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岚这才走出来,只有一个字:“好。”
随即姚岚又跟许长寻点了下头,接着便越过许景枫,直接跟许景烨走向门口。
直到两人走远了,许长寻再度看向周珩,声音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我许家的人绝不会任意更换。至于你……”
许长寻又看向许景枫,语调严厉:“给我差不多一点,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话落,许长寻又一次扫过周珩,抬脚走进餐厅。
林明娇慢了半拍,立刻跟上,姚总也趁势拉了一把姚心语。
厅里只剩下周珩和许景枫。
周珩脑子里还回荡着许长寻最后的眼神,复杂难辨,却有掩饰不住的欣赏。
是啊,许长寻已经看过她狠毒、果决,有心机,有野心的一面,如今还露出这么明显的缺陷,看似非池中物,实则却可以利用这层缺陷,拿捏在手里,他自然是满意的。
至于许景枫,他脸色早已难看到极点,正要抬脚走向周珩理论,周珩却直接转头,越过他往大门口走。
“你给我站住!”
许景枫立刻追了上去。
周珩走到院子里,站住了,转身迎向许景枫。
同时心里也闪过一个念头,刚才的她也太能打了,跟个斗鸡似的,是不是也该“犯病”了?
第39章 37
chapter 37
许景枫冲势很快, 就像一阵风,刮到了周珩面前。
周珩微微眯了下眼,在预判到可能会挨上一巴掌, 甚至已经做好了就地摔倒,手捂心脏向不远处的袁洋“求救”的时候,想不到许景枫竟然脚下刹住了。
院子里的灯很柔和, 笼罩在他二人身上,如果不是男的怒气腾腾, 女的高冷漠然,就以他们的身材和样貌, 该是郎才女貌才对。
许景枫将双手插进裤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克制要教训周珩的念头, 他咬了咬牙关, 用最后一丝理智将愤怒压在胸腔里。
然后,就在周珩略微诧异的目光下, 几乎是从牙缝中龇出这样一句:“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不要再跟我演戏。”
周珩一顿, 下巴扬高了些。
就听许景枫问:“对你而言,和我订婚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位子你珍惜过吗?”
这是完全超出周珩预料的问题, 她怔了怔, 却没回答。
事实上,她心里是有答案的。
她是被迫的,但凡她有的选, 她都不会做许景枫的未婚妻。
许景枫这个男人, 不仅懦弱、自私, 而且不懂爱人。
可就在这一刻,周珩却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也从他狼狈的神色中看到了事实。
或许这个问题早就在他心里了,只是他太过骄傲、自负,他不允许自己问出来,更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出一丝一毫。
如果不是今天被她逼急了,恐怕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周珩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应他,许景枫却再次开口:“你我都知道,这场联姻只是捆绑两家的手段。等到有合适的机会,两家自然会找借口解除婚约,或是直接给我安排结婚对象。你早知道会这样都不愿意息事宁人,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一定要弄得这么难堪,非得当众拆了许、姚两家的可能性。周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今天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周珩迎向许景枫的瞪视。
而她的脑海中,也在此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那天,她的母亲被人毒死了,凶手至今不明,许景枫和许景烨是来接她“回家”的。
虽然她那时候和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她只有十岁,却依然可以从两人的态度中分辨出不同。
那天的许景烨,就像一条吐信的毒蛇,与其说是接她,倒不如说是来看戏,顺便落井下石的。
而许景枫呢,他是真的要将她安全的带回周家,这是许长寻下达的命令,他也认真地在执行。
她问他,是谁害死了她母亲。
他看着她,摇头说:“我们来的时候,梁阿姨已经走了。医生也去看过,来不及了,很抱歉。”
她当时只相信他的话,因为他那双眼睛里是真实的茫然和困惑,他也在发愁回去后该如何交代梁琦的死。
思及此,周珩轻轻眨了下眼,说道:“你说得对,我一向拿得起放得下,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可以让大家都体面。我可以放手,可以装傻,可以稀里糊涂的退位让贤,更可以笑着祝福你和下一任。可是景枫啊,你问过你自己么,你对自己提过要求么,既然没有,又凭什么要求我呢?”
“要求?”许景枫困惑了,“你要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周珩笑了下,朝他走进一步,眼睛看到他的领带歪了点,便非常自然的抬起手帮他整理。
许景枫身体一僵,低头看了看那双手,又看向她毫无笑意的眼睛。
直到周珩说:“其实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因果的,也是要讲你来我往的,你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你,以德报怨绝对不是我的座右铭。”
“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所以你才报复我。”许景枫问。
周珩却说:“哪怕你这个人有千般不是,万般缺点,只要你肯上进,有野心,有斗志,有远大的抱负,我都会一直跟着你,一心一意。可你有么?”
许景枫越发不懂了,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和冤枉:“我怎么没有,我还不够上进么,你有没有看到我熬夜加班,有没有看到我在酒桌上和人周旋。还有景烨,他咬得我那么紧,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挣扎!”
周珩笑容渐浓,还跟着点了下头:“是啊,你熬夜加班,觉得自己很不容易,很辛苦,于是就和米红一起嗑药,当做是劳逸结合。你和人在酒桌上周旋,伤透了脑筋,累了,就和霍雍那种人去搞什么私人聚会,当做自我奖励。你和景烨内斗,明明很想赢,可惜能力跟不上,于是就给自己洗脑,解释成是你重视亲情,爱护、谦让亲弟弟的结果。”
许景枫的表情在周珩的一番轻描淡写的点明下,逐渐变了。
她每一个字都踩在要害上,还在上面反复横跳。
许景枫胸腔里的怒火也渐渐变成了憋闷,堵在哪儿不上不下,甚至是委屈。
这时,周珩靠近他,将声音放低了:“其实你很想坐上那个位子,很想一脚踢开许景烨,可是景枫啊,你渴望的位子不是光靠想就能上去的,哪怕你有朝一日靠运气坐到了,你有本事坐得稳么?”
两人离的很近,周珩几乎可以听到他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她也帮他将领带调整好,轻叹一声,又道:“我周珩需要的不是甜言蜜语,也不是风花雪月,更不是纸醉金迷,只要你是个强者,你有谋略、野心,也有本事将它们付诸行动,而非嘴上谈兵,你根本就不用理会我,我的情绪都会被你牵动,绝无二心。”
听到这,许景枫不由得有些恍惚,遂冷笑道:“原来你把我看的这么不堪,亏你还演了那么久。”
一阵沉默。
周珩脑海中又一次划过十年前那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再看眼前的许景枫,只觉得唏嘘。
“你太顺遂了,你自小就什么都不缺,你没饿过肚子,没有被人抢过东西,没有尝过撕心裂肺的疼,没有被人伤害过,甚至没有遭受过不公、屈辱、背叛、欺瞒、打压。所以你永远都不会居安思危,不会想到有一天,你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被人抢走,会生不如死,连喘气都需要经过他人的同意。至于你自我感动的那些上进,在许家,在这个圈子里,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番话落地,许景枫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
他不是因为周珩的话太过刻薄、尖锐,也不是承受不了,只是因为在他心里有一道微弱的声音,正在附和她。
尽管他骨子里的自我,一直在强烈否认。
直到周珩往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声音很轻的说:“既然你不是那个人,就没有资格要求我。”
这话落地,周珩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抓着他的西装袖子,缓慢的弯了腰。
许景枫反应慢了半拍,听到周珩逐渐加重的呼吸频率,遂一把捞住她。
“周珩?”
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等候的袁洋,也飞快的跑过来。
周珩很快脱离了许景枫,直接歪向袁洋,对许景枫说:“我的药在车上,你快回去吧,董事长还在等你……”
袁洋不敢停留,立刻扶着周珩往那边走。
许景枫跟了两步,却又站住了。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就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
至于周珩,她一坐上车表情就变了,还十分悠闲地靠着椅背,顺便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
袁洋问道:“姐,我送你回家?”
周珩想了想,说:“不回家,去慈心,我要修养两天。”
袁洋很快发动车子,等开出许家,才问:“我刚才看大少,好像受到不小的打击,你们吵架了?”
周珩刷手机的动作停了,又转头透过车窗,看向依然在院子里“罚站”的许景枫。
的确,他很落寞,也很颓丧。
可周珩眼中却没有丝毫不忍,转过来说:“优柔寡断,注定会失败。”
其实刚才在许家发生的一切,就等于她和许景枫之间正式撕破脸了,哪怕保留了许家儿媳妇的位子。
许景枫也是愤怒的,恨不得跟她理论清楚,可是当她表现出不舒服的时候,他却又瞬间无害了。
他的愤怒来得太快,走得又毫无价值。
若他真的足够心狠手辣,足够冷血,他刚才一定会一巴掌打过来,会看着她跪在地上“病发”,甚至不会露出一丝怜悯和同情。
在强者面前,弱者只能仰仗鼻息,这是这个圈子里的法则。
可许景枫,却只是个披着强者外壳的软骨头,也难怪在许长寻的“养蛊”计划中,他会逐渐处于下风,被许景烨牵着鼻子走。
平心而论,若是小老百姓生活过日子,她或许会将许景枫的“心软”当作优点,再抓住这层优点和他好好过下去。
可是许、周两家是斗兽场,要遵守的是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一只空有利爪和爆发力,却不敢对猎物下嘴的猛兽,就只有饿死的份。
等到奄奄一息时,会被别的同类分食。
……
半个小时后,袁洋将周珩送到慈心医院。
临下车前,周珩让袁洋传话给周家,除了告知今晚发生的一切,还要提到她在慈心医院小住的事,蒋从芸自然就会将这层消息告诉林明娇,这样一来才能连戏。
否则等许家人琢磨过味儿来,一定会觉得奇怪,怎么她的战斗力这么强,竟然没有因为情绪激动和亢奋而感到不适。
做戏嘛,自然要做全套。
没多久,廖启明就发下话来,给周珩在五层的vip区开了一个套间。
周珩一边感叹着蒋从芸奸夫的办事效率,一边还要虚弱的维持人设。
而她前脚刚进去,廖云川后脚就敲门进来了。
周珩已经换上病号服,就靠坐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