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寻没接话,只是靠着沙发背瞅着她。
周珩继续道:“你只是让林秘书暂停我的职务,而非辞退,无非也是想留着我,把指向许家的剑全都挡开。可我觉得这样钝刀子割肉怪没意思的,倒不如来个痛快,我来替您做这个选择。从今往后,我周珩不再是集团的员工,我周家和许家的联姻也到此终止。以后若是有生意要一起玩,您尽管开口,大家一码归一码,不拖不欠。”
周珩这话说的可是相当“艺术”,既没有决绝的将两家关系彻底斩断,却又将两家的情分做了个了结。
生意么,自然谁都可以一起做,你来我往,谈判桌上较量。
可是私下里,就等于斩断了许家的一条臂膀,以后周家不再为其效力,而是可敌可友的生意伙伴。
而她周珩要的,就是一干二净,而非拖泥带水。
半晌,许长寻倏地笑了,然后问:“你就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你做这个决定可不要后悔。”
“是啊,我就是受不得,也不会后悔。”周珩平静的接道。
此言一出,两人对视了几秒。
直到周珩朝许长寻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往门口走。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这时,许长寻忽然开口了:“等一下。”
周珩脚下顿住,侧过身,就听许长寻说:“你也太着急了,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一刀两断。这样吧,你再让我想想,或许我可以再安排一个机会给你,可是能否将它利用到极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周珩没接话,目光却很稳,好似正在思考要不要接受许长寻的机会。
随即又听许长寻说:“至于你这封信么,我先收下,等你试过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把它收回去。”
……
周珩和许长寻谈判之后,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而她刚走出去不到十秒钟,里间的门就开了,许景烨走了出来。
许景烨在许长寻对面坐下,低垂着眼眸,表情淡定自若,好似对刚才那番交锋毫无想法。
许长寻审视着二儿子的神态,隔了片刻,说:“机会我已经给她了,但后面的事你不能插手,只能旁观。”
许景烨点了下头,遂弯了下眼睛:“当然。”
“周楠申这个女儿啊,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许长寻又道:“你喜欢她,也得有办法降得住,否则就会和你大哥一样。”
许景烨笑道:“阿珩自小就是这个脾气,可我偏就喜欢这样的。”
许长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出息不大,看人的眼光倒是不俗。”
随即许长寻站起身,托着步子往里屋走,且边走边说:“行了,我也累了,你走吧。”
“爸,您要保重身体。”许景烨跟着起身,跟他来到门口,“集团的事,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许长寻背着身,缓慢的点了下头。
许景烨又看了他一眼,很快抬脚离去。
……
同一时间,南区分局。
此时刑警队众人刚刚结束许景枫案的讨论会,回到办公室里,已经是疲惫不堪。
而接下来还要继续熬上大半夜。
就在刚才的会议上,刑警队还和北区分局的傅明裕进行了几分钟的视讯对话,两个分局刑警队就米红案和许景枫案之间种种看似古怪的微妙联系,整合到一起,进行了一番讨论。
到目前为止,案件嫌疑人主要集中在周珩和于真身上,她们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情人,都是最有可能接触许景枫私人物品的人。
至于于真这条线,她和林明娇在宴会上的交集,已经被监控记录下来,南区分局也都看到了。
所以有人便分析说,于真可能是被林明娇收买了,因为林明娇流产,是因为许景枫导致的。
不过收买这一推断,是需要证据支撑的。
也有人说,于真是一年前来到许景枫身边的,牵线安排的人就是周珩。
或许,于真是周珩的人,就像米红是姚心语派去许景枫身边的一样,豪门么,这种乱七八糟的手段多得是。
而只有于真听命于周珩,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周珩可以放任一个情人在许景枫身边那么久,而无动于衷。
当然,还有第三种分析,就是周珩爱的是许景烨,为了许景烨可以上位,她就布置了一次“密室杀人”,让有吸毒习惯的许景枫“自杀”。
总而言之,下一步要调查的重点对象,就是周珩和于真。
而那高浓度毒品来源,也是一条重要线索。
如果最终证实毒品和周珩无关,而是许景枫自己买的,他大概率不会自己去,应该会托付信得过的人去办。
那么这个信得过的人,就只能是于真。
夏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单手撑着头,还在翻来覆去的思忖这里面的动机和可能性。
这个案子怪就怪在,和案子有关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干净”的,都有一身的秘密可挖,也都很难缠。
无论是许家还是周家,这在江城都是有名的,他们背后有律师团队和雄厚的资本,法律游戏大概也没少玩,不过像是这种直接杀人的案子,在这样的人家里也是少见的。
至于那个周珩……
她只身前往警局,接受询问,全程都表现得过于冷静和淡定,好像这个案子是否侦破根本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她是真的绝情呢,还是故作姿态?
也不知道为什么,夏铭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就是七年前,亲手摧毁父亲的事业王国,大义灭亲,将身边每一个亲人都送进牢里,连她自己都没放过的那个女人——顾瑶。
而在顾瑶做这一切事情之前,也曾经和几个案子有过牵扯,那时候她和夏铭以及南区分局没少打交道。
直到今天,夏铭仍对当年的事记忆犹新。
因为他所有接触的证人和嫌疑人,没有任何一个会像顾瑶一样冷静,甚至是冷酷、冷漠。
她对案件的介入和分析,是绝对客观的。
有时候冰冷的就像是个机器。
就连夏铭自己都很惊讶,他会因为周珩的出现,而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
或许在某些方面,她们是相似的。
虽然夏铭还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他的直觉却在提醒他,这个周珩绝对不容小觑。
正想到这,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夏铭醒过神:“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队里年纪稍长的中年刑警。
中年刑警很快在桌前坐下,说:“夏队,那个叫周珩的,我今天老觉得她很眼熟,终于让我想起来了。”
夏铭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不过以前接触过一个绑架案,她是其中一个受害人。现在算起来,也超过十年了吧……”
夏铭说:“你是说,她在十年前被绑架过。”
中年刑警接道:“对,不但被绑架了,而且还在绑匪撕票以前跑出来了。当时我们都说,这个女孩不得了,不仅命大,而且顽强,还和绑匪周旋了好几天。只可惜,她的妹妹还是被撕票了。”
第59章 20
chapter 20
在这样的环境下, 周珩活了二十七年,几乎每一天都在看好戏。
有时候她是看戏的,有时候她是戏中人。
而在这些大戏里最有意思的, 莫过于嚼舌根。
简单的一个动作,几句闲话,就能在转瞬间将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家得势时, 那些巴结奉承的人,一个个看上去真诚无比, 而且笑容亲切和善。
周家失势时,又是同一波人, 他们变脸比翻书快,不仅笑容消失了, 那热情也变成了漠视, 令人不禁怀疑这个人是否会笑。
到现在,她周珩被怀疑和命案有关, 又牵扯到集团的损失当中, 就连那些漠视也统统变成了鄙视、指责。
周珩一大早就来到集团公司, 她的出现令很多人都感到意外。
这天, 是周会的日子,高管和股东们都会出席。
这天,也是周珩被暂时停职的第一天。
可她不仅来了, 还若无其事的走进部门, 直接来到自己的位子上。
部门里安静的不像话,打从周珩踏入门口的那一刻开始,就好像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而所有人都在向她行注目礼。
不会儿, 有人回到位子上, 有人拿起手机, 四周开始响起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又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周珩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也好似听不到他们的窃窃私语,看不到指指点点,她放下包,整理了一下资料,便径自走向林明娇的办公室。
敲了两下门,周珩进去了。
从外面看,只见玻璃窗里,林明娇诧异的站起身,随即两人说了几句话,林明娇就来到窗边,将百叶窗拉下来,彻底阻断众人的视线。
周珩将几个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是来交接工作的,听说我手头的事情全都交给姚心语了,这些是文件。”
林明娇折回来,给周珩倒了杯水,说:“只是交接工作,也不用你特意跑回来。这两天公司风声紧,部门这样决定也是保护你,你别往心里去。等到将来真相大白了,一切又和过去一样了。”
周珩微笑着接过水杯,掀了下眼皮,和林明娇对上一眼,遂又落下。
也正是这一眼,看的林明娇心里一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周珩有些不一样。
但具体是什么,待她再仔细一看,又好像和过去差不多。
周珩将杯子放在桌上,没理会林明娇的片汤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周会快开始了,我要先上楼了。”
林明娇诧异道:“你要去周会?这……是谁叫你去的?”
周珩说:“当然是董事长。”