是不是犯罪活动,我该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丁莫非又一下子不紧张了,反而还笑了起来:“解释什么,哪有什么犯罪活动。你放心,那些警察根本看不出来!”
哦,这么自信警察看不出来,那为什么又急于找到?
难道是在怕其他什么人?
只是这层意思周珩并没有直接问,就算问了丁莫非也不会说。
眼下反倒是那个记事本,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周珩思考了几秒,又一次看向高处的摄像头,随即说道:“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个条件。”
丁莫非接道:“你说。”
周珩说:“我要见到发件人,后面的谈判,由我和他来进行。”
丁莫非动了下嘴唇,仿佛在犹豫,又好像是准备反驳。
周珩又一次开口:“你不用急着回答,不如先问问他的意思。”
这话刚落地,丁莫非的手机里就又进来一条信息。
他拿起来看了眼,随即轻咳一声,说:“他说可以。”
周珩却没有回答,径自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走。
丁莫非有些猝不及防,还站起来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只有三天时间!”
周珩理都没理,直接下楼。
来到一楼,周珩又一次见到先前睡觉的女店员,她这会儿正在吧台里忙碌。
周珩来到跟前,隔着吧台看着她,忽然问:“你也认识米红?”
女店员诧异的抬起头,没有说“米红是谁”,眼睛里还流露出一些复杂的东西,显然她也是认识的。
周珩有了结论,很快离开酒吧。
……
之后那一路上,周珩都在猜测发件人的身份和这两个案子的关联性。
米红的死和毒品有关,而她和“周珩”经历的绑架案,那些绑匪则是为了钱财,二者前后相差了十年,按理说怎么都不该有关系。
可冥冥之中,它们之间却出现了一道钩子。
会是谁?
目的是什么?
两个案子对幕后主使有什么好处?
是准备利用她,还是要摧毁她?
想到这,周珩很快将后者推翻,如果要摧毁她,以这个人的能力简直易如反掌。
他竟然能拿到当年的照片,必然也能拿出更骇人听闻的东西,只要他将它们送到周家,她就完蛋了。
所以他是要利用她。
当然,为的绝对不只是一个记事本那么简单,必然还有后手。
想到这,周珩脑海中跟着闪现出一连串知情者。
周楠申、蒋从芸和许长寻可以直接排除,他们绝对不知道当初的真相,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做,动机根本不成立。
而袁生,他是前不久才知道她的身份。
那么就只剩下程崎一人了。
会是他么?
如果是,动机是什么?
周珩闭上眼,想了片刻,就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如果是他,那就太荒谬了。
米红的死显然与他无关,他那天的反应也非常真实,他根本不认识米红,就只是站在帮助她的角度上,观察了一会儿现场。
当然,程崎也不可能和丁莫非扯上关系,更不会因为毫不相干的米红吸毒身亡,就浪费自己的资源去调查米红的背景。
程崎没这么闲,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而他此时最关心的,是和许家的交易,以及茅子苓的下落。将精力和心思放在米红案上,这对他根本毫无益处,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就这样,周珩胡思乱想了一路,将她已知的知情者逐一排除。
直到下车回家,进了门,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拿起手机,将电话打给程崎。
就在手机里发出一声声“嘟”音时,她还在心里默默地问:“你会帮我么,我可以信任你么……”
也就是在这一刻,周珩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她是多么的势单力孤,虽然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
平日里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时候,她尚且还能自保,一旦有事发生,她是谁都不敢信,谁都不能信,就只能单打独斗。
再说,她此前还有周家做保护壳,就算周家式微,但余威犹在,就算外人要针对她,也只是小打小闹。
可如今,那个发件人怕是要来真的,他也没有绕圈子,而是一上来就拿出最有针对性,且最致命的东西,大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在酒吧里,她面对的是稚嫩的丁莫非,自然游刃有余,可是对于藏在摄像头后面的人却是一无所知。
那个人很聪明,算的也很准,令丁莫非不至于被她拿捏。
而这个人在暗,她在明,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又何谈反击?
想到这里,周珩闭上眼,安静听着那电话里的声音。
在她心里也有一道声音在说:“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
直到半分钟过去了,那声音倏地断了。
周珩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沉了下去,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对自己说,没关系,这件事她一个人也可以办。
首先,她要先找到别墅的物业,让他们将监控关掉。
然后……
谁知刚想到这,放在手边的手机又倏地响起。
周珩心里跟着一紧,遂不假思索的接了起来,就听程崎问:“找我什么事?”
周珩抿了抿嘴唇,另一只手下意识攥紧了,轻声说:“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这对我很重要,请你……不要拒绝我。”
程崎开口时也没了平日的戏谑和讽刺,只问:“你中午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儿,到底什么事?”
周珩没有直接言明:“你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现在。”
两秒的沉默,随即是一声轻叹,他说:“给我半小时。”
这话落地,电话就切断了。
……
程崎说到做到,半个小时以后,他果然出现在周珩的公寓门口。
等他进来,周珩就将泡好的热茶端上桌。
程崎扫过热茶,又看向身着居家服的周珩,却见她脸色略微发白,唇色也比平日偏淡,眼睛夹杂着多种情绪,显然是正被什么事困扰着。
程崎坐下来,没有喝茶,上来便说:“说吧。”
周珩也没铺垫废话,直接将邮件点开给他看,同时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结果,就和她的预期一样,程崎当场愣住,随即就紧皱眉头,面色凝重,好一会儿没有言语。
看到如此真实的表情,周珩心里渐渐放松了,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她这多疑的性格,是在经年累月的防备中养成的,她改不掉,也不能改。哪怕此前她已经想得很清楚,程崎不是那个发件人,可到了这一刻仍是不免将本能竖在面前。因为这是她的盾牌,她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敞开。
程崎放手机,盯住周珩的眼睛,问:“你已经赴约了?”
周珩点头,就在他的目光下,将下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同时也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在逐渐变化。
在室内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在光影交错中,他的五官越发衬的深刻挺拔,沉着脸色,看上去陌生极了,唯有眉宇间那一丝桀骜和她记忆里的一样。
程崎听完全过程,垂下眉眼,半晌没有言语。
周珩就耐心的等待着,直到他端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送入口中,这才说:“下午的时候,你应该叫我一起去。”
周珩解释道:“对方说只能我一个人去。我不敢赌,我怕要是你去也去了,他会变卦,会直接将照片散出去。”
程崎似是笑了下,却是冷笑,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散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毁了你一个,他能得到什么?他就是利用你现在的心态,才吃定你了。”
“这点我知道。”周珩说:“可知道又怎么样?我的命就一条,我还不能死,我也不想死!”
安静了几秒,程崎收了笑,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心思:“其实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所以下午那通电话,你一个字都没提。你现在找我,也是因为你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话落地,程崎便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中,又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遂迈出一脚,仿佛就要走。
情急之下,周珩迅速起身,一把将他拉住:“你不能走!”
程崎脚下一顿,先是转头,将目光放在她的双手上,随即又顺着往上看,略过她起伏不定的前胸,因情绪紧张而吞咽的脖颈,最后才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和十年前一样,对生命有着强烈的渴望,带着野性,仿佛随时能扑向任何试图伤害她的敌人。
她的攻击性一向很强,只不过这些年被小心隐藏起来了。
程崎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很淡:“我会帮你,但你也要付出代价。你不是一贯都这样么。”
周珩手上却没有松劲儿,点头说:“好,你要什么?”
程崎却笑了,反问:“你有什么值得给我的?”
这下,周珩似乎发了愁,她皱着眉想了几秒,随即抬眼,松了手,毫不迟疑的开始解居家服领口。
随着扣子的一颗颗打开,里面的皮肤也跟着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