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许景昕收回心绪。
两人目光对上,他说:“如果是这样,警方怀疑你有嫌疑,合情合理。”
周珩轻笑一声,很快就开始一问一答。
“理由呢?”
“米红案,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而且你还进了她的别墅,那里也是案发现场。你有机会将毒品放在她的屋里。”
“可我没有杀她的理由。”
“理由和动机,是警方需要调查的,不能只听你说。”
周珩仍是笑:“可是米红案已经结了,事实证明与我无关。那些毒品我没碰过,就算警方要重新调查,也不可能找到关于我的任何痕迹。”
许景昕却没接这茬儿:“再说许景枫的案子,宴会你是主办人,你有很多机会出入别墅,也有机会将毒品放进去。”
“除了我,别墅里的其他人都有就会,于真、司机、阿姨,他们每一个都比我更熟悉里面的环境。”
到此,两人同时停顿下来。
直到许景昕说:“可他们不认识米红。”
周珩张了张嘴,瞬间噎住了。
她半晌没言语,只是盯着许景昕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发紧。
是啊,他们不认识米红。
米红和许景枫是死于同一种毒品,也同样在临死之前,身边没有其他人,仿佛就是作死的。
可巧合的是,在他们死以前,唯一都有接触的人就只有她。
米红是许景枫的情人,在临死前曾经勒索过她,那套首饰和那块手表就是封口费。
而在许景枫的别墅里,她和许景烨曾经有过亲密接触,她和许景枫的关系却不冷不热,而且自米红案之后许久都没有联系。
再者,许景烨和许景枫的内斗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事单独拎出来哪一件,其实都没什么,可是若拼凑在一起,她却刚好成了中间的那一点。
而且听在不了解内情的人耳中,只会认为她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思路走到这里,周珩开口了:“可我没机会接触毒品。米红的毒品,听说是来自一家酒吧,又不是我买的……”
可她的话却到这里顿住了。
许景昕注意到不对,问:“怎么?”
周珩睁大了眼睛,喃喃道:“那家酒吧,我也去过。”
许景昕眼神凝滞:“什么时候?”
周珩回忆道:“米红案之后。”
车里又一次沉默下来。
负责开车的袁洋也跟着紧张起来。
直到半晌过去,许景昕说:“若是警方掌握到这条线索,对于你的调查就有机会变成重点。证有不证无,你无法证明你没碰过毒品,警方却有责任去寻找你和毒品有关的证据。当然,最终结果他们会证明你的清白,可是在整个调查过程中,你会很麻烦。”
这一次,周珩没有接话,她只是垂下眼,思考着整件事的脉络,同时也在无形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些巧合实在太像是一个局了。
以她为猎物的局。
而警察在调查初期,是根本不会往陷阱、阴谋方面去思考的。
还有,设局的理由呢?
周珩努力回想着她和面具人的两次接触,一次是视频,一次是电话。
那面具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亲人,说要联手,可是在私底下,却设置了这么一个圈套让她钻,他到底意欲何为?
周珩想的很入神,过了许久,才被许景昕的一句话拉出来:“还有一件事,也许你忽略了。”
周珩一顿,问:“什么事?”
就连正在开车的袁洋,也趁着红灯的时候,侧头望过来。
就听许景昕说:“一个人若是购买毒品,无论他再小心谨慎,都不免会在手机里留下线索。他需要和贩毒者取得联系,也需要确定货品和金额,哪怕再谨慎不用微信,也会留下通话记录。其实警方只要调查他二人的手机,就会获得线索,或许也可以证明那种高浓度毒品与你无关。”
说到这,许景枫又问:“警方让家属辨认许景枫的遗物时,你有没有看到他的手机?”
周珩回想了片刻,摇头,同时心里也跟着一紧。
许景昕又问了一次:“没有,你确定?”
周珩说:“我确定。”
难道说,许景枫的手机被什么人拿走了?
这时,袁洋发问了:“可就算没有手机,警方也可以将他们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调出来啊。”
许景昕说:“的确可以,但要逐一核实信息,需要一段时间。而在这个时候,警方从调查角度思考,就会生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要拿走手机,以及谁最有机会?”
手机就相当于现代人的另一张脸皮,许景枫绝不可能交到宾客手里。
他就算再不小心,也只会在自己熟悉的人,或是可以让他放下戒备的人面前,才会疏忽大意。
周珩说:“那晚我的确提前离开了,若说机会,我是有的。可即便警方怀疑我,也要拿出证据啊。而且相比之下,于真比我更有机会。”
许景昕摇了下头,解释道:“将手机拿走的这个动作,有两层意思。第一,是里面装了些东西,对将它拿走的人不利,意在销毁。第二,是拿走手机的人要故意制造对你不利的疑点。虽然拿手机这个动作,你不是唯一的怀疑对象,但如果所有疑点都巧合的集中在你身上,就会形成以你为中心的谜团。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你会很麻烦。”
第57章 18
chapter 18
许景昕的分析一直徘徊在周珩心里, 直到她下了车,心不在焉的往公寓走,这一路上她仍在反复思考着。
面具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将她拉入漩涡?
她不懂,实在不懂。
如果只是为了陷害她, 这件事并不难,没必要这么迂回, 更没必要接触她,说他们是亲人。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他只要在暗处设局, 以他的本事,恐怕她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 应该不是为了陷害她。
他们无冤无仇, 这根本不合理。
就在这时,许景昕的话又一次跳了出来。
——当然, 最终调查结果, 他们会证明你的清白。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 你会很麻烦。
是啊, 她是清白的,就算警方再怎么怀疑,如何调查, 到最后也不可能找到直接指向她的证据。
除非真能抓到她购买毒品, 并且有证据证明,她曾经碰过米红和许景枫的私人物品,或者曾亲手将毒品交给他们二人, 否则就无法定她的罪。
当然, 或许面具人也没想过要做到这一步。
他的最终目的, 可能就像许景昕分析的那样,只是为了将她拉进这场麻烦中?
可是,为什么呢?
周珩边想边走出电梯,刚要抬头,这时就听到有人叫她:“阿珩。”
周珩脚下倏地停了,诧异的看过去,只见许景烨浅笑着站在门口,好像已经等了她许久。
周珩晃了下神,走上前问:“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许景烨说:“我刚才也被叫去警局问话,听说你先离开了,我想你应该会回来,一时冲动就跑来了。电话么,我给你打了,你没接。”
周珩拿起手机看了眼,还真的有一通许景烨的未接来电。
“抱歉,我静音了,先进来吧。”周珩边说边用指纹打开密码锁。
等她和许景烨一前一后进了屋,趁着周珩找拖鞋的功夫,又听许景烨问:“你怎么比我回来还晚?”
周珩随口说道:“我在警局碰到老三了,回来的路上因为聊了几句景枫的案子,就让袁洋开慢点,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话落地,周珩便拐进厨房,洗了手问:“你要喝什么?”
“咖啡吧。”许景烨顺其自然的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就见周珩的手已经放在茶叶桶上,便又笑着改口:“茶也不错。”
周珩却将手收回来,改去拿磨好的咖啡豆粉。
两人瞬间都没了话,只能听到许景烨洗手时的哗哗流水声,以及咖啡机的轰轰声。
直到周珩将做好的黑咖啡放在案台上,又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将沉默打破:“你有没有看到景枫的尸检报告?”
“看到了。”许景烨刚要端起咖啡,动作又停了,随即抬眼,“说实话,和他斗了这么久,我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现在因为这件事,爸爸也病倒了,集团里众说纷纭,各位老总心思各异,一个个都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其实像是长丰这样的集团公司,看似树大根深,问题也是早就扎根的。
而且兴盛和衰败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人心稳固时,一切都很好,人心若是浮动,再有人从中推波助澜,那么问题也是分分钟暴露。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会见到这样的新闻,曾经家喻户晓的商业帝国,说倒就倒,好像豆腐一样脆弱。其实问题早就在了,内里腐化也非一两日,只不过光鲜的外表暂时充当了屏障,遮住了看客的眼。
周珩品着许景烨的话,又想了想他突然跑过来的用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来我这儿,只是为了看我么?景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许景烨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这样说道:“在来的路上,我和我的律师通了电话。下一次警局再叫你去问话,我希望能有律师陪你一起去。”
周珩并不十分惊讶,毕竟已经有了许景昕的一番分析打预防针。
周珩只问:“你的律师是怎么说的?”
许景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正在措辞,隔了几秒才道:“他的意思是,现在的形势对你很不利,下一步警方很可能会将你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周珩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虽然知道接下来这句话毫无意义,却还是要说:“可我没有害景枫的理由,他死的时候,我也不在别墅里。”
许景烨说:“大哥是吸毒过量而死,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要用这种方式杀人,不需要在场,事先将高浓度毒品放在那里就好了。大哥一向有个习惯,就是在派对结束后,会意犹未尽的吸上两口。这件事外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只能是他身边的人做的。”
周珩不再接话,只是听着许景烨的分析:“当然我和林秘书也有嫌疑。大哥一死,我就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而林秘书也可以出一口气。但你的嫌疑,比我们都要大。”
接着,许景烨又提到现在长丰集团里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